“零零零……”闹钟在下午一点准时响起。
少女回声从午睡中迷迷糊糊地醒来,伸手摁去了闹铃。
“回声,醒啦?”索西特跳到她的枕边。
“是啊,美丽的火之精灵王大人!”回声从床上爬起来,开始穿衣。
这样平凡的日子一天天过着,永远也没有尽头。距离大天使之战已经一年了,而回声还是十六岁,永远都是。
比起以前那段惊心动魄的日子,她还是喜欢现在的平凡。
想着,回声无心地望了一眼枕头——
她愣住了。
在白色的枕头上,静静地卧着一根长长的、闪闪发光的金丝。它是那么的亮,那么的纤细,卧在主人曾经趴过的地方——
她颤抖着捧起那丝浅金,紧紧地将它贴在胸口上,两行热泪不由自主地溢出眼眶。
是了!一年前的今天,她最喜欢、最崇拜也是最爱她的大天使、这根金发的主人,永远合上了那双温柔的水蓝色眼瞳。他化为一缕轻烟,寂寞地在三界之中飘荡——
今天,是加百列的忌日啊!
回声走到写字台边,打开抽屉,取出了一只漂亮的盒子。盒子闪烁着美丽动人的光芒,因为那条名叫“贝罗希尔”的带子被放在里面。自从加百列死后,这条绶带一直被回声珍藏着——这毕竟是加百列留给她唯一的东西啊!
回声轻轻打开了盒盖,镶嵌着蓝色宝石、美丽无双的“贝罗希尔”在她眼前神圣地闪耀着。她将那根金发小心地放进里面,金发与绶带的光芒渐渐融合在一起,毕竟它们属于同一个主人。这近乎于星光的闪烁让回声想起加百列,那雪白的羽翼、那柔和的笑影……他每一次出现,都让回声感到安全和幸福。而现在,他再也不会出现了!
他死了。
回声抱着索西特,缓缓走在去“奇遇”的路上。
一向耍宝急躁的索西特也难得地没有说话,他知道回声沉浸在一年之前的悲痛中。同时,尽管他不承认,可他在内心深处也一直对加百列的殒灭感到深深的遗憾。
一大片盛开的百合花,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他们面前。每一朵花都闪耀着白色、圣洁的光芒,美得令人难以置信——
“扑通”一声,回声跪倒在花台边放声痛哭。一年了,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平静了、不会再这么失态了。然而此刻她才明白,自己永远不会忘记那绝美天使的殒灭、不会忘记那圣洁百合的凋零。而且,永远会为此而流泪……
“回声!你为什么哭泣?”
一个迷人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温柔、安详。回声僵住了,她猛地回过身来,可那声泣血的“加百列”却没有出口。因为她看见的,不是那浅金色的天使,而是一个美丽深邃如天神的青年人。
“杰伊斯……”
回声坐在“奇遇”靠窗的桌边,眼睛无神地瞪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流,思绪随风飘荡……
“叮——”
一声清脆的声响,将回声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在。她抬起头,看见杰伊斯坐在她的对面,表情带着淡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哀思。在桌上,放着一个端茶的大银盘。上面两个雕刻精美的杯子里飘出一丝淡淡的苦味,缓缓地,在两人中间扩散。
回声机械地端起其中一个杯子,喝了一口。几乎是同时,她就把茶水吐回了杯子里:“好苦啊!杰伊斯!你怎么能给我这种茶呢?”
“回声……”
杰伊斯轻轻开了口,声音温柔如同潺潺溪水:“我知道你很难过,但你不可以一直沉浸在无尽的悲伤中。加百列不希望你为了他变成这个样子,他会伤心的。”
顿时,回声的泪水如同溃堤一般,在瞬间倾泻而下,流满她的面颊。过去一切时光在她眼前如放电影般一幕幕闪过:加百列第一次出现时带给她的光辉与震撼,夜晚加百列抚摸她的头发聊天时感受到的幸福,看见加百列以武装出现时对那英姿飒爽的惊喜。以及,加百列殒灭时,她撕心裂肺的号啕……胸中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侵蚀着她。让她想哭,想尽情地悲号,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发出声音,喉咙哽得痛苦万分。
“杰伊斯!杰伊斯!我该怎么办?”
“魔王陛下……”
回声哭倒在桌子上。
魔王陛下在心中长叹了一声,缓缓取出了一个白色的小盒子。盒子雕刻精美,发着美丽的水蓝色光芒,恍若一颗动人的星星。
回声停止了哭泣,抬起头望着盒子。她记得,加百列每次都是在这种柔和的光中出现的。
“它依然保留着主人的光华,并且永远都不会黯淡。因为——”魔王陛下轻轻顿了顿,“这是加百列全身的精华之凝聚,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他轻轻将盒子推向回声。
回声颤抖着打开盒盖。她看见,被凝固于晶莹的水晶当中的,是一颗闪光的水蓝色宝石。它发出的光是那样的美丽,那样的明亮,那样的温柔,那样的充满生机与活力。回声被那夺目的璀璨深深吸引住了,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比任何闪耀的事物都迷人的蓝宝石,几乎忘记了自我。
“这是……”
“这是——点缀在加百列眉心的那颗蓝宝石。”魔王陛下缓缓解释道。
“什么!”
回声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宝石在未干的泪光中显得分外闪耀动人。“他为什么……他是怎么办到的?”她流着眼泪,“这一定很痛,可是……”
“我在大天使之战的最后一刻,在魔界收到了加百列传送过来的最后一件东西——就是这颗宝石。”魔王陛下缓缓诉说着昔日的秘密,“他将自己剩下的所有灵气都注入了这颗宝石内,并用仅存的最后一丝力量将它传送到魔界。当时,我听到了他最后的心声……”
“是什么?”回声连忙问道。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求魔王快告诉她。
“宝石上仅存的意识只有一句话:‘请交给回声’”
“加百列……”
回声重复着加百列的话语。不由自主地,她的泪又开始流下来:“你好残忍,加百列,你真的好残忍!为什么已经离开了我,却还……留给我这个……”
魔王陛下默默地看着回声哭泣。良久,他才以静默的语气开口——
“回声,将你的心灵贴近这颗宝石吧!”
回声颤抖着伸出双手,包围在凝固宝石的水晶外面。渐渐地,从她的指缝里发出水蓝色的光芒,恍若星光般梦幻缥缈。她小心地,一步一步,缓缓将意识贴近了那颗宝石——
“回声……”
久违的天使之声缓缓传来,温柔、迷人,一如以前的日子里,加百列那灿烂的笑容。
回声不禁热泪长流。
“你现在一定在哭吧,不要哭,好吗?”
(我……)
“我尽了自己所有的力量,终于把这颗宝石送到陛下那里了。我还以为坚持不下去。那样,我就没有办法将我所想要告诉你的事情全部说出来了。”
(你……有什么事吗?)
“长久以来,我已经累了,很累很累了。死亡,对于我来说是一种解脱,真的是解脱了。在沙卡利曼耶尔离开我的这些岁月里,我一直背负着手刃至爱的罪孽。但我现在去为自己赎罪了,我的心已经永远安宁了。而且,有那么多人保护着你,我也可以放心了。”
(那么多人……都比不上一个你啊!但我明白……你的痛苦……)
“我不知道沙卡利曼耶尔怎么样了,但我临死前对他下的束缚使他大概落在你们手中了吧。请不要恨他,别恨他,因为他那么可怜!他真的很悲哀,是我对不起他,我用我自己的手、用我自己的自私伤害了我最爱的人。”
(我听你的……我不恨他……真的……永远不会恨他……)
“回声,我不能再为你擦干眼泪了,我走了。你要学会坚强,和朋友们一起,向未来进发。我也会回来的,永远守在你的身边。你看周围的一花一草、蓝天白云,是否都有着我的影子呢?你听清澈的湖水拍岸声、轻柔的柳树飘拂声,是否都带着我的笑语呢?回声,我的灵体虽然消失,但精神是永不会磨灭的。当你在小桥上守望时,我会化成水在你脚下潺潺流过;当你在大地上流连时,我会用花的眼睛目送你远去;当你在炉灶前做饭时,我会在炉火中对你微笑;当你在静谧的夜晚安睡时,我会化作风儿飘进你的房间,亲吻你的额头,像以前那样夜夜守护着你。回声,我在你的身边啊!我永远会陪伴着你,无论何时何地,我都无处不在。”
(真的吗?是真的吗?我……)
“你现在一定又在哭了吧?别再为我哭泣了,回声。你是那么坚强、那么勇敢的女孩,一定会坚定地走向远方的。无论在哪里,我都会陪着你,坚强地面对以后遥远的人生。”
“回声,我永远在你的身边……”
“加百列!”
回到现实的回声终于哭了出来。她尽情地埋首于感动中,不能自己,眼泪如水般流淌出来,清澈、温热。
“回声,你听见加百列的心声了吧?”魔王陛下抚摸着她的头发,“望窗外看吧,天那么蓝,阳光那么明媚,加百列不是在对你微笑吗?”
回声抬头望着碧蓝的天空,明媚的阳光下,仿佛出现了一个浅金色的身影,背后一对巨大而美丽的白色羽翼,温柔爱抚地对她微笑——
她笑了。
“加百列,你在我身边……”
空中,两个隐去身形的高挑身影迎风而立,浅金色与淡紫色交叠在一起,浓浓淡淡,成为最美丽的景象。
“你不去看她吗,加百列?”西佛儿望着“奇遇”中的回声与魔王陛下问。
空中的加百列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爱抚的微笑。
“这样不是很好吗?”
他轻轻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