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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01 黑夜的堕天使

金乌高挂,夺目华光覆盖了伦敦城,高楼大厦仿佛上了金黄的涂料,远处的建筑陷入蒙蒙迷雾中。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嬉笑声传得老远。
对,我这段时间还不能离开,所以这件事只能拜托你了。
斜靠阳台的男子拿着手机看向窗外,柔顺的金发垂至后背,享受着撒入屋内的温暖。
就是因为清楚你的能力才拜托你的,何况你又住在那里,难道还要舍近求远?电话那头又说了什么以致男子好看的双眸弯成了月牙型,那就交给你了,结束了这边的事我就去你那里。
男子挂了电话,唇角微微上扬,绝美的容颜在日光下像是镀上了一层金边,神圣又高贵,如同天使莅临人间撒落的奇迹。
终于决定成为我的伴侣了?
一声轻佻从天而降,然后一只蝙蝠倒挂在窗框下。
你涂防晒霜了?什么牌子的效果这么好。
如果蝙蝠的表情够丰富的话就能看到它此刻在抽搐。
只有低等吸血鬼才怕阳光,我可是高贵的三代血族汉斯·弗雷登·莱恩·托瑞多!
“……”

事实证明,阶级歧视不是人类的专利,或者说曾作为第三个人类的该隐既是遗传的接受者又是传播者。
好了,你考虑得怎么样?一旦成为我的伴侣你不但会拥有永恒的生命,还会获得强大的力量,哪样你都不吃亏。
这只会让我有乱伦的错觉。
无论成为哪个血族的伴侣都必须接受初拥,这就意味着后者必将成为前者的后代。
人类的身体都有极限,连奥兰比亚自己都不知道他还能维持这个样子多久,但他知道一旦向眼前的吸血鬼抬头露脖子,那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他还依稀记得,在一个无月的夜晚,这个吸血鬼对他露出獠牙,苍白的面孔让血一般的牙床更加森然,然后便是无尽的黑暗。他以为醒来后迎接他的会是嗜血的欲望,可一切仍旧如常,不同的是星光下扇动的一对黑色羽翼,和同样颜色的长发。
曾经无数个夜晚所描绘的画面都比不上亲眼所见,梦中的残像也好,往昔的回忆也罢,其实都不过是内心的不甘。
不难理解为什么贪婪是七原罪之一了,精神或物质都存在让人无法满足的东西,抑制还是放纵只在一念间,结果可以是天差地别。
蝙蝠张了张嘴,突然发出一阵咆哮:你看不起我!你歧视我!然后扑腾翅膀飞走了。
“……”这家伙真是三代?
这次的工作在一周前就定下了,为此奥兰比亚驱车前往伦敦,同行的还有缠了他几年吸血鬼。
身为驱魔师却跟吸血鬼为伴,多少有点不务正业,可当中也有不为人知的便利。
譬如,在戒备森严激光射线多的地方可以拿来当枪使。
譬如,开车开累了可以两手一放,某吸血鬼即刻缩水蜕变成蝙蝠飞向车顶,完成凯迪拉克升级成磁悬浮的过程。
缺点是不好养,因为吸血鬼的食谱只有血和肉。
老子说过很多遍了,老子不是保姆!
说是这么说,但每次都在尊严和情感间选择后者。
血族的等级划分经纬分明,一代的该隐发展了十三个后代,从而开始了十三氏族的管理制度。三代是个特殊的群体,二代在挑后代的时候口味出奇的统一,很匪夷所思地搞了次单传,结果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被群起而灭之。
汉斯为爱慕对象做牛做马的事不光在他的氏族里掀起轩然大波,还惊动了其他氏族,甚至地狱也来了几个稀客探听虚实。懒惰如贝利尔不睡觉了,暴食如别西卜放下手里的炸鸡,色欲如阿斯蒙蒂斯下了他的床……八卦精神是永垂不朽的!
家丑不可外扬,但这个丑可以毁灭。于是一直以来热衷于内斗的十三氏族难得统一了,其中魔党为了看热闹,中立氏族纯粹围观,可他们的目标却令他们想哭——一个美到天怨人怒的驱魔师。
三代们绝望地放弃了挣扎。
奥兰比亚的容貌确实吸引了所有在场的血族,可以说没有血族认为发展他成同类是个错误的决定,将这样一位金发美人拥入怀中并吸食其血液,再让他体内流淌着自己的血,这种快感恐怕谁也无法抵挡。
但汉斯那副护犊的熊样让他们不忍直视,更何况人类身后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令他们胆寒。
身为三代,上面发生的事是有耳闻的。该隐不止一次拿来当饭后笑料,神赶走他却让他永生,三分之一的天使堕落却有多数因扛不住魔化而死亡,曾经站至天界顶端的四位大君更是不知所踪。
眼前的堕天使跟奥兰比亚一前一后,不禁疑惑人界和地狱什么时候变成前锋和后卫了。除了多见不怪的汉斯,其他三代都觉得有必要向该隐汇报一下。
这段插曲发生在法国。
当时银月静挂于天际,流光迷魅倾注于塞纳河面,顿时璀璨生辉,北岸的卢浮宫隐隐浮现了层层暗紫色。
奥兰比亚只听见来自身后的翅膀的扇动声尔后先前还气焰嚣张的三代们便蔫了,一磨牙扭头就飞,一时间全欧洲的蝙蝠飞得跟候鸟迁徙似的。
短暂的同盟结得快散得更快,托瑞多家族个个面如锅底,其他十二家个个笑到抽筋,据说当年年底的年度会议破天荒地有人缺席了。
汉斯凑到奥兰比亚耳边道:那个堕天使还在,要我叫他离开么?
奥兰比亚瞥了他一眼道:你叫得动么?
汉斯碰了颗软钉子,气血开始上涌,遂转身朝堕天使走去,而奥兰比亚则走向另一边的停车场。当他钻进驾驶室,一只蝙蝠贴在后座的玻璃上,拎着蝙蝠脚爪的堕天使一言不发地上下摩擦玻璃,汉斯怒道:放开,你这么做会后悔的!这种被用烂了的威胁根本不具杀伤力,堕天使连眼皮也没多眨一下。事实上,堕天使出现至今一个音节都没发过,汉斯直接怀疑他是长期不说话导致声带退化了。
从后视镜里看不到堕天使的样貌,其实不用看也知道,那张看了无数个天界年的脸,即使光辉不在,也不是单纯的黑夜就能掩盖的。
后座玻璃下滑,蝙蝠被丢进车内,堕天使看了眼驾驶座,角度差令他只能看到车主的鼻子以下部分。突兀的猫叫打破令人窒息的沉默,一只黑猫探出脑袋,泛着绿光的眼睛看向黑发黑衣的堕天使。
小曼,进来。
黑猫听话地退回车内,跳到主人的肩上。
奥兰比亚关上后座车窗,踩下油门,保养良好的白色汽车瞬间没入无边夜色。

 

 

 

 

 

 

chapter.02 持刀的幽灵

巴黎之行过后便是伦敦。
干多了驱魔的事,即便看到灵体横穿马路都不觉稀奇,在接到委托人的电话后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结果一到现场才意识到玩大了。
是一个小女孩的幽灵,每天午夜十二点出现,已经死了好几对夫妻了,警方也束手无策!
委托人名叫塞尔·伍德,此刻神情很惨淡,因为前天他父母就遭遇了此事,虽然援救及时,但他父亲为了保护妻子受了重伤,躺在医院昏迷不醒。而他更担心的是幽灵夜闯医院的后果。
奥兰比亚道:你有见过幽灵的样子吗?
塞尔道:嗯,长得倒是很清秀,没想到这么歹毒。
汉斯嗤笑:就算纯良的幽灵在你眼前飘来飘去你也会认为它是歹毒的。
由于过于紧张,塞尔一开始就没注意到年轻的驱魔师旁边还跟了个人,不免有些尴尬:这位先生是……”
汉斯挑眉,看着一脸平静的奥兰比亚,咧嘴笑道:他的追随者。
在世风开化今天,这句话很难引起人们的字面联想,何况这句话本身就是有内涵的。
塞尔的嘴不自觉地张开,大到足以塞下一枚鸡蛋,然后十分镇定地说:你们很般配。
奥兰比亚的嘴角细微地抽动了一下,汉斯乐开了花,他笑眯眯地拍着塞尔的背:年轻人有眼光,我喜欢。塞尔被拍得一个踉跄。
向驱魔师说明情况后,塞尔火急火燎地赶去医院,生怕一不留神女鬼又缠上他父母。
鉴于幽灵出没的时间,白天他们便四处打听可靠的讯息,但一天下来得到的线索不外乎夫妻双双遇害,所以塞尔的情况勾起了不少同情。
你认为今晚幽灵会去医院?
不,我相信医院的夫妻不比这里少。
汉斯讶然:万一它换口味改杀单身汉了呢。
奥兰比亚淡定道:我会给你加血的。
汉斯感动地握起奥兰比亚的手,后者补充道,新鲜鸡血。
“……”

太阳已有一半沉入地平线,淡淡的余晖射向规模不大的教堂顶部,仿佛落入尘世的星辰碎片。
奥兰比亚推开教堂大门,琉璃墙上巨大的十字架与下方虔诚祈祷的神父似乎诠释了这个世界,没有纷争、没有杀戮、没有死亡。只是过于完美的理想哪怕天界也不曾拥有。
孩子,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么?
年过半百的神父有副好嗓音,笑容里充满了治愈的力量。
奥兰比亚想起他刚刚恢复记忆的那天早上,有个声音无比柔和令人沉醉:我的孩子,不要害怕,任何时候我都与你同在。此后那个声音再没出现,反而他除了本职工作以外又多了个任务。
从神父口中确实得到意外的收获。
三十年前,附近一栋老房子里发生命案,一对夫妻身中四十多刀当场死亡,他们的女儿却下落不明,因此所有证据统统指向这名十来岁的小女孩。
您知不知道最后这案子是怎么了结的?
定了小孩子的罪,但一直没找到,所以有人猜测孩子也可能不在了。
那幢房子现在还在吗?
在的,出了那样的事后就废弃了。年初有地产商买下打算拆了重建,结果当天夜里就有人大喊有鬼。开始没人放心上房子照拆,直到第一对夫妻惨死。
从教堂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六点,汉斯在他进教堂前就不知去哪了。
按照神父的指示,凶宅位于教堂东南方向一二十英里处,在晚上这个拆了一半的建筑物像极了恶魔降临。
奥兰比亚踩上台阶,慢慢走进去,黑压压一片首先就营造了毛骨悚然的氛围。他按下刚买的打火机,火焰一下子蹿出照亮了屋内的大致结构。
比其他房子略高的两层楼建筑,客厅的两扇落地窗早已拆除,正对的院子长满杂草,时不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楼上有四个房间,两间看上去有布置过的痕迹,另两间估计是客房。
荒废了三十年的房子,从墙壁到家具都积了厚厚的灰尘,蜘蛛网到处都是,火光接触到蜘蛛丝发出滋滋的响声。
一张泛黄的照片落在角落里,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与当下的情况一对比除了讽刺还是讽刺,女孩的样子比故事里描述的还要小。
而另一个房间的相框里,男主人搂着衣着暴露的年轻女子,笑得幸福又满足。
奥兰比亚看着两张照片出神,似乎有什么关联却又没头绪。突然两声惨叫划破天际,他下意识看了眼手表,时针恰好指向
他立刻跑出房间,就在楼梯口,整件事的主角正微笑地看着他。
十二三岁应该是满屋子蹦跶的年纪,奥兰比亚自认他在这么大的时候也没少让史东头疼。
粉色的洋装,两个可爱的羊角辫,端正的面容,其实是个不错的孩子。
如果忽略她手上滴血的刀的话。
奥兰比亚!
汉斯的声音适时地响起,只见一只蝙蝠飞进楼道的窗户,然后身体拉长形成一个咬着一枝红玫瑰的冷峻优雅的贵公子。
幽灵惊讶道:为什么这里会有吸血鬼?
嗖!玫瑰穿过幽灵的脸直直地射向对面的墙壁,经过反弹掉到地上——这就是有形与无形的区别。
汉斯走向奥兰比亚,撩起他的金发放到嘴边,一个吻轻轻地落在上面,笑道:我以为你会说不要教坏孩子。
奥兰比亚拉开两人的距离道:我只会说不要误人子弟。
汉斯笑得更荡漾了:那你说一句听听。
奥兰比亚终于正视他了,汉斯觉得心口长了好几朵花砰砰砰地开放。然而现实永远追不上理想的高度,汉斯的毛病是大部分血族的通病——危机感一来先变蝙蝠。
于是奥兰比亚从口袋里抓出三颗水晶珠子掷向一脸痞相的汉斯,后者基于条件反射立马缩水,扑腾翅膀准备飞出窗外却被罪魁祸首逮住直接扔向看呆的女孩幽灵。
——”
随着今夜的第三声惨叫,眼前的障碍扫了,道路也通了。
奥兰比亚赶紧抓起撞晕的蝙蝠直接从二楼跃下冲出大门。而他投出的珠子正发挥着它们的作用,不断地在幽灵周围弹跳,渐渐缩小直径,最后绕成一个等边三角形。
淡蓝色的光芒自破损的建筑内朝上射出,将夜幕的颜色冲淡。
普通人听不见来自不同层级的声音,但从事特殊工种和身居特殊物种的两类生物是听到了。
那是一种足以延绵至灵魂深处的悲怆怒吼。

 

 

 

 

chapter.03 谁杀了知更鸟

汉斯是被这声凄厉的吼叫震醒的,直到叫声渐弱蓝光消逝,他才从懵懂的状态下回神。
其实只要你说一声我不介意朝它飞。汉斯揉着脑袋上的包,一脸哀怨。
奥兰比亚点头:下次注意。
汉斯嘴角一抽,抿了抿唇张嘴露出獠牙:再有下次我就直接吸血了。
奥兰比亚没理他,眼睛不由自主地朝四周看去,最后视线落在阴森森的建筑上。
他们走回去,已然不见了幽灵的踪迹。
干掉它了?
不,刚刚扔出去的珠子顶多困住它,我想它现在正想办法逃脱。
汉斯看向灯火通明街道:要去慰问下死者么,或者看看被凶灵灭口的尸体。
他以为就算不缺胳膊少腿也应该是血淋淋的样子才更符合午夜凶灵的标准,可谁想除了七孔流血外尸体完好无损。
天亮后,奥兰比亚去医院找塞尔,试图从他那里了解有关他父母的情况。
这段时间因为数对夫妻离奇死亡,医院也弄得人心惶惶,正如奥兰比亚所说,医院的夫妻数量一直是当地最多的。
我听说昨晚又有对夫妻死了。
嗯,我很抱歉。
塞尔接收到汉斯凛冽的目光后连忙摆摆手:不不,这不是你的错,事实上那道蓝色光束……”塞尔挠挠头,很奇怪,我明明听见了奇怪的歌声,我妈肯定也听到了而且脸色白得吓人,可她却坚称听错了。
奇怪的歌声?
应该是女人的歌声,可惜太远听不清歌词。
奥兰比亚想了下道:关于那幢废弃房屋的住户你了解多少?
塞尔道:我们刚搬来不久所以知道的不多,但那件命案太轰动了,各大报纸一连刊登了好几天……难道那幽灵就是当年失踪的小孩?!
奥兰比亚若有所思道:种种迹象表明是的,昨天我困住了它,但它随时都有可能逃离。
塞尔急道:那为什么不继续消灭它,你知不知道它害死了多少人!
如果是邻居,为什么都没人认出她?
塞尔吸了口气,苦笑道:你有见过把孩子当宠物养的父母吗?直到出事我们才知道那户人家养的是女儿,还有那个母亲原来是继母。真搞不懂怎么会有这种人,把孩子养得心理残缺。
奥兰比亚道:其实我来是想询问你父母的情况,我想知道他们受伤的程度,或者说受了怎样的伤。
表面上看只是些皮外伤,都是他们在躲避时擦到的。我妈右手肘部骨折,我爸是脾脏破裂及肺穿孔。其实所有死者都是死于多脏器破损内出血,有的甚至连外伤都没有,器官上有多条口子,就像是用刀砍的,我爸的脾和肺就是。
那个幽灵确实就拿着刀……
塞尔看看汉斯,顶着巨大的压力问奥兰比亚:既然你已经困住了它,可不可以请你马上将它消……呃,驯服了?
汉斯讥讽道:你当他驯兽师?还是驯灵师?
塞尔噤声了。
奥兰比亚微笑道:灵体与我们处在不同层级,它不出现的话我也抓不住它。
从医院出来,汉斯对塞尔的好感度降至冰点。
这愚蠢的傻小子,真想把他的血吸干。
不过他居然听到了声音,我怎么没听到。
蠢才就是舍弃所有智商专攻一向技能的,我还见过唐氏综合症完爆钢琴家呢。
“……”

简直鸡同鸭讲。
转过几个弯,临街有小孩子在唱童谣,五六个人围成圈,当中三人演绎着童谣的内容。
……
万里无云,头顶一轮红日,两耳飘歌,薰衣草懒洋洋地站在土里,空气里充满了甜醉的气息。
一个小孩提着玩具刀朝另两个猛砍,周围没完没了地唱着,每砍一刀唱得更起劲。
汉斯咋舌:“……我想知道这几个小子的父母还在不在。
奥兰比亚看着孩子们的举动,猛地抓起汉斯的胳膊朝凶宅快步走去,他本人或许没什么,但汉斯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
白天的建筑物不管吉不吉利都不具备唬人的气势,这栋据说建于二战的房子处处体现了那个时代的风格。
奥兰比亚在房子里东敲西砸,汉斯看得心惊肉跳,若非这里已经破到可以直接回收,他一定会以为他是来打砸抢的。
你到底在找什么?
找人。
汉斯觉得如果他不是吸血鬼的话,肯定会对着窗大喊见鬼了
中午随便吃了点东西后,奥兰比亚继续搞破坏,终于在拆掉四个枕头后停歇了。他从枕头里抖出不少白灰色粉末,归归拢倒是可以装一小盒。
汉斯到底是活了几千年的老油条了,分析前情就能猜出个大概,看到白粉脑子里就蹦出俩答案,用来吸的直接排除,剩下的就不言而喻了。
被烧成渣的话确实不可能找得到,一直以来认定的事实真是经不起推敲。
正当汉斯玩味地戳着白粉,奥兰比亚的手机响了,是塞尔打来的。电话那头的他好像急得快哭了,大致意思是那个幽灵耐不住夜晚的寂寞大白天杀来医院,对他爸砍了三刀后又来恐吓他妈,总之叫奥兰比亚快点过去。
汉斯对此嗤笑不已,对奥兰比亚道:你只是困住它实在太明智了。
奥兰比亚懒得理会他的幸灾乐祸,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医生护士病人家属……有的尖叫着往外逃,也有捂着耳朵跪在地上,场面相当混乱。
上方断断续续传出接近人耳能听到最高频率声波,奥兰比亚不禁捂住耳朵,但尖锐的声音仿佛穿透皮肤和骨头不断刺激着他的耳膜。
汉斯上前搂住他的腰,让他靠在自己胸前,嘴巴在他耳边吐热气:又是童谣哦,你说是不是知更鸟来寻仇了?

谁杀了知更鸟?
麻雀说,是我。
……
谁来负责棺罩?
鹪鹩说,我们夫妇俩一起。
……

 

 

 

 

 

 

 

chapter.04 挑衅

病房内,塞尔将母亲护在身后,一手压住胃部,脸白得像打了霜,嘴红得像上了料。奥兰比亚猜他胃出血了。
汉斯不知对奥兰比亚的耳朵做了什么,反正他觉得现在两耳收音频率堪比蝙蝠。
塞尔的母亲算起来应该六十多岁,这样的年纪面对幽灵竟意外地冷静,保养得当的脸上依稀看得见年轻时的影子,就像那张泛黄的照片里,抱着女儿依偎在丈夫怀里的女子。
可惜好景不长,妻子抛下家庭跟情人跑路,丈夫又和更年轻更漂亮的女人结婚,那个酷似前妻的女儿无论在谁眼里都像根刺一样扎在心里。
终于在一天夜里悲剧发生了。
教堂的钟声响彻云霄,仿佛是为笼中的知更鸟敲响的丧钟。
至死也等不来母亲的回头,愤怒与不甘令她徘徊于世,用她的方式实现因果循环。
与其说人家拆房子吵醒了它,不如说他们恰好那个时候搬来。瞥了眼已经断气的伍德先生,汉斯不由感叹,这是怎样一个作死的节奏啊。
欣喜地以为母亲来接自己,却看到她身边还有两个不相关的人。埋藏三十年的情绪一触即发,她恨这个遗弃并杀了她的世界。
也许是一个母亲不相信女儿已经死了吧。
伍德夫人的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鲜有岁月痕迹的脸庞湿了一片,两手紧紧地抓住儿子的衣服,视线却自始至终落在女儿的脸上。
杀了我……”
伍德夫人站起身越过儿子来到女儿跟前,苍白的手掌抚上她的面颊——其实那里什么都没有,但包括奥兰比亚在内都不会觉得突兀。她不断重复着三个字,试图以此来减轻痛苦。
一时的自私酿成今日的后果,想必伍德夫人自己也分不清究竟该后悔当初的离开,还是后来执意要搬回来。
幽灵手里的刀看上去比之前的更大,锈迹斑斑的表面好像有滴不完的血,可在接触地面之前统统化为虚无。它的身体并不完整,有些地方已经透明,这使它的样子更加狰狞。
显然从奥兰比亚的束缚中挣脱让它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他相信若它再待下去的话势必会灰飞烟灭。
塞尔踉踉跄跄地过去抱住母亲的腰,试图把她拉回来,可他的举动显然激怒了幽灵,满腹怨气直接由行动来证明。
奥兰比亚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投出去一把珠子,好几颗在幽灵周围碎裂,仅余六颗在地上将它围在中央,而它似乎对它们很抵触,本该砍在母子身上的凶器突然改变方向朝驱魔师飞来。
金发的驱魔师,有着狩猎者般身手和反应。他迅速抓起桌上的花瓶,拔出所有的花,瓶口朝空中重重一挥,瞬间形成的水幕阻挡了刀的攻势。
汉斯看得目瞪口呆,他深知奥兰比亚能力出众,但自来水好像不属于驱魔的范畴吧……
没时间给他发呆,他注意到年轻的驱魔师脸上露出疲态,虽然驱魔耗费的体力因魔物的强弱而不同,可仅仅是杀人魔的话,再嗜血也不过人类灵魂,严格点讲,根本算不上魔物。
可是此刻的幽灵有些古怪。
水已经将刀围成个球搁一边可以不予理会,原本幽灵身上变透明的部位开始冒黑烟,竟是在修复缺损的灵体,但大卫盾闪烁的光芒不断抵消黑色物质,以致修复的速度出奇的慢。
它正在魔化。
光明与黑暗的抗衡自古以来注定没有平局。
终于幽灵不再冒烟了,大卫星的亮度仿佛刺穿了它的身体,未完全魔化的灵体根本受不了。
把它拿走。
它看向奥兰比亚,楚楚可怜的双眼里没有泪水,却没人会怀疑它在示弱。
奥兰比亚撤走附加在大卫之盾上的力量,不由得松了口气。
力量不在,呈半魔化状态的幽灵有点不伦不类,全身透明一块黑一块,而因为灵体的不稳定,魔化部位减少的同时也带走了正常的部分。
它看着自己的样子焦急道:我不想消失。
奥兰比亚刚想说要是一直留在世间的话不可能不消失,可伍德夫人突然冲到他面前哭着说:用我的命换她的命,我怎么样都可以,求求你……”
汉斯看不下去了,拎起她的衣角把她甩到一边,年老的身体先受刺激又受撞击,自然顶不住,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塞尔瞪眼指着汉斯的暴行,猛吐一口血,也晕了。
“……”
奥兰比亚无语地看着地上横躺的母子,想着该怎么把都去逃命的医生找回来,便听见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不要不要!我不要消失!不要!救救我!
灵体在渐渐消失,它没有痛觉,有的只是恐惧。先是四肢,再是身体,最后才是头,眼睁睁地看着身体一点一点化为飘渺。
奥兰比亚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已恢复了往日的冷冽。
大卫星重新亮起,顷刻间淹没所有。
……
谁来充当主祭?
鸽子说,我将为主祭为吾爱哀悼。
谁来扶灵?
鸢说,若不走夜路我将扶灵。
……
良久,汉斯道:我以为你会心软给它指条明路。
驱魔师道:我只会驱魔不会超度。
汉斯挑眉,凑过身,在他淡粉色的唇瓣上落下蜻蜓点水式的一吻,得意地笑了。
窗外的一棵山毛榉轻轻晃动,三两片黑色羽毛缓缓飘落。

事情解决了,结果很悲壮,人性的扭曲造就了一切也毁了一切。想来伍德夫人今后的日子都不会好过,她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事后汉斯趁奥兰比亚不注意,从他耳朵里拿出两个奇形怪状的东西,被当场抓包。
这是什么?
助听器,不然你以为人类的耳朵为什么能听见超声波。汉斯道,这是魔界的新发明,可以在原来的接收频率上提升一万赫兹左右。
魔界?
不是你们人类传统意义上理解,而是魔法范畴内的世界的简称——虽然我觉得很蠢。汉斯自顾自地解释道,却未留意奥兰比亚的表情变化,那里的妖精天生擅长制作工艺品,这两年不知犯什么抽开始涉足制造发明了。这就是他们的第一个成品,不过还处在试验阶段,最好不要多戴,天知道有没有副作用。
奥兰比亚开始收拾行李,眼神飘忽不定,手上的动作也有些慌乱。
你去过吗?
你说魔界?很少去,因为那里有我不想看见的家伙。
谁呢?
那还用说,当然是——噢!
奥兰比亚回头,汉斯抱着左小腿满地打滚,小曼死命咬着不放,猫爪子还不停地挠。
“……小曼,你在干什么?
还用问吗,快叫它下去,血族的血是很珍贵的!
黑猫终于被主人抱下来了,嘴里喵喵的叫着,恨不能一口吞了某只吸血鬼。
汉斯看看黑猫,看看其主人,郁闷道:它跟我有仇吗?
奥兰比亚失笑:大概是无处发泄吧,因为带宠物出境比较麻烦,所以我拜托哈德神父照顾它。
似是为了印证主人的话,黑猫又一声嚎叫,挣脱主人的怀抱朝汉斯扑过去,后者眼明身快,化为蝙蝠破窗而飞。

 

 

 

 

 

chapter.05 撒旦叶

哈德神父笑呵呵地接过奥兰比亚送来的黑猫的时候,某血族三代正跟一堕天使打得不可开交。
三代的攻击力毋庸置疑,不然当初也灭不了二代;论速度,有翅膀的肯定胜过没翅膀的。至于汉斯的本能,在法国时已经试过了,他不想再栽一次。
天使善于飞翔,那是神的赐予,就不明白对于已经堕落的天使,神为什么不收回这项恩赐。
借由翅膀的配合,堕天使巧妙地化解血族的进攻,而他的攻击总是分毫不差地落在目标上。
汉斯怒了,堂堂三代从没这么窝囊过,再输的话别说被奥兰比亚鄙视,血族界也不用混了。
撒旦叶,有本事下来打!
有种你上来啊。堕天使撇嘴道。
汉斯磨了磨牙,喉部发出一段声波,顿时方圆百里的蝙蝠以他为圆心向其靠拢。
撒旦叶眼角跳了跳,感到翅膀突然一沉,回头,萌生了拆掉该隐棺材的念头——一堆蝙蝠挂在他翅膀上。
汉斯毫无形象地大笑:不服气的话,你可以叫你的地狱军过来。
撒旦叶淡淡道:地狱正在建设,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闲么。说话的同时从其背后喷出一股黑色火焰,蝙蝠全烤焦,翅膀完好无损。
汉斯瞪大眼陷入凌乱状态,蝙蝠本身不值钱,但训练一只蝙蝠就是技术活,由其还是批量训练。
撒旦叶不屑道:地狱业火而已,烧给这几只有点浪费。
汉斯咬牙切齿:既然地狱这么忙,你怎么也跟我一样闲?
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是比鬼还贪财的玛门。
“……”

自以路西华为首的三分之一天使堕天,其与天使长米凯尔的交锋持续了无数个天界年,尔后两人双双陷入沉睡。地狱的恶魔与幸存的堕天使发生多次冲突,恶魔们对这帮不速之客深恶痛绝。
直到米凯尔的封印减弱,路西华才从长眠中苏醒,而当初提出一起沉睡的家伙却一脸见鬼似的看着他,这令他很不爽。
路西华的归来直接鼓舞了堕天使军的气势,一鼓作气攻下地狱,恶魔们统统俯首称臣,自此开辟了堕天使横行的时代。此后路西华以其黑帝之名命主城为黑都,开始了建设地狱的漫漫长征路。
撒旦叶是最早叛天的天使,堕落后既没去地狱也没在星辰之战上露脸。路西华给他地狱七君之一的名头其实很没道理,但七君里毕竟有两个恶魔,这么一想就觉得黑帝不管做天使还是堕天使都是没原则的。
血族的资料里关于撒旦叶的记录只有污点没有亮点。据说他跟某位大天使打得水深火热,最后挂彩遁逃,在经历了人界的沧海变桑田,桑田变沧海……他的怒火越烧越旺,终于在其藏匿的封印之境把人家给干掉了。
血族在血族界和人界均有分布,消息同样闭塞,却也能把经过描述得如此惨烈,可见撒旦叶完全没辱没其愤怒的罪名。因而血族内部有这么个不成文的认知,得罪路西华也好过得罪他。
在某个无月风高的杀人夜,汉斯都把白森森的牙齿贴到奥兰比亚白皙的脖子上了,这个无耻的堕天使突然杀出来不但打了他还把人劫走了。
为此,他去地狱找路西华,扬言地狱要再插手血族的事就踏平黑都,结果路西华轻描淡写地说:守护天使除暴安良有什么不对?你多虑了。
汉斯噎了,不为路西华含沙射影地骂他,只为这句话里隐含的另一层意思。
他在自家棺材里抑郁了三天三夜,实在想不通一个比天使还漂亮的人类居然有个如此凶残的守护天使,三观顿时毁了。
这个无耻的堕天使隔三差五地来找茬,汉斯百分百肯定,撒旦叶才不是什么守护天使,根本就是破坏天使,专门来破坏他跟奥兰比亚的感情的!
想到这里,新仇加旧恨,汉斯愤起直追,当年参与反叛二代的感觉回来了。

翌日拂晓,奥兰比亚回到汽车旅馆,楼道里的窗帘拉着,灯光有些偏暗。
他刚跨出电梯,突然一个错身翻到门的右边,抬眼便看到一捆晾衣架在他刚刚站过的地方自由落体。
停顿若干秒猛地转身,三捆晾衣架有违地心引力地水平朝他飞来,他迅速冲过去抓了两捆就往后扔,一声闷哼在安静的环境里尤为明显。
余下的晾衣架恢复正常垂直落地,奥兰比亚一直走到楼道最里头才看见一名黑衣男子抱着肚子蜷缩在地上,旁边是两捆晾衣架。
他淡定地摸出把银质细刀,在男子腿上一插同时又往其嘴里塞了颗大蒜,男子的脸瞬间如人类嗑了毒鼠强。
我见过你,在法国的时候。
当时十三氏族到底出动了多少吸血鬼连汉斯也不清楚,只是粗略地看了下告诉他至少前六代都来得差不多了,惟有托瑞多家只来了一个。对于族长的出格族人大都敢怒不敢言,难得有人敢站出来,汉斯对此非但没惩罚他还持有欣赏的态度。
双重冲击的效果是立竿见影的,没几分钟男子便神志不清了,任由奥兰比亚拖进房间。
汉斯惬意地靠在沙发上,用脚按着遥控器,数字由小到大一轮轮地切换着,看见奥兰比亚拖了个男人回来脸色发绿,待看清男人的脸后由绿转黑。
你送了只猫,对方送你血族当回礼?
路上捡的。
捡的?汉斯狐疑地看了眼面色如常的驱魔师,又看了看男子腿上的银刀,感觉自己的血液逆流了。
奥兰比亚拔掉刀子,血族赖以生存的血液跟喷泉似的往外涌。
汉斯赶忙止血。
半小时后男子醒了,一睁眼看到奥兰比亚气血上涌,再睁眼看到汉斯,蔫了。
男子结结巴巴地说了事情经过,汉斯铁青着脸在他脑门上一拍,后者随即变蝙蝠,还是不能发声音的那种。
他怎么了?
我封了他的力量,在我原谅他之前就一直这样。
奥兰比亚想了想点头道:也好,再捡一个就能平衡了。
汉斯看向他:什么平衡?
奥兰比亚拎起蝙蝠的脚,认真道:提车的时候可以更稳当,三点成一面。
“……”

 

 

 

 

 

chapter.06 地狱是这样炼成的

地狱不曾跟其他地方有往来,过去是因为客观因素产生不了交集,路西华回归后则明文规定必须跟其他四界保持良好关系,法令一出全场静默。
五界的划分其实是路西华一意孤行下的定义,分为天界、人界、魔界、血族界和地狱,但谁都明白除了天界人界血族界,余下全是魔界的范畴,路西华的行为等于直接挖了魔王的墙角。
血族界的存在是创世神的规定,因为他既容不得杀害兄弟的凶手又想给该隐一个安居之所,所以又开辟出一界,因而跟魔界没有半点冲突。可地狱就不同了,它的前身其实是魔界西面的废弃之地,一个魔王用来关押恶魔的地方。
堕天使大批涌入魔王老巢也不敢乱来,是以才占领这个鸡不生蛋的地方,魔王也乐得有人帮他治理恶魔。路西华来了以后实行大刀阔斧的改革,魔王见此也颇为满意,一个寸草不生的地方不但长草了还能住人,于是更加鼓励路西华开发西部。
妖精们颇有微词,认为路西华鸠占鹊巢,自命为王傲慢得过分,前去理论,结果被对方一个眼神吓得屁滚尿流。路西华冷笑:吾本为黑暗帝王,称霸一方又如何?
魔王生性随和,对自己的统治权看得很轻,他笑着安抚妖精们:骄傲是需要本钱的,路西华就有这个本钱。
妖精们很受伤,他们不明白他们的陛下干嘛看重这种自以为是的本钱。
在魔王的纵容下,地狱这个一直以来只是一种心境的名词实体化了,相对于魔界它更像一个自治区。
一个自治区要跟四方世界讲究和平共处,别说地狱众生下巴一个个掉地上,路西华自己也觉得站不住脚。但有人支持就不同了,这个支持他的人赫然就是威风凛凛平易近人的魔王陛下,他的办事效率连骄傲如路西华都自愧不如——整个西部的治权拱手相让。
自治区升级成国度,差不多可以引申为一方世界了。
天界大门依旧关得死死的,以前主神还会睁只眼闭只眼地让天使溜来溜去,现在却严得像狱警,好好的天界整得跟天牢似的。
人界住再多非人类也不自知。
血族只对人类和食物感兴趣。
是以别说保持良好关系,根本就一点关系都出不来。
这天是地狱一年一度的七君例会,以黑帝路西华为中心,其余五位君主围成个缺了道弧的圆。正中间的主座可以三百六十度旋转,据说这样能让黑帝看到每个人的表情,人人都有发言权。
此刻,黑帝看到的是沙卡利曼耶尔迟到了。
在等人的过程中,会议室不复干净整洁,苍蝇王别西卜身后的垃圾堆比他的坐高还高。他从垃圾里抽出一包薯片,咔嚓咔嚓咬得不亦乐乎,一地的薯片渣子。玛门从容地坐到缺席者的座位上,然后计算清洁所需的费用;贝利尔睡得满嘴哈利子,不比苍蝇王好到哪去。
两个小时后,沙卡利曼耶尔姗姗而来,瞥了眼玛门,一边优雅地坐在苍蝇王旁边一边淡定道:抵消一颗黑星瓒。玛门按计算器的手指一顿。
黑星瓒是地狱最稀有的宝石,其矿脉多集中于沙卡利曼耶尔管理的城池边境,他用一座矿脉换得玛门为其免费打工一万年,在地狱堪称一大壮举。
路西华命人将别西卜产出的垃圾扫了,看向沙卡利曼耶尔:去哪了?
人界。
除暴安良?
噗!除了睡着的贝利尔谁都没管住发育正常的笑神经,玛门大拍桌子笑得没心没肺:你要是把加百列绑回来,即便血族大军一个不落全部杀来我们也挡定了。
沙卡利曼耶尔没作声,但脑子里已经把如何剥削他的方案过了一遍。
路西华轻笑道:可以考虑。
地狱例会主要是针对地狱未来一年的建设规划,对于发展中的一方世界而言,一分一毫的资源都是弥足珍贵的。
会议结束,贝利尔终于睡醒了,真难为路西华能平心静气地主持到底。
路西华回到寝室,床上躺着红发白衣的天使长,面容精致,双眸紧闭,神态安逸,长发披散在柔软的床铺上,仿佛下一刻就会醒来。路西华不止一次地触摸,但从未有如此刻这般满足,他笑着戳了戳米凯尔的脸颊,后者不满地嘟囔了声,转身继续睡。
地狱没有白昼,路西华却用魔法将整个黑都照亮,一如往昔两人身处天界时的绚丽夺目。
一声哀嚎划破天际,温馨的气氛如玻璃般粉碎,米凯尔醒了,路西华怒了,展翅飞出窗外,米凯尔紧随其后。
一座黑星瓒矿脉——好像被洗劫过,玛门站在中央神情落魄,背后的羽翼似被水浇过,一抖一抖的。
沙卡利曼耶尔指挥着货车小心翼翼地将一车矿石运走,拍拍手飞到玛门身边,拨着算盘对其道:俗话说祸从口出,管好一张嘴胜过十年敲诈勒索。
闻声而来的君主们笑得飙泪,惹怒以愤怒闻名的大魔头才是最亏本的买卖,玛门以血的教训向大家证实了这一点。
米凯尔不明所以,看向路西华,后者忍笑复述了方才会议的插曲,并总结道:自作自受。
鉴于过去的种种,米凯尔和沙卡利曼耶尔不对盘,脱口而出道:加百列才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

几双眼睛纷纷看过来,个个表情都很怪异。
要说主神惧怕天使长的威能借由天地大战天使们晚归的噱头关闭天界大门,可他在创造天使时也是重注力量分配的。比如拉斐尔,拥有无与伦比的智慧,确是七大天使中最弱的;比如米凯尔,天使军统帅,统领所有天使,确是天使中最没脑子的。
路西华揉着犯疼的眉心,在地狱业火和天界明火对烧前,他一把拉过米凯尔的胳膊,一飞冲天,同时朝下方道:沙卡利曼耶尔,我准你公休,你可以继续除暴安良。

 

 

 

chapter.07 誓约之馆

解决了小曼寄养问题的第三天,奥兰比亚拖着拉杆箱登机,宽敞的头等舱只有三名乘客——如果后来放出来的满舱飞的蝙蝠也算的话。
汉斯首先打发了空姐,然后选了排座位哼着小调横躺,招呼奥兰比亚随便坐不必客气。
蝙蝠满腹怨念地飞了一圈又一圈,它的主人兀自跟人类调情。
其实只要去趟血族界,就能有选择地出现在人界的各个国家。
有人类去过血族界么?
当然,有种人类是我们的朋友。
哪种?
食物。
“……”

汉斯突然意识到说过头了,立即坐正,谄媚道:你当然是不同的,我怎么可能把你当食物呢。
蝙蝠飞累了停在奥兰比亚前排的椅背上,两只小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他相信这种看不出眼神的眼神应该是仇视。他拿出大蒜,蝙蝠一见该植物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乱飞一气,他把蒜瓣一片片撕下,朝空中一抛,蒜瓣均匀地落在头等舱各处,蝙蝠飞得更猛烈了。
汉斯嘴角一抽:你们两个到底谁更记仇?
奥兰比亚道:不是我。
汉斯嘴巴张了张最终没把话说出来。
蝙蝠虽然被缩水,但智商没跟着缩,用餐时间一到它就躲到座位底下,等空姐一离开它继续扑腾。
这样持续折腾了十五个半小时,飞机在台湾桃园国际机场降落。
放眼望去,一个个黑发黑眼的亚洲人让人深切感受到异国他乡的独特风情,喇叭里飘来的中文令汉斯频频蹙眉。
听不懂?
怎么可能,永恒的生命不是用来虚度的。汉斯蔑视地扫了眼周围,每当需要换种语言的时候,我就会为人类没事犯抽造巴别塔而感到羞愧。
“……
这是人类内部的事。
血族在人界的根基深厚,虽然大本营在欧洲,但还是有不少族人分散在世界各地。汉斯不愧是保姆型的血族,从奥兰比亚决定出境的那一刻起,各路交通工具都为他打点好了。
机场大门外,一辆崭新的黑色劳斯莱斯嚣张地停在车道上,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黄种人。
你好,汉斯大人,按你的吩咐车子已经准备好了。
汉斯点头,朝奥兰比亚道:如何?不满意的话我再换一辆。
“……
他也是血族?
嗯,我们向来没有种族歧视,只是欧洲人多一点而已。
“……”
奥兰比亚觉得他有必要重新认识吸血鬼了。
打发掉亚洲血族,汉斯自觉地钻进副驾驶座,直到奥兰比亚开车离去,机场的人流还处于停滞状态。如果汉斯和那个亚洲血族分别符合东西方审美标准的话,那么奥兰比亚则完全融合了两方面的特点,如同一件巧夺天工的艺术品,找不出一丝瑕疵。
在路过几家宾馆后,汉斯忍不住道:不先找住的地方?
我在这里有房子。奥兰比亚踩住刹车等绿灯,应该能住人。
汉斯惊道:甲醛没挥发掉?
回答他的是踩油门产生的速度,然后才是奥兰比亚的声音:亏你能想到这点。
四十分钟后,汉斯明白了能住人的涵义。确实是能住人,还只能住人,汉斯直接被一股光明属性能量给挡在外面了。
奥兰比亚放好为数不多的行李,从房子里出来,汉斯正百无聊赖地坐在门前的石阶上。
抱歉,我忘了你不是人。
“……
你就不会好好表达歉意?
奥兰比亚抿唇笑了笑,夕阳余晖轻柔地洒落,橙黄色的光线将他美丽的脸庞映照得更为柔和。
这是誓约之馆,由于某些原因你不能进去。
某些原因?
奥兰比亚笑道:我认为你不会感兴趣的。
汉斯撇撇嘴:那就别说了。他晃了晃手里的蝙蝠,你打算怎么安顿我们?
奥兰比亚环顾四周道:这里环境不错,树肯定很结实。
汉斯点头:打起架来也不用束手束脚。
奥兰比亚默然。
誓约之馆位于金色橡木林后,它不只是洋房,表面上看仅仅三层楼加一个阁楼的布局,实际上却是更接近于无限延伸的异度空间。
有时候打开一扇门,看到的不是家具厨卫,而是一望无际的浩瀚星宇。
奥兰比亚闭上眼睛,静下心来,耳边回响起遥远的智者殿堂里智慧天使的侃侃而论;或是神殿里声之天使的天籁之音;又或者是钻石之光绽放的生命绝响。
过去的不会回来,回来的已不复往昔。生死轮回其实可以改变很多。
浅金色的长发变得更长无力地飘散着,衣物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完美无瑕的能量聚合,从白皙的背部展开一对洁白巨大的羽翼,仿佛奇迹天使真的降临人间。
然而胸前的破洞格外醒目,拳头大小的面积触目惊心,不断向外散逸着星辰之力。
从很久以前开始,曾是大君的奥兰比亚便开始收集自星辰之战后遗落于人界的星辰碎片,以特殊的程式进行重组,使这些不完整的天使灵体以人类的身份在人界降生,通过不断学习逐步掌握本来的能力。
所以,越是强大的力量需要的时间越久,久到连他都不清楚是否会有这一天。
他毫不怀疑,即使所有天使顺利回归,他依然会站在这里。

第二天,奥兰比亚睁开眼睛,一缕阳光投入屋内在地板上形成一条斜杠,没有猫叫的早晨有些不习惯。他简单冲了淋浴便下楼,誓约之馆外,两只蝙蝠倒挂在两棵树上睡得无比酣畅。
他开车来到朋友的住处附近的公园,买了份早餐在石座上边吃边等,平常不过的动作在他身上充满古韵,闲适优雅尽显无遗。
不到中午,一个身着白衬衫牛仔裤背着双肩包的青年微笑地朝他走来。
我没想到你会来。
我很庆幸我来了。奥兰比亚笑道。他握起青年的手,绑在手指上的绷带无风自动,随着绷带松开落到地上,附着于手指的黑雾开始剥离并慢慢消失。不然就麻烦了。
青年弯了弯刚刚恢复的手指,松口气道:谢谢你,席下。
奥兰比亚失笑:紫杉,过去的称谓对现在的我来讲太沉重了,用我现在的名字就好。
青年咂咂嘴:好吧,奥兰比亚,见到你真高兴。

 

 

 

 

chapter.08 蝙蝠风波

重生的天使从本质上讲已经脱离了主神对天使下的定义,他们可能会有双胞胎,但他们的兄弟姐妹却不一定跟他们一样,倘若羁绊太深的话并非是个好现象。
紫杉似乎就是个例子。
双生兄弟的英年早逝对他而言是无法磨灭的伤痕,以至于在处理一系列的灵异事件的时候不自觉地把自己的力量分给了他,使得一个灵魂脱变成堕天使形态。
想当年撒旦叶借助外力才造了个堕天使,紫杉直接靠自己就完成了这一创新,奥兰比亚对此相当震惊。
山外有山啊,紫杉。
奥兰比亚,现在不是讲冷笑话的时候。
你是担心他不肯去该去的地方,还是怕他影响你的心境?
“……
其实你可以不用一针见血的。
紫杉猛地喝了口咖啡,脸上的表情可以用郁闷来形容。
公园内的咖啡店在中午客人不少,从顾客到服务生,几乎所有的视线统统指向一个地方,或许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长得跟洋娃娃似的人物,紫杉本就帅气的脸蛋此刻也只能是衬托。
这时电视上放了一则实况转播,一名少年站在一棵树下,无名指和小指弯曲由大姆指压着,食指和中指并拢并伸直靠向嘴唇,嘴里念念有词。
奥兰比亚奇道:他在干什么?仲裁?
紫杉托着下巴道:是最近很火的高中生灵媒,有点灵力,但要达到仲裁远远不够。
奥兰比亚好笑道:比你还火?
紫杉无语地看着他:你应该知道我是非盈利机构。
抱歉,我说笑的。奥兰比亚低笑,你好像不喜欢他?
谈不上。紫杉看向电视机,高中生仍在跟树对话,那棵树我昨晚才搞定他今天就借题发挥了,很有经济头脑对吧。
奥兰比亚恍然:原来你们认识。
一整天奥兰比亚都在与朋友的会面当中,而誓约之馆也来了不速之客。
黑发黑衣的堕天使堂而皇之地踩上石阶,不出意料地止步于门前。这一幕落在汉斯眼里心理平衡了不少,颇为得意地在树枝下晃了又晃,但才两下树枝就起火了。
汉斯惊得恢复成人形,冲撒旦叶大吼:你个小肚鸡肠的堕天使!活该进不去!
撒旦叶转过身道:我打算烧完你后再烧副棺材给你。
汉斯磨牙:血族的棺材是很贵的。
帐单寄给路西华。
“……
我还是不相信你这种堕天使会是奥兰比亚的守护天使。
撒旦叶走下石阶:以前有个家族,他们的守护天使是路西华。
汉斯脑袋上挂了个问号,不明白对方要表达什么。撒旦叶继续道:后来这个家族在二战被灭了,因为他们是犹太人。
路西华呢?守护天使怎么可以在关键时刻怠忽职守。
那时候他还在跟米凯尔沉睡。
就这样?
不然你想怎样?撒旦叶挑眉,不过他曾经去过那家人家里,之后他们就一直过得很惨。
汉斯惊讶地看看誓约之馆的门,又看看撒旦叶的脸,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果然,撒旦叶又道:所以你应该庆幸,哪天我要进去了,你说奥兰比亚会不会跟着变惨?
汉斯指着撒旦叶,良久才憋出一句:他是抢了你老婆还是杀了你老娘?非人类能恨人类成这样也不容易。
撒旦叶垂下眼睑低声道:我也想知道。然后展开巨大的纯黑羽翼飞向高空。
路西华进了被守护人家门没多久就堕天,继而开战再而沉睡,醒后致力于开发地狱,估计早忘了当过人家守护天使这档子事。以血族对外界消息的落后程度,自然不可能知道其所以然。
撒旦叶走后汉斯还没回过味,愤怒天使愤怒起来连理由都不屑给一个,拍拍翅膀说飞就飞,跟更年期似的。不管撒旦叶说的是真是假,他都觉得有必要加强奥兰比亚的安全指数。
于是乎,当晚奥兰比亚开车刚拐进来,便看见棵棵树上挂着蝙蝠。
这是怎么了?
加强警戒,新闻上说一个变态杀人狂逃到这来了。汉斯答得理直气壮。
奥兰比亚扶额:根本没这条新闻。
汉斯振振有词:安全第一。
“……”
貌似周围围了一圈吸血鬼才是最不安全的吧。
是夜,誓约之馆外里三层外三层的蝙蝠,银月悬挂,折射了五颜六色的光。
汉斯摸摸鼻子道:你知道,欧洲人的眼珠不是全黑的。
所以就该是色彩斑斓的?
要不我让欧亚血族轮休,晚上由亚洲血族值班,不过这类血族比较少。
奥兰比亚决定弃械投降,进屋眼不见为净。
由于誓约之馆的特殊性,外面的骚动没能引起奥兰比亚的注意。直到天亮,警察上门要求其做笔录,他才知道连救护车也出动了。
誓约之馆远离市区,与其他房子相距也不近,树又多,因而吸血鬼堕天使轮翻上阵别人也难看见,但积少成多就显眼了。
一晚上各种颜色的光点一闪一闪,还会来回晃,老年人确实顶不住。
做完笔录,警察走了周围安静了,人们对这位美得雌雄莫辨的新邻居是真的只敢远观了。
汉斯识趣地赶走欧洲血族,只留亚洲血族坚守岗位。他坚持不肯撤走所有蝙蝠,在奥兰比亚冰冷的目光下,他坚定不移道:防火防盗防流氓,进出关好门和窗。
“……”
奥兰比亚突然发现任何生物都不能脱离族群,一旦离得太远或太久性格就会分裂。
誓约之馆还是废弃教堂的时候,周边住户就对其避而远之,因为一到夜里房子里时常可见的绿光令人毛骨悚然。后来有人对其改建,将它改造成如今的模样,又住进了如此金发美人,结果房子周围遍布了更加诡异的光。
如果先前的绿光最后证实是野猫的眼睛的话,那么现在的一堆光又是什么?只要一想到这里,邻居们就连看都不想往这边看一眼了,美人虽养眼,也要有胆看。

 

 

 

 

chapter.09 搬家

血族三代被堕天使吓得聚集蝙蝠度日的事轰轰烈烈地传回了血族界,密党终于下定决心跟托瑞多家划清界限,而事件的中心人物却毫不自知,依旧日以继夜地追求他的人类。
除了晚上,奥兰比亚很少会待在誓约之馆,是以汉斯部署的蝙蝠阵更多时候是用来守空巢的。
九月份的天气依旧闷热,汉斯很不负责地把棺材搬来放树下,叮嘱蝙蝠们严阵以待然后便一股脑钻了进去。
这两天奥兰比亚难得大白天也在家,在网络上查找有关埃及木乃伊胸腔内水晶遭窃的报道。
这枚水晶通体呈黑色,形状不规则,表面暗淡,没有任何文献能解释它为什么会出自木乃伊的心脏中。并且由于其含有的放射性物质使它可凭自身能量极富节律地跳动,完全起到了心脏起搏器的作用。
木乃伊距今近两千六百年的历史,那个时候的古埃及人不旦知道水晶里的物质具有放射性,还将其植入了活人的胸腔……这些疑问早在发现它的时候就产生了,人们所关心的当然不会是这些学术性的话题,哈徳神父发来邮件更不会是为了跟他好友探讨史学。
1924年的时候水晶曾一度失窃,当时特地请了美国著名的宝藏猎人去找,尽管最后寻回,但至今不知道黑手是谁。
这次埃及方面也是第一时间与该家族的后人取得联系,但找了两个月仍没把东西找到,不光是放置木乃伊的博物馆馆长一病不起,总统也心神不宁了。
虽然这跟你的本职无关,但这个案子太奇怪了,监控录像里没发现可疑人物,现场没留下痕迹,木乃伊没遭到破坏,水晶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哈徳神父在邮件里如是写道。
奥兰比亚确实挺好奇,当年的案例他在教会的档案里看过,比起那时的手法,这次显然玄得多。
网上对这起事件的看法多倾向于宝藏猎人的能力大不如前,而对案子本身倒没多大关注力度。
尽管同为猎人,相较于有特殊能力的狩猎者,宝藏猎人只是普通人,如果罪犯不是人类的话就没辙——哈德神父大概就是想表达这个意思。
好奇归好奇,但他不会插手,一来这边的问题尚未解决,二来他也没接到委托。何况若真是非自然现象的话,那边的同行也该行动起来了。
奥兰比亚合上笔记本,带上手机准备出门。当他打开家门,最先入眼的不是稀稀落落的蝙蝠,而是一口成人大小的棺材,竖直放置,上面一个蝙蝠头特写。
“……”
誓约之馆被人避之不及的风口浪尖,配上一口生鲜棺材,俨然一鬼屋了。当年改建它的人把地点选在这里就是个错误,应该在种着十几亩大蒜的田地里。
奥兰比亚走过去打开棺材板,一个面色苍白的吸血鬼闭眼立在里头,两手交叉置于胸前。
吸血鬼突然睁开通红的眼睛,猛地扑向来人,尖尖的獠牙熟练地朝人脖子咬去。
砰!”“——”
两个象声词,先是棺材板重重地合上,后是脑袋被撞击所致。
若干秒后,汉斯捂着后脑和额头痛苦地踩在地面上,顶上密密麻麻的树叶在旋转,看奥兰比亚的脸都是散光的。
史东没教你进别人房间前要敲门吗?
“……
抱歉。谁都不会开棺前先敲棺材板的。
汉斯见奥兰比亚穿戴整齐便问:又要出去?还是见你那朋友?
奥兰比亚点头:嗯,有点事。
我也去。
干什么?
护花啊。汉斯说得理所当然,天知道你有没有误交损友。
“……
他今天就搬来,你会见到的。
你们要同居?!
奥兰比亚抑制着再把他拍回棺材的冲动道:你想太多了。
汉斯清了清嗓子道:那我就更得去了,可以帮忙搬行李,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奥兰比亚拗不过,只好带着吸血鬼把车开到紫杉租住的房子楼下,但禁止其上楼。
跟大多数同行一样,因这个行当没有政府补助,他们必须做一些正常的工作以维持生计。紫杉平日就做些玻璃饰品拿去卖,由于长得帅手艺好很受年轻女性欢迎,他的作品甚至还被拿去展览。
今天为了搬家的事宜他没去摆摊,一整天都在整理衣物,奥兰比亚来的时候他正在打包没卖掉饰品。
看样子我来得正是时候,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刚好帮我把这些包起来。紫杉指着饰品笑道。
紫杉租住的其实是公寓顶上临时搭建的矮房,简单狭小的空间里除了生活必需品就是他制作的玻璃饰品及制作工具。他好友曾不止一次地取笑他不善于利用自身优势,长成他那样随便摆几个pose就能赚好几笔了。
时值晚上六点,天空还有几分亮度,两人在出租屋里忙着收拾,偶尔聊些最近碰到的话题。
一阵敲门声打断他们的聊天,奥兰比亚停下手里的动作去开门,是一个穿着校服的高中生,手里还拎着两个食盒。
奥兰比亚笑道:紫杉,你的朋友来看你了。
少年微愣,看向奥兰比亚的眼神不禁呆了呆,直到紫杉过来才回神。
小夏,你怎么来了?
少年举了举手里的食盒道:我猜你大概又忘了吃晚饭,去车站也不见你的摊位。
紫杉接过食盒笑道:我要搬家了,今天收拾行李就没去摆摊。
搬家?哪里?
我那里。我的房子已经装潢好了,住起来应该不错。奥兰比亚道,而且紫杉搬过去我也比较放心。
至于放心什么少年并非全然不知,毕竟跟紫杉经历过很多事,也知道他兄长的事情和他背上长了两扇翅膀的事。
吃完了食盒里的炒面,该收拾的也收拾妥当,三人把行李搬到楼下放到黑色轿车的后备箱里。周围邻居见惯了紫杉的长相,初见奥兰比亚这种充满中性气质的金发美人,个个都探出脑袋,惊艳抽气者有之,交头接耳者有之。
直到车子挤入车流,人群已炸开了锅。少年仍旧站在原地。

 

 

 

 

chapter.10 相遇

一上车紫杉就觉得不对劲,虽然他不该怀疑奥兰比亚的车子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但谁叫人类生性是多疑的。
多疑的人类对待事物也有两面性,看不见的场合怀疑它存在;看得见的场合怀疑它是幻觉。
汉斯翘着二郎腿,惬意地坐在后座上,手臂张开搭在椅背,一脸邪笑。他的视线落在挡风玻璃上方的后视镜上,通过反射恰好跟紫杉的视线相撞。
紫杉不自然地垂下眼睑,奈何总是禁不住要往上瞄。后座的生物有着一口白牙,两颗獠牙外露,血红的舌头从左舔到右。
奥兰比亚黑着脸按下后座的窗道:出去。
从汉斯的角度看不到奥兰比亚的脸,但光用膝盖也猜得到他的脸色肯定不会好。汉斯识趣地变成蝙蝠飞到车顶,欣赏都市夜景。
紫杉一时半刻没组织好语言,嘴巴开了又合不知道该怎么说,奥兰比亚打破沉默:不用怀疑,是吸血鬼没错。
你养的?
“……
捡的。
车顶传来敲打声。
紫杉:“……”
车顶的蝙蝠不安分地扑腾着翅膀,给后面司机造成恐慌,车子行驶过处弥漫了诡异的味道。
终于拐进了通往誓约之馆的小道,紫杉彻底被东一只蝙蝠西一只蝙蝠阵震到了,不可思议道:奥兰比亚,你到底捡了多少个吸血鬼?
车顶又传来敲打声。
奥兰比亚淡定道:如果家里发现一只蟑螂,那就说明必定还有两万只藏着。
车顶的敲打声更响了。
紫杉失笑道:到底怎么回事,你跟顶上那位不像是敌对关系。
奥兰比亚抿了抿唇道:发生了点事。
誓约之馆周围草木很多,基本上每棵树都挂了只蝙蝠。天上弦月似水流泻而下,照得地上蝙蝠树一派硕果累累的样子。
紫杉的玻璃饰品制作过程中需要用到煤气,但奥兰比亚认为太危险,是以他自从搬进来将手头剩余的饰品卖掉后便结束了摆摊生涯。
也许是住惯了狭小的出租屋,紫杉一眼就看中阁楼,放着洋房的卧室不住,在奥兰比亚不解的目光下二话没说把行李搬了上去。
这些天蝙蝠依旧随处可见,令他震惊的不仅仅是身为三代的汉斯,更是整天挂着的讲了口流利中文的蝙蝠们。尽管知道血族发展后代的流程跟人种无关,但碍于从小接收到的信息,看到黑发黑眼的血族还是不习惯。
也正因为曾经共同经历过某些事,对于有些不可提及的事情紫杉也知道,就一个旁观者而言,汉斯接近奥兰比亚的目的单纯与否先不提,至少他的存在能够令奥兰比亚暂时转移注意力。
少了制作玻璃饰品和摆摊两件事,紫杉的空闲时间不减反增,委托排得满满的。
期间奥兰比亚从哈德神父那里获悉,埃及木乃伊心脏里的黑色水晶又莫名其妙地物归原主了,但是一个与此事无关的狩猎者却死了,死状极惨,靠DNA分析才确定其身份。因为两者只隔了一天,所以它们的关联度很高。
与此同时,一个五代血族掀起了搜寻凶手的狂潮,由于是撒网式搜索,整整一个月全球蝙蝠满天飞。
这个五代血族来自诺菲勒家族,同汉斯的托瑞多家族一样属于密党,但大多数血族对这个家族都抱有或多或少的蔑视和恐惧,他们的外貌绝对颠覆常人对血族的认知,丑陋得就像怪物。
正因为受到歧视,诺菲勒家的成员极为团结,而这股正能量偶尔也会最大限度的引申,比如这个突然变暴躁的五代血族在还是人类时有个弟弟,很不巧地正是那个狩猎者。
兄弟二人的身份截然相反,却没有减少彼此的亲情,甘愿成为血族的毕竟占少数,一旦被初拥了只能接受,想想能就此永生其实也不错。
诺菲勒家不疯狂则已,一疯狂起来连其他氏族的三代都能避则避。
是以当这个目标所指的对象出现在汉斯面前,后者直接往棺材里钻。可惜未遂。
汉斯无奈了:撒旦叶,你哪根筋不对要去招惹诺菲勒族?!
撒旦叶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道:所以他们集体去踏平黑都了。
汉斯瞪眼:真的平了?
差不多吧。撒旦叶干咳一声,现在玛门被禁足,几个血族也被路西华软禁了,所以希望其他十二氏族的三代能出面帮个忙。
等等,怎么又扯到玛门了?
不然你以为我吃饱了没事干跑去杀人玩?要不是他偷了那个木乃伊水晶被路西华发现勒令他还回去,结果又被狩猎者发现,逃跑过程中又碰上我并拖我下水,我会一怒之下丢个魔兽给那人类?
……
其实愤怒天使跟那群疯子的区别仅在于前者长了张天使脸,汉斯已经无力吐槽了。
我拒绝。汉斯很干脆。
这是杰伊斯的请求,其他十一家已经点头了。
“……”
应该是要求才对。
汉斯认命地走了,认命的结果就是他前脚刚走奥兰比亚后脚开着车子回来,从挡风玻璃一眼便可看见黑发黑衣的堕天使倚靠于树干,侧脸熟悉得令他心悸。
车轮转动的声音使堕天使朝声源看去,玻璃后面的美丽脸庞有着些许错愕和惊慌,却不妨碍他与生俱来的面对现实的勇气。
奥兰比亚镇定地打开车门从里面出来,随手将门关上,然后静静地看着堕天使朝他一步步走来。
撒旦叶不得不承认,与加百列比起来,奥兰比亚足够坚强。记忆中的加百列总是挂着淡淡的哀愁,最后一次见面这种情绪被无限扩大,即使他看到沙拉曼德死去也没有这么悲伤过。
然而成为人类之后,奥兰比亚反倒把一切看得淡了,明明有知觉,却又像无知无觉那样看待周围。
撒旦叶走得很慢,慢到每走一步就仿佛度过了一个世纪,直到他走到奥兰比亚身后,这种令空气凝固的沉默仍在持续。
擦肩而过的瞬间,过往的一幕幕犹如快速电影般回放,那种冲破心境打破神之枷锁的感觉似乎又回来了。
最终撒旦叶展开羽翼消失在这片橡木林中,翅膀扇动落下几片黑色羽毛。
奥兰比亚的掌心已汗湿一片。

 

 

 

 

 

 

 

chapter.11 思念因时间而沉淀

黄昏中的誓约之馆沐浴在一片绯红下,白底金边的轮廓隐隐透着圣神之气,也许是因为它的前身是教堂,也有可能源于里面住了两个天使。
誓约之馆的后院种满了各个季节的花,无论春夏秋冬,这里的花都是以及不可思议的姿态盛开着。
随着夕阳渐渐低沉,日夜交替的瞬间仿佛可以听到日月切换的奏鸣,随后便是又一个无边长夜。
奥兰比亚站在矮篱笆旁,穿着米白色休闲装,两手插进裤袋,低垂着头,似有若无地看着脚边生机勃勃的植物。
曾几何时的某个地方是比这里更加繁密的花海,两个身影亲密无间,相互依偎着沉醉在彼此的气息中,却不想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得令人崩溃。孤身一人置身梦的彼岸,时间也无法冲淡的思念,即使神形俱灭也要亲眼证实对方比自己过得好。
发呆的时候可以想到很多。奥兰比亚想起了很久以前,久到连痛苦的心情也成了往事,那种刻骨铭心的感觉无论经历多少个轮回都不可能一笔带过。
这时后院的门开了,紫杉吃惊地看着站在夜幕下的奥兰比亚,自遇到他以来从没见过他如此落寞的神情。
奥兰比亚微笑道:吵醒你了吗?紫杉。
紫杉摇头道:不,本来就睡不着所以出来走走,倒是席下你……”站了多久?这是他不敢问出来的话,担心之余不禁用回了敬称。
奥兰比亚看着他:你似乎有心事。
紫杉哑然,心说这句话应该他来问,不过奥兰比亚毕竟一矢中的,他也不好否认。
是因为胧影?
紫杉苦笑地点头,什么事都瞒不过奥兰比亚,有时候甚至有种被看穿的错觉。
奥兰比亚笑道:你也不用太担心,看得出来他很关心你。
就是因为太关心了,他才愈发觉得离不开,一旦兄长从他眼前消失——或者说再死一次,他不确定还能不能像当初那样坦然面对。
席下,胧影真的不是天使?根据神下的定义,天使似乎都是双生的。
就我所知神的儿女都是双子星辰,应该是源于统治之神和创造之神的双生概念,但这必须基于天使为神所创造的定义上。如今重生的天使已经脱离固有的概念,我自战场收集而来的碎片无法组成任何一个完整的程式,因而必须重新改写,你们便是我改写后的作品。奥兰比亚道,紫杉,我恨遗憾的告诉你,胧影只是人类。
紫杉低头不语。
夜风吹拂,浅金色长发随之飘扬,两扇洁白羽翼自背后展开,圣神的大天使长散发着绝美的光辉,照亮了寂夜里的迷途羔羊。
胸前的破洞与之前相比并无多大变化,四散的星辰之力令人心痛。那次战争耗尽了加百列所有的力量,再要回到全盛状态恐怕不是单纯的时间概念所能衡量的。
即便如此,天使长的光芒依旧耀眼如往昔,紫杉甚至怀疑天界之所以有光全拜四位大君所赐,他丝毫不认为没有天使长的地方能称之为天使的居所。
很快天使长的形象消失,奥兰比亚走到紫杉跟前:天使降生为人是为了疗伤,你将来的路还很长,有很多东西必须学习,你不该因为胧影而止步不前。
紫杉喃喃道:必须学习吗?
是。
在学习的过程中,喜怒哀乐等任何人类的情感都会一一尝遍,因而不乏有同伴受不了打击选择永远消失。
奥兰比亚道:紫杉,你要知道,不光你一个人在努力,包括我,包括所有跟你一样的天使,我们的目标其实都是一样的。
一样的目标,回归神之领域,尔后会不会回到从前,在智慧天使的智者殿堂,端起一杯刚泡好的花草茶,轻松愉快地谈论着各界的变迁?抑或是好笑地看着两辆战车将茶会搞砸?又或是聆听智慧天使与奇迹天使的高谈阔论?
……
已经不可能了吧,失去的永远都不可能再回来,而他们所能做的只有在回归后,守护依旧留在人界的加百列席下。紫杉如是想着。
这一夜尤其漫长,誓约之馆外的蝙蝠只看见一团光笼罩,却看不清其中所包含的内容。待天将黎明,这栋建筑又恢复了它的常态。
人界开始新的一天,地狱则是硝烟弥漫。
由于诺菲勒家同仇敌忾的个性,一大家子轰轰烈烈地杀到魔界,把妖精们吓得鸡飞狗跳,然后直接摧毁魔界跟地狱交界的地狱墙,浩浩荡荡地准备踏平黑都。
结果黑都是到了,还没准备大干一场就被地狱军镇压了。先不说路西华手头有堕天使军团和恶魔军团,还有个与地狱格格不入的暴力王。天使军统帅不是那么好惹的,当年一头撞上神的精神驾座智商还那样,可见其脑壳也不是吃素的。
米凯尔大天使长干起架来敌我不分,一把火可以把敌人轰成渣,也可以把堕天使的翅膀烤秃。
魔王在奇遇一边喝咖啡一边听回声抱怨老是学同样的东西已经学吐了,又一边估摸着地狱那边的暴动差不多接近尾声了。遂笑着拍拍年龄不小却还是中学生模样的女孩的头道:那么换所学校,说不定会有新的发现。然后便施施然地回了魔界,被西部的惨状震住。
黑都确实平了,不过不是被血族踏的,是被米凯尔烧的。
魔王似笑非笑地看着一脸无辜的米凯尔:你放把火烧得轻松,路西华这些年都白干了。
米凯尔尴尬道:我怎么知道这些吸血鬼这么不禁烧。
路西华有条不紊地指挥收拾残局,脸色阴郁,犯事的玛门和挑事的血族直接成了出气筒。
被魔王请来搞协调的其他十二家的三代,看看地狱的景象,再看看活生生的天使长,深深地觉得血族界的信息通讯业再这么落后下去,搞不好哪天四大天使长齐聚了他们还在看一百年前的报纸。
黑都唯二完好无损的物体——路西华的宫殿和广场中心的黑帝雕像,此刻成了灾区受损情况的见证。路西华看着它们不知该哭该笑,他的双生天使的武力值与智商的反比例系数简直是来拉仇恨的,他必须重新把关今后城市建设的工程质量。
按魔王的意思,玛门赔钱撒旦叶赔魔兽。此方案一出,血族内部又折腾开了,诺菲勒的三代指着另外十二个三代的鼻子大骂叛徒,丑陋的嘴脸更加狰狞。
沙卡利曼耶尔踩在黑都的废墟上,远处路西华善后,任米凯尔怎么卖萌装可爱他都不搭理。
我以为你不回来了。魔王看着堕天使玩味道,加百列还好吗?
为什么问我,你会不清楚?
他好不好取决于某人有没有干损人不利己的事。你不让我去通知托瑞多家三代,难道不是借口?
沙卡利曼耶尔不耐道:只是顺路。
魔王但笑不语。

 

 

 

 

chapter.12 除暴安良就是理由

地狱尚在建设就得重建,米凯尔功不可没。玛门作为万事由头,部分财产强制充公,郁卒得恨不得一口吞了米凯尔。
玛门的辖区不是工厂就是赌场,算是初步垄断了地狱的工业和娱乐业——如果别西卜的美食街和阿斯蒙蒂斯的夜总会没法顺利开张的话,不过现在由于三成资产流失前景有些灰暗,加之不但被沙卡利曼耶尔坑掉了一车黑星瓒又要免费为其打工一万年……是以更加不待见某个只长四肢没长脑子的天使。
十三氏族借路西华宫殿的会议室协调了两天,终于在毁了会议桌和四张椅子情况下谈妥了。玛门又失去一成资产,沙卡利曼耶尔把当初杀死狩猎者的魔兽塞给诺菲勒三代,又很大方地打包送了十三个魔兽给他们,这件魔兽杀人案算是落幕了。
血族们哪来回哪去,只是诺菲勒族经此一役元气大伤,尤其是五六代死伤颇重,标志性的牙齿被拔除以后发展后代是个问题。
汉斯控制住去找奥兰比亚的欲望,虽然两天没见他满脑子是那张胜过天使的脸,不过在此之前他得先回去喝两口鲜血,免得在美人面前失态。
作为地狱七君里最闲的两个,沙卡利曼耶尔跟贝利尔的区别就是一个是醒的一个是睡的,前者由路西华直接授意,后者是天性使然。贝利尔懒得连脸都不洗,但好歹在地狱充数,沙卡利曼耶尔就是合法地吃皇粮了。
此刻这个吃皇粮的堕天使难得在非开会时段也在地狱,他的宫殿通常只是摆设,而今走在里面竟有点陌生。路过的仆人战战兢兢地向突然出现的主人行礼,脑回路跟不上眼下的节奏,行完礼就不知道干什么了。
沙卡利曼耶尔也懒得理会,径自朝办公室走去,推开门,便见一名短发青年埋首于一堆文件中不得自拔,桌案上的文件已高过其头顶。
青年抬头正要发作看清来人突然惊讶道:吾主,你怎么来了?!
沙卡利曼耶尔有些郁闷,回自己的家很奇怪么?
你休息去吧,剩下的我来。
沙卡利曼耶尔下达逐客令,却得来休利耶尔不信任的眼神,他想了想道:吾主,这些文件需要一一批复并开会讨论然后……”
休利耶尔突然闭嘴,在沙卡利曼耶尔不善的目光中乖乖离场。
在地狱,除了黑都被路西华用魔法照亮,其他区域均是黑夜,照明设施仿自人界的灯泡,由储魔装置驱动,可以变幻出各种颜色。此刻沙卡利曼耶尔从窗口看去,半个辖区尽收眼底,就像人类口中的不夜城。
仅仅靠灯泡点亮的城市自然无法跟天使之光相比,那种神赐的光芒见过一次就能让人铭记于心。可是对于沙卡利曼耶尔,他一向认为那是耻辱。
见到奥兰比亚后他没有飞远,是以很快注意到了只属于天使的光。尔后置身其中的大天使长展开羽翼,誓约之馆周围万仗光芒笼罩,将黑夜驱散。
奥兰比亚背对着他,与一名黑发青年说着什么。
跟奥兰比亚纠缠了那么些年,对他的一举一动也算是了如指掌,沙卡利曼耶尔知道他在寻找自星辰之战陨落的天使,而每次见奥兰比亚对他们全心全意地帮助他就有把那些半吊子天使的翅膀卸了的冲动。
眼前的青年显然已经成了他的眼中钉。
沙卡利曼耶尔在办公室坐了一整天,桌上的文件动都没动,直接叫来休利耶尔继续,后者给跪。
浪费了一整天的后果就是休利耶尔必须持续加班。在地狱刚刚起步的节骨眼,奖金福利统统形同虚设,加班费其实就是一顿夜宵。
休利耶尔很怀念在封印之镜的日子,没有那么多生涩难懂的文字和语法条目,把他一个善于造梦的堕天使硬生生调教成文秘。
路西华在改革地狱的同时连天界的语言也没放过,如果说天界文是古文的话,那么地狱文就是现代文。休利耶尔跟了沙卡利曼耶尔那么多年,早把天界文当第二母语了,现在被路西华一搅合他顿时觉得苍老了几百岁。
沙卡利曼耶尔飞出地狱墙,随着天空越来越亮,魔王与妖精们嬉闹的情景也越清晰,一些对话传入耳朵让人哭笑不得。
陛下,你怎么不早点来,那些丑陋的吸血鬼吸了我的血。
还有我的,你看你看,口子那么大,绝对是大出血。
陛下应该把他们关起来好好惩罚,这么让他们回去太便宜他们了。
就是,还有那些堕天使,没一个好东西。
对对,把魔界搞得乌烟瘴气的都该千刀万剐!
沙卡利曼耶尔在魔王身后降落,妖精们眼珠子瞪得很直,他冷笑道:千刀万剐的堕天使来了,你们的肚子有没有洗得够白?妖精们慌忙作鸟兽散,眨眼跑得无影无踪。
你应该考虑把他们丢进培训学校。沙卡利曼耶尔对魔王道。
这样也算是放任教育。魔王轻笑道,你不会是专程来建议我如何教育妖精的吧。
沙卡利曼耶尔看着魔王不语,但眼神里透露的信息很明确:你知道我来干什么。
魔王挑眉,装傻道:你不讲明白的话我也很无奈。
沙卡利曼耶尔沉默,良久才道:我要誓约之馆的通行证。
魔王笑得高深莫测:为什么?里面有加百列的封印,没他的允许即便其他大君也进不去。我虽然可以强行破除,但如此一来我会很难做人,所以必须要有个合理的理由。
沙卡利曼耶尔额冒青筋,心说你本来就不是人,但话到嘴边就过滤成咬牙切齿的四个字:除、暴、安、良!
噗!魔王没忍住笑了出来,沙卡利曼耶尔,我都不知道原来你也可以这么幽默,早点这样的话也不至于如此。
沙卡利曼耶尔怒了:少废话,给还是不给?
魔王爽快地点头:当然,我由衷地期待你能为国际和平事业做出贡献。
沙卡利曼耶尔磨了磨牙,若非知道对方的底牌,他早就一拳伺候了。
魔界这边魔王开出绿色通道,某堕天使得以名正言顺地出入誓约之馆;血族界这边则是庆祝莉莉丝归来,十三氏族三代齐聚,汉斯不得不滞留血族界,待他回人界看到某无耻的堕天使胁迫人类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chapter.13 接触
人类的生活节奏总是令其他界没出过远门的生物感到焦虑,一辈子也就百年的功夫,他们思考的多,干的更多,哪怕死后都能脱离肉体吓吓同胞。
其实紫杉的哥哥也是这类人吧,把弟弟的朋友吓个半死,还三天两头地冒泡生怕人家把他遗忘。
继吸血鬼堕天使后,誓约之馆迎来了新的不速之客——人类和幽灵。
汉斯的后代们很注意隐秘性,一见生人立刻藏进树叶群,不仔细看一点看不出来。
胧影难得跟除弟弟以外的人平心静气地交流,但被他搭上话的人难免全身戒备,总感觉刺猬头的毛发竖得更直了。
由于这些日子不少人都做了同样的噩梦,梦境的地点还是现实中存在的。是以紫杉白天跑现场晚上做梦解决噩梦根源,简言之,全天无休。
奥兰比亚则遇到了些麻烦,不过麻烦本身却不自知。从容地撬开轿车副驾驶座的门,又从容地坐进去再关门,几个动作流畅自如,连保安都认为是车主回来了。
银行进出的人比较多,看到奥兰比亚的长相九成九都要耽搁些时间,工作人员也进入短暂的失神状态。总之场面有些失控。
从里面出来,透过挡风玻璃看到熟悉的轮廓,奥兰比亚迟疑了一下。老实讲,他当人类也就二十来年,却已经有点跟不上曾经的双生天使的节奏了,他以为那天见面只是巧合,因为在沙卡利曼耶尔眼里他始终是个凶手。
奥兰比亚走向驾驶座,像往常一样打开车门,不经意地瞥了眼另一头,发觉门把手已经报废,不禁挂上几条黑线。
车子正常行驶,同样的司机,不一样的乘客,一时间车厢内只听得到出风口吹出的冷风。
沙卡利曼耶尔注意到奥兰比亚的手冒出不少汗,遂打破沉默:你很热吗?
奥兰比亚只觉得心跳漏了一拍,脚下一沉差点超速。他默默地调低温度,冷风吹得更卖力了。
疑问句得不到有声回答,沙卡利曼耶尔嘴角一抽,又道:吸血鬼不在你不习惯?
又是疑问的口气,奥兰比亚叹气:因为没人提车。
提车?
以前通宵开车的时候,后半段路程都是他负责在车顶提着飞。
“……”
原来那只蝙蝠不是在车顶睡觉,难怪那时候总觉得车子晃得厉害,敢情是重心不稳。
一个话题结束,气氛又变得僵硬。奥兰比亚开得神经兮兮,沙卡利曼耶尔坐得百无聊赖,他打开仪表盘旁边的储物柜,里面只有张照片,上面是一颗黑色水晶。奥兰比亚有把各种案子记录成册的习惯,显然这张照片被遗漏了。
这是埃及木乃伊心脏里发现的水晶,前几天被偷了,现在回来了。
是玛门偷的,被路西华发现就叫他还回去。
那个狩猎者也是他杀的?
“……
我杀的。沙卡利曼耶尔抿了抿唇道,那天我也在场,他发现了我们。
“……”

奥兰比亚的侧脸看不出喜乐,但这种时候通常是不用看的。
沙卡利曼耶尔扬起唇角:你该知道,我的罪名是愤怒。
奥兰比亚苦笑,他早就亲身体验过了不是吗?若非愤怒而需一个发泄对象,自己也不会以人类的身份重生。
你不用强调的,你的为人我很清楚。所以他该不该等待他再次杀了自己?
沙卡利曼耶尔凑过身,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奥兰比亚的手背,在他耳边道:所以我可不可以把你出冷汗的行为理解成害怕?
不得不佩服奥兰比亚的驾驶技术,多重干扰下还能稳坐泰山,依旧把车开成一条直线。他瞥了眼沙卡利曼耶尔完美的脸,淡淡道:可以。
沙卡利曼耶尔兴趣缺缺地坐回原位,他可没在对方眼里看到半分负面情绪,反倒有几分敷衍。
这样一直持续到誓约之馆门前,奥兰比亚一刻也不想在车里多待,车子一停便一脚跨出车门,但背后突如其来的热度令他措手不及。他回头,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紧紧地注视着他,两人的距离几乎可以忽略。
……”
那边门打不开。
奥兰比亚快速下车反手将门一甩,车门砸上的同时伴随着一声闷哼,他道:你可以下来了。然后头也不回地进屋。
半晌,沙卡利曼耶尔捂着鼻子下车,看着誓约之馆紧闭的门,心情突然轻松起来。
当晚紫杉回来,没看到棺材也没看到汉斯,却见一个堕天使倚靠于车门,神情惬意举止潇洒。堕天使注意到紫杉的视线,两双黑色眼眸就这么对上了。
紫杉作为曾参与星辰之战的天使只见过堕天前的沙卡利曼耶尔,如此这般还是头一遭。依然是那张令神都赞叹的面容,却是截然相反的状态,黑发黑翼的堕天使有着天使固有的美貌,也有身为地狱君主的气场。
立场不同话也没有,沙卡利曼耶尔只是看了他一眼便闭上眼睛,仿佛与身后的黑色轿车融为一体。
紫杉早该知道,既然奥兰比亚在这里,他的双生天使就不可能视而不见。紫杉并不十分清楚大天使之战的事情,奥兰比亚对此也是闪烁其词,但他胸前的破洞就如同本人的心境,曾经的念想化为虚无,能令他受伤至此除了眼前的堕天使还会有谁。
沉暮斜晖,最后一段红色圆弧沉入地平线,抑制了亮光的延展激发了黑暗的活跃度,初秋的夜晚正在逼近。
客厅的落地窗正对后院,几排千日红整齐地站着,如同训练有素的娃娃兵。
奥兰比亚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头版头条便是这几天关注度很高某地下街储物柜灵异事件的恐怖新闻。
紫杉在他旁边坐下道:小夏似乎也卷进去了。
奥兰比亚惊讶地看向他:亏你还坐得住。
紫杉摸摸鼻子道:我回来睡觉。
“……”
“……
不是你想的那样啦!小夏被困在梦里了,我不做梦怎么去找他。
奥兰比亚笑道:祝你有个好梦。
“……
谢谢。

 

 

 

chapter.14 血族秘闻
紫杉回阁楼做梦去了,这个梦做得并不顺利,可以说很糟,但这并非本故事的重点。本故事的重点此刻正对着报纸的一个版面翻来覆去看了七遍,直到某地下街储物柜灵异事件出现的先后顺序倒背如流,他才把报纸往茶几上一扔。
奥兰比亚不是个容易被某件事左右的人,可一旦受影响却是很难抽身,这一点的确很亏。
屋外已经看不到一丝自然亮度,从后院依稀可见邻居家的灯火,然而傍晚的平静却被一声惊叫打破。
有人长翅膀了!!
记得某位哲学家曾说过,小孩子丰富的想象力令他们更容易掌握哲学的真谛,反而大人们总会用所谓的经验否定一切常识上认为不存在东西。
不过,任凭奥兰比亚把他认为有翅膀的生物过了一遍,也不慎忽略掉这个冒失的家伙其实本来就缺根筋的事实,仅仅被发现还是挺客气的。
不用开门,甚至都不用走到玄关,以誓约之馆为圆心的战场已经开辟了。
无关天色,想必明天就会有鸟人大战之流的玄幻类新闻了,搞不好警察还得来一次。
奥兰比亚走出房子,果然天上一白一黑两个天使打得火热,抖落了一地的羽毛。
天使的羽毛只是能量的化形,脱离翅膀就会消散,但以人类的角度看着羽毛像雪花一样地飘,总觉得有些浪费。
堕天使的黑色长卷发和天使的番红长直发,在黑夜下激烈缠斗,神威与魔法的交织触发了惊人的力量,天使之光照亮了整片天空,此情此景就像是数以万年前终极之战的缩小版。
奥兰比亚承认这种打架方式很抢眼,方圆百里的注意力恐怕都集中在这里了,但这摆明了是扰乱社会治安。
他从口袋里抓出两颗水晶珠子,一左一右投向两个目标,默念两下后目标下来了,一个怒气冲冲一个面无表情。
加百列,你阻止我干什么?!
红发天使面带怒容,一张精致如白玉的脸看向奥兰比亚,他的周围依旧散发着有如梦幻般的光芒。
为了自保。
什么意思?
地球完了我也完了。
“……”

其实奥兰比亚好奇的是路西华究竟上哪打牙祭去了,居然放心米凯尔离开地狱横冲直撞。他瞥了眼一旁的沙卡利曼耶尔,想了下决定拉着米凯尔回誓约之馆
身为单细胞生物,米凯尔的记忆力是短暂的注意力是强大的,誓约之馆高挑的设计和大得离谱的客厅直接吸引了战车的眼球,而其中不同于外界的时间流速也令他仿佛置身于过去的时光。
加百列,我也搬过来吧,这里比路西华的宫殿强多了。
我可不想这里成为狗仔队的据点。奥兰比亚给米凯尔倒了杯红茶,此刻他才注意到对方的绶带也已解下。你怎么来了?
米凯尔磨牙道:还不是担心沙卡利曼耶尔心怀不轨么,我可不认为他真会除暴安良!
除暴安良?
路西华的解释,就是防止你被吸血的意思,但我觉得那个有前科家伙不雪上加霜就不错了。
奥兰比亚默然,米凯尔的智商捉急得让人连吐槽的心情都省了。
见奥兰比亚不语,米凯尔尴尬地挠挠头: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奥兰比亚无奈地摇头,笑道:最近血族界有什么大事吗?
米凯尔想了想道:莉莉丝回来了,该隐兴奋地大摆宴席,高等血族都去庆贺了。
论辈分她也算血族始祖,可直到该隐被流放到血族界都没发现她的踪影,现在才回来,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血族界没有透露任何消息,但她放逐后不久就失踪多少让人怀疑此事的真实性。
奥兰比亚笑道:这种事就要问当事人了。
米凯尔嗤笑:这怎么可能,听路西华派去的使者说,整个宴会莉莉丝都没给该隐好脸色,直接把他气进棺材。
那就更可疑了。奥兰比亚神神秘秘地说,你有没有兴趣去趟血族界目睹一下亚当第一任妻子的真容呢?
有些事不能说得太明白,一旦令其形成文字就不好收场了,虽不大会出现类似创世纪之秘那样的文字核弹,但万一的事谁说得准呢?是以奥兰比亚点到即止。
有道理,但她未必会告诉我。
统帅大人,我认为路西华不会介意把堕天使军交给你。奥兰比亚好笑道。
米凯尔挑眉不置可否:那我先去血族界吧,希望有收获。然后说风就是雨,立刻张开羽翼就往窗外飞,被奥兰比亚拉下来。
奥兰比亚塞给他两张钞票,语重心长道:沿小路出去往右拐,路口有个小吃店,买两份盒饭回来,吃完再上路。
米凯尔莫名其妙:你忘了天使更接近灵体,根本不需要进食。
奥兰比亚一字一顿道:我、是、人、类!
“……”

于是,大天使长米凯尔揣着两张纸币扇着翅膀给曾经的同事现在的人类买晚饭,不出意外地听见远处的嘶吼:有人飞了!!一直站在外面的沙卡利曼耶尔也下意识地捂住眼睛,似乎觉得曾跟这种没大脑的人共事是件很没面子的事。
一刻钟后,米凯尔又浑身金光闪闪地飞回来,这次终于有人真相了:天、天使?!奥兰比亚在反思,什么时候他的智商也被拉低了,竟然会让米凯尔买盒饭?
同米凯尔一起的除了两份盒饭,还有两张纸币。奥兰比亚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难以想象正义天使居然干出这种事。
米凯尔咧嘴得意地笑道:店长一见到我就对着自己胸前画了个十字,然后直接把盒饭给我了,还希望我以后再来。
“……
你不会进店门的时候都没收翅膀吧。
当然收了,不过店长说看到我就感觉天主真的存在。米凯尔扒了两口饭又道,天主是谁?
上帝。
上帝是谁?
奥兰比亚嘴角一抽,跟天使谈论上帝是谁?虽然他也没有绝对的立场批判对与错,但这跟我是谁好像是同一个概念。
那是人类对创世神的一种称呼。
米凯尔惊讶道:你们人类真奇特。
“……”

 

 

 

 

 

chapter.15 无巧不成书
吃了平生第一顿饭的米凯尔大天使长风风火火地飞出誓约之馆,再次给方圆百里造成恐慌,以致次日清晨一位老者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敲门,见到门后的青年差点没站稳。
你是天使吗?老者如是问道,不等奥兰比亚回答他又道,肯定是了,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孩子,昨晚在天上飞来飞去也是你吧,那么亮,把我的老花眼都闪瞎了。
奥兰比亚头一次有挖洞往下钻的冲动,但面上还是微笑道:您一定是看错了。
老者坚持道:不会错的,我老花但不瞎。他突然抓着奥兰比亚的手,跟我来,他们都怕你,只有我相信你是天使,我倒要他们看看。然后不由分说地拖着奥兰比亚往他家的方向走。
奥兰比亚在心里把米凯尔翻来覆去骂了百八十遍,他发誓要是再让他看到那家伙,一定用自来水把他冲走。
这一次警察没有来,或者说居民们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报警,说天使或者鸟人降临?还是他们离二次元更近了一步?不过诸多疑问在零距离看到奥兰比亚那张堪比天使的完美脸孔后,统统化为浮云。
米凯尔在前往血族界的道路上碰到了点波折,首先他找不到入口,其次他在东南亚迷路了。从老挝到柬埔寨,然后飞进泰国,在那里碰到熟人,这个熟人披着人皮正欢腾地追着几个人类跑。
喂,阿斯蒙蒂斯,你在干什么?
米凯尔从后面叫住他,下一秒就被一群人包围,各种猥琐的音调从里面传来,阿斯蒙蒂斯吓得立刻冲进去抓着他的胳膊就跑,七拐八弯还嫌不够,张开骨翼瞬间冲入平流层。
你跑来干什么?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阿斯蒙蒂斯朝着米凯尔就是一通吼,内心正七上八下地翻腾着。
米凯尔无辜道:我要去血族界,可找不到入口。
阿斯蒙蒂斯恨铁不成钢:欧洲有那么多血族你不去找,偏偏往亚洲跑,你脑袋被门夹过了不成?!
我怎么知道人界这么乱。
不是人界乱,是你脑子乱!阿斯蒙蒂斯觉得他肯定会被气得不举。
不就是跑错方向,你生什么气。
问题不是生不生气,而是这世上有些地方是你不能来的。阿斯蒙蒂斯已经能够想象路西华在知道米凯尔误闯红灯区后的表情了,他绝不会在收拾米凯尔之前便宜地放过自己,说不定连最起码的活口都不吝给一个。
阿斯蒙蒂斯突然软下语气,好声好气道:米凯尔,你不是要去血族界么,那就快走吧,沿这个方向一直飞就行了。他指了条路,方向直通南美,在他看来南辕北辙就好,路西华不会知道得太快。
米凯尔若有所思道:你确定你指的方向跟加百列说的一样?
“……”
再说下去可能会一次得罪两个,阿斯蒙蒂斯悲愤道:可能我也乱了。
米凯尔安慰道:没事,我也不急。对了,你在这里干什么?
阿斯蒙蒂斯挫败道:追人。
米凯尔眼睛一亮:谁?
阿斯蒙蒂斯一脸沉醉:我亲爱的honey
“……”
“……
你这算什么反应,我就不能恋爱吗?
就是刚刚被你追的那些?
怎么可能。阿斯蒙蒂斯嗤之以鼻,随后又陶醉道,我的honey浑身上下散发着高贵迷人的气息,拥有白瓷般纯洁无瑕的绝美外表,她用她的美丽和气质残酷地成了我的支配者,只要是为了她叫我做什么都行。
米凯尔鄙夷道:那你还追着别人跑。
阿斯蒙蒂斯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这叫欲擒故纵。
米凯尔嗤笑:然后呢,擒了没?
“……
没。米凯尔又一阵嘲笑,阿斯蒙蒂斯气得跳脚,还不是你突然出现,不然我的计划肯定成功!
米凯尔忍笑道:那么为了表示歉意,要不要我帮忙?
阿斯蒙蒂斯狐疑道:你会那么好心?
米凯尔怒道:不要质疑天使的真心。
阿斯蒙蒂斯耸肩,带着米凯尔穿过层层云海,降落在红灯区附近。该怎么说呢,地理位置很特殊,治安很糟,阿斯蒙蒂斯一落地就往前冲,脸上愁云密布。米凯尔跟在后面也不轻松,时不时解决伸过来的咸猪手,在他往后扔了团火球后,目的地终于到了,一幢仿佛是用石头堆砌起来的房屋,门前还躺了六个可以上马赛克尺度的人。
“honey,你没事吧?阿斯蒙蒂斯破门而入,语气里柔情和焦躁并存,听得米凯尔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米凯尔顺手把门前的垃圾处理掉,然后认真地环视了下周围。在天上的时候就有种亲切感自灵魂深处涌来,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可随着他降落这种灵魂联系就像被切断了一样,无论怎样感受都是徒劳。
这片区域的住房大同小异,应该算得上贫困,而这间却很奇怪,外表看去稀松平常,无论从哪方面来讲都是简陋到不会有住的欲望的房子。但就是这样的简单平房,却令米凯尔不由自主地跨了进去。
屋内灯光昏暗,阿斯蒙蒂斯嘘寒问暖忙前忙后,跟汉斯相比有过之而不及,要让其他人看到会不会自戳双目?
“honey,你真的没事?不行,我一定要检查看看。
为什么能听出别的意思?米凯尔停下脚步,探头探脑地朝里头看去。
看你自己去,别过来!
可以理解阿斯蒙蒂斯心动的缘由了,光声音就如音律般悦耳动听,想必本人肯定貌美脱俗。
但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突然从角落里窜出一个白色身影与他撞个正着,两人对视了半秒,米凯尔瞪大眼睛,晶蓝色的瞳孔里倒映着对方的秀美容颜。
哈、哈尼雅?!
米凯尔?!
阿斯蒙蒂斯跟着哈尼雅跑出来,结果就听到一组让他万分透心凉的对话。他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相视而笑,眉宇间濯濯风仪,笑容恬淡若美玉,仿佛自画中走来。
暗淡狭小的空间内,两道天使之光褶褶生辉,浅金、番红双色长发无风自动,彼此交织披散全身。

 

 

 

chapter.16 魅力是天生的

红灯区的酒吧从灯光到本质都体现了同一种颜色,或者说糜烂的生活令老板觉得花钱买高亮的灯泡还不如暗搓搓来的实在,毕竟这个世上不是任何事都要靠视力的。
这间平日里只存在两种现象的酒吧,今天却出现了第三种,老板称之为异象,异在不切实际和不可思议。
第三种现象的始作俑者是角落的一桌,两个漂亮到用一辞典的褒义词来形容都嫌词穷的美人,和一个只能算是五官齐全的青年。
落差之大使周围的人头一次感到灯光过于昏暗,各种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如机关枪纷纷朝这边扫射,久经战场的阿斯蒙蒂斯也尝到了如坐针毡的滋味。
米凯尔看了眼对面的阿斯蒙蒂斯,凑到哈尼雅耳边低声问道:你就是他要追的人?
哈尼雅几不可觉地蹙眉:只是脸而已。
阿斯蒙蒂斯爆了:我追了你一个月你就这么看我?!顿了顿突然想到了重点,不对,我根本没想到你居然是天使!他抓起一瓶啤酒一饮而尽,空瓶子重重地砸在桌上,又叫来服务员上了一桌的啤酒。
米凯尔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趁他喝酒的时候向哈尼雅打听起八卦,关键是他怎么会待在这么乱糟糟的地方。
我是感到拉斐尔的气息才来的,结果一来就看到他当街、当街……”哈尼雅瞥了眼一门心思酗酒的阿斯蒙蒂斯,白皙的脸上渐渐泛红。
米凯尔好奇心大起,又朝哈尼雅靠了靠,引得周围唏嘘声不断,已经有人行动起来了。阿斯蒙蒂斯甩出两个酒瓶子,碎渣子如弹片,击碎一屋子野心。
人群安静了,酒吧内逃了一批人。
不知哈尼雅对米凯尔说了什么,等阿斯蒙蒂斯回过神的时候就见后者红着脸干咳道:然后呢,有没有找到拉斐尔?
根本就没法找。哈尼雅失望道,我想你也感觉到了,同为创世神的四片羽毛之一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离地面越近这种感觉越模糊。我猜是因为这里的空气太过浑浊,掩盖了他的气息,所以只好待在这里碰运气。
米凯尔阴阳怪气道:结果运气没碰到,碰到晦气了?
阿斯蒙蒂斯瞪了他一眼,继续酗酒。
哈尼雅失笑:不算太晦气,好歹帮我解决了不少麻烦。
阿斯蒙蒂斯手一顿,换了瓶酒。
米凯尔继续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
你觉得在这里认识一个人有多复杂?哈尼雅喝了口果汁道,他问我叫什么,我就想如实回答,谁知道刚说一半他就把话截了。
他说了什么?
“honey
?果然是个好名字,跟你人一样棒。阿斯蒙蒂斯阴森森道,一桌的啤酒消耗殆尽。
“……”米凯尔一直以为那纯粹是个单词,事实果然既惊悚又刺激。
阿斯蒙蒂斯看着哈尼雅道:你恢复知觉了?
哈尼雅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
阿斯蒙蒂斯看了眼对方宽松的衣服下实则平坦的胸部,终于刺激过度一脑门敲向桌面。
米凯尔、哈尼雅:“……”
魅力天使即便收起天使之光依旧魅力无穷,杀伤力跨越物种国界。
阿斯蒙蒂斯从未像现在那么憋屈,当初输给路西华也不过郁闷几天然后新官上任,该干什么干什么,身为恶魔他还是比较拿得起放得下的。但这次不一样,问题还很严重,没认出天使是小,把男人当女人追了一个月才是真狗血。
哈尼雅虽为大天使,但其作为天使的时间比现象天使还短,他的出现意味着路西华堕天预示了天地战役的开始。天界长什么样还没来得急仔细看就上战场,末了又被暴走的米凯尔波及陷入沉睡,一觉醒来发现世界观变得面目全非。有时候想想,他觉得自己挺催悲的。
三人走后洒吧沸腾了,他们说的哪国鸟语先不提,最主要是这辈子都没见过美得像艺术品的人,风格不同却各有千秋,只是碍于那个凶神恶煞的第三者在场,最后什么都没干成,这是抱憾终生的。
哈尼雅决定继续驻守,理由是万一拉斐尔遇到麻烦他可以帮忙,毕拉斐拉现在想飞也插不了翅膀。
米凯尔囧道:你也太小看他了,几个人类都搞不定他就白当那么多天界年的天使了。于是把哈尼雅拉回地狱。很显然,他已经把此行目的忘彻底了。
阿斯蒙蒂斯跟在后面,喜忧参半。
米凯尔办事一向不牢靠,把哈尼雅带去地狱,不知道是给他找不自在,还是给路西华添堵,两个人面对面不是仇人也分外眼争。
地狱紧锣密鼓地建设着,该偷懒的人照旧偷懒。
金色橡木林后的欧式建筑此刻空无一人,阳光下它的表面像打了淡淡的磨沙,看上去朦胧又高贵。
沙卡利曼耶尔一步步走上台阶,身后的蝙蝠群骚动了,一个个身形拉长朝他攻来,旋即被几团黑色火焰烧个精光,余下的血族再也不敢靠近。
他将钥匙插入钥匙孔,如开普通门那样轻轻转动,附有加百列封印的空间不再排斥他,誓约之馆内的所有一一向他呈现,时间流速在这一刻静止。这种感觉很舒服,就像很久以前加百列的宫殿,视线所及之处尽是流光溢彩,美妙地会令人忘乎所以。
他用力眨了下眼睛,再睁眼,周围已恢复成宽敞明亮的客厅。透明的落地窗隔开了内外的界限,千日红妖艳地随风摆动,迷离地就好似一场梦境。
然后梦醒雾散,花叶凋零,彼岸的凝视是暴风雨的前奏,电闪雷鸣劈落无数辰星,却将生死紧紧缠绕。
是生来即有的羁绊,还是星火湮灭前痛苦的咒缚,一切都随着日月沉沦变得无关紧要。
沙卡利曼耶尔迈开脚步,打开落地窗,却不是意料中的矮篱笆、岩石小路、各色花种,而是无数星辰汇聚的漩涡,其中央是一片纯白包裹的世界。他知道这是哪里,一个被人类称之为天堂却又是无数天使牢笼的地方,一个他诞生又否定的地方,一个他与半身决裂的地方。
玄关的门开了,眼前又恢复成本来的景象,各个时节的花朵姿态各异美轮美奂。沙卡利曼耶尔回头,房屋的主人呆立在客厅,即背的浅金色长发柔顺地垂下来,一双如海般湛蓝的眼睛震惊地看着擅闯的客人。
波浪般的黑色长发随意扎住,精致的脸庞不复往日的光彩却依然令人心悸,奥兰比亚在那双如深潭般的黑色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chapter.17 目的(本章主旨:三人行,必有奸情~
血族的宴会,顾名思义就是血淋淋的狂欢,高等血族将他们圈养的血奴放出来,要么被抽几管子血注到酒杯供血族饮用,要么被直接吸干,要么在这天变成低等血族……总之,对人类而言是比屠戮还血腥的场面。
这场宴会以该隐被莉莉丝气到棺材而告终,可喜可贺的是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只是有人失血过多被饲主带回去继续养着。
莉莉丝本为亚当的第一任妻子,却不知何故而被放逐,那个时候的人界还只是一派原生态,在成为血族的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直到该隐弑弟遭到流放找遍人界和血族界都没发现她的踪影。
如今她的突然回归欣喜者固然有之,但更多的还是持怀疑态度。该隐当着众人的面问她也算是为她好,可她偏偏不领情,这么一来她的嫌疑只会更重。
两位血族始祖头一次见面就不欢而散,三代们眼瞅着事态发展静观其变,以他们的能力自然不会去担心莉莉丝发展二代的情况,就算来再多也是菜鸟,都不够他们开胃的。
宴会一结束,血族们各回各家,汉斯马不停蹄地回誓约之馆,此时天色已有些暗淡。
表面上看一切如常,但从树上的蝙蝠数量还是能看出端倪,加之那个被汉斯封住力量的蝙蝠一直在那里扑腾,是以汉斯解除封印,蝙蝠立马现出人形在他耳边说了事情经过,后者的脸即刻变得很难看。
与此同时,誓约之馆内风平浪静,汉斯想象的恐怖场景一个都没发生,当然他若要知道两人的真正关系不晓得会不会气绝,老实讲沙卡利曼耶尔蛮期待的。
奥兰比亚脱下外套往沙发上一扔便走向厨房,问道:喝什么?
沙卡利曼耶尔高深莫测地看着他的一系列动作,尔后吐出两个字:随便。
奥兰比亚从厨房端出两杯液体,一黑一透明,他把透明的一杯放在对方面前。
沙卡利曼耶尔端起来喝了一口,眉头微蹙:这是什么东西?
奥兰比亚喝了口手中的饮料道:自来水。
“……”
沙卡利曼耶尔淡定地继续喝,你的又是什么?
奥兰比亚晃了晃杯子道:咖啡。
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我认为给不速之客倒水已经很有礼貌了。
你不想知道我是怎么进来的?
这世上破得了我封印的也就那么几个,知不知道又有何区别,我只是好奇你的目的。
沙卡利曼耶尔走到奥兰比亚面前,宝蓝色的眼睛跟记忆中的一样,依旧是似水流淌过的清澈透亮。他挽起对方的一簇金发,如丝般浑然天成的手感令他不愿松手。
我的目的自然不会是那些小天使。
奥兰比亚看着他,默默地喝完咖啡,又二话没说拿过对方手里的玻璃杯,转身朝厨房走去。
举着头发的手还停在半空,另一只手溅了几滴自来水,整体上看有些怪异。
沙卡利曼耶尔看了眼窗外,太阳已经开始没入地平线,亮光将逐步为黑暗覆盖。
他走进厨房,奥兰比亚刚洗完杯子。他道:不请我吃顿人类的晚饭?
奥兰比亚的动作顿了顿,道:我已经叫紫杉带了。
沙卡利曼耶尔挑眉:连我的那份?
“……
只有一份。
叫他自己吃!
“……”
誓约之馆外的血族严阵以待,个个虎视眈眈地盯着大门。终于在夕阳落山时门开了,汉斯看到第一个出来的人后直接条件反射冲过去,身后的血族默契地将两人围起来,奥兰比亚站在台阶上能看到有如电光火石的能量对冲,有点像紫杉玩的网络游戏。
奥兰比亚绕过战场走向轿车,发动机的声音提前结束了斗争,沙卡利曼耶尔钻进副驾驶室迅速关门,将一只蝙蝠拦截在外。
汉斯贴在车窗上大吼:撒旦叶,你给我开门,你要是敢对奥兰比亚怎么样我就踏平黑都!当然里面是听不到的。
沙卡利曼耶尔想用车门把蝙蝠甩出去,却听奥兰比亚淡淡道:我不想再修一次。只好作罢。
车轮转动驶出橡木林,道路上车流稀疏,车窗上一动不动的蝙蝠引来所有注目礼,似乎对这种非主流饰物颇具兴趣。
沙卡利曼耶尔道:可以加速吗?
奥兰比亚道:如果你愿意抱着车顶飞的话。
沙卡利曼耶尔:“……”
饭店离誓约之馆不算太远,十分钟左右车程。店内规模不大,但装修典雅婉约,论氛围很适合约会。
汉斯趁人不注意变回人形率先走进去,朝奥兰比亚做了个的手势,在众人瞠目结舌的神情下,一位有着异国风情的金发碧眼的美人缓缓步入,他的身后还跟了个俊美非凡的黑发男子。
汉斯在沙卡利曼耶尔进门前把门一甩,后者快速用手挡住,脸上充满不屑的笑意。
顾客和服务员瞬间明白了他们的关系,有人失望地收回视线。
三人落座,服务员红着脸听着奥兰比亚的点单,她从没想过一个人的声音可以媲美音律,仅仅几个菜名就如同听了一首美妙的圆舞曲。
周围的客人忍不住朝他们瞄,期望看到劲爆的画面,可惜事与愿违。
这顿饭吃得很安静,汉斯陶醉于奥兰比亚优雅得可以当饭桌礼仪教材的吃相,时不时给他夹菜。沙卡利曼耶尔吃得脸色阴郁,思量着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吸血鬼放点血。如是想着,就见汉斯抓着喉咙一副吞了大便的表情。
沙卡利曼耶尔看着汉斯要死不活的模样道:你要死了?
汉斯只剩下瞪视的力气,但效果也大打折扣,转而可怜兮兮地看向奥兰比亚。
奥兰比亚忍笑递给他一杯茶水道:抱歉,我不知道菜里有蒜泥。
汉斯一口气把茶喝完,趴在桌上不断喘气,脸色惨白两眼无神。他道:还要吃到什么时候?他现在只想回棺材。
沙卡利曼耶尔突然放下筷子道:你先吃着,我把这家伙打包回去就过来。说完便扛着跟滩烂泥似的汉斯走了。
奥兰比亚不知道他把汉斯扔哪了,反正不到一分钟他就回来了,还又叫了两道菜,都带蒜泥的。
从饭店出来将近八点半,奥兰比亚打开手机的内置记事本,翻找所需的记录。
沙卡利曼耶尔瞥了眼道:新委托?
奥兰比亚道:嗯,有点远,开车过去大概四五十分钟。
你不会明天去?
委托人说只有晚上才看得到。
确实只有晚上才能看,就好像白天吸饱阳光晚上释放,这种诡异得令人背脊生凉的怪物毫无目的地四处飘,即便没有攻击力也能把人活活吓死。
据闻类似怪物一共有七个,大小不一,颜色也不同,外表有如裹了层保鲜膜,但仔细看的话还是能分辨出里面淡淡的人形轮廓,仿佛是将一个人的一生诠释在七个狭小的空间内,进行着周而复始的循环。

 

 

 

 

chapter.18 灵体的七种形态


这次的委托人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看样子已年逾古稀,特意染了黑发,脸色欠佳精神倒是不错,从着装品味来看似乎是个懂生活的人。
老人住的地方还算热闹,因而半夜闹鬼的事经过媒体宣传添油加醋人尽皆知,也专门请了那个红得架子十足的高中生灵媒来驱鬼,结果太平了一个晚上,怪物又横行了。
对此,高中生灵媒的解释很犀利,因为鬼对这个地方的感情远远大于超升的诱惑。然后每天晚上一副大师做派来驱鬼,身后跟了一路的摄像头,电台也毫不吝啬地直播他的驱鬼过程。
这个住宅区比较老式,外表经过翻修,但内在仍是四五十年代的风格。年轻人能搬的都搬走了,留下的大都是不愿离开的老年人,被七个怪物这么一折腾,有五个已经躺在医院里了。
今天晚上依旧摄像头闪烁,高中生装模作样地对飘来飘去的怪物指手画脚,跟来的工作人员早就不淡定地瑟瑟发抖了。
奥兰比亚躲在墙边看着人鬼大战,不禁笑道:他就是紫杉说的高中生灵媒吧,胆子倒很大,不像是学生。
沙卡利曼耶尔不屑道:总有一天他会为自己的无知付出代价。
奥兰比亚等他们都离开才慢慢靠近其中一个怪物,它蜷缩在地上没有动静,薄膜内的人形闭着双眼,仿佛熟睡的婴儿。过了一会儿,它离地约两厘米,开始慢慢飘浮。
到底是什么东西?沙卡利曼耶尔想破头都想不出世上存在这种不伦不类的东西。
是地缚灵,它们被生前怨恨所缚,所以只能在同一个地方游走。
地缚灵长成这样?
所以要向委托人了解情况,这种薄膜倒像是人为造成,总觉得有不好的事发生。
奥兰比亚来的时候,当事人正坐在摇椅上看着照片暗自神伤,照片上的少年两手叉腰面对相机笑得阳光,笑得放纵,却是短短十七年最后一次放肆大笑。
老人没见过奥兰比亚,但光从朋友的描述就能一眼认出他,朋友对他的描述很简单——一个遗落人间的天使。
很多影视明星都有被称作天使的经历,但无论哪个都会勾起人们一百个人眼中有一百个哈姆雷特的情绪,老人听闻后也是一笑了之。从事这行当的人为了保持体力和增强身体灵活性都不会忽略运动,因此往往给人人高马大的印象。
而奥兰比亚无论从哪方面看都不像是驱魔师,身材纤瘦高挑,肤色白得像是从不出门的,浅金色长发随着身体线条轻柔地飘扬着。
老人收起悲伤,笑着拉起驱魔师的手道:你就是奥兰比亚吧,跟我朋友描述的一模一样,果然是漂亮的孩子。
奥兰比亚笑道:您好,陈先生,希望我没有来得太晚。
哪里,是我没想到你会今天就来。
几番寒暄后两人便进入正题,令奥兰比亚惊讶的是空地上的地缚灵竟然就是照片上的少年,也是老人的弟弟。而据对方所言,七个灵体轮流出现,第八天开始新的循环。
虽说至今还未曾在工作中碰到此类情况,不过奥兰比亚还是猜到个大概。
作为异乡人,他也不好过多评判。四十年代正是全世界动荡的时期,任何一个从那时候走来的人都不会忘却,那种失去家园失去亲人的痛苦即使劫后余生了也是无法磨灭的心灵创伤。
虽然后来有明文规定,但也阻碍不了他们的暴行,他们用麻袋套住我弟弟,将他掉在树上活活打死,只因为他说他们是侵略者。老人苦笑道,手中的照片经过岁月流逝早已泛黄,少年的笑容仿佛在讽刺这个世界。
奥兰比亚轻声道:我很遗憾。
老人摇头道: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只希望我弟弟能找到他的归所。我也知道要让地缚灵走只有了却他们的心愿,可我总不能抓几个日本人放到他面前吧,所以只有请你帮忙了。
您不必客气,这件事处理起来不会太麻烦。奥兰比亚环视了下周围,走到窗边,楼下的堕天使靠在树干上看着漂浮的幽灵。恕我冒昧,请问令弟真的是被打死的吗?
老人一愣,旋即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奥兰比亚斟酌道:抱歉,我无意让您误会,我只是想了解真实情况,这对处理事情有帮助。
老人不由分说地把奥兰比亚推出门外:你的问题只会让我更难过,我会跟我朋友说的,他推荐的人有多么无礼!你可以走了!
随着一声响亮的关门声,一个楼层的感应灯亮起,奥兰比亚尴尬地朝探出脑袋看热闹的居民微微一笑,有些无奈地下楼。
夜幕下的堕天使明显有别于夜晚的颜色,清冷的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倾泻下柔和的银光,将他的脸照亮。
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沙卡利曼耶尔把视线转过去,奥兰比亚的浅色外套此刻就像一盏驱散黑夜的长明灯。
问出结果了?
被赶出来了。
沙卡利曼耶尔微愕,他还真没见过能忍心把奥兰比亚赶走的人类。他指着幽灵道:这个东西打算怎么办?旋即薄唇又划出一条好看的弧度,如果你要凉拌的话我很乐意旁观。
也许是堕落的缘故,沙卡利曼耶尔笑起来总带了点邪气,跟奥兰比亚的记忆形成极大的反差,但这种丰富的表情反倒令他的形象更加立体了。是以奥兰比亚浅笑道:可惜我打算爆炒。
沙卡利曼耶尔挑眉:硬来?
奥兰比亚想了下道:看样子必须如此了。它身上覆盖的东西很奇特,如果我猜得不错,在我之前已经有灵媒对它们进行封印了。
那个装神弄鬼的人类小子?
不是他。奥兰比亚走向幽灵,它的表面有些地方颜色有些淡。不过也正因为他,封印开始失效了。
沙卡利曼耶尔道:这不正好?知道它留恋于世的缘由,可以送它一程。
奥兰比亚瞥了他一眼道:灵体只有一个,却分成了七种形态,因为样子不一样人们便以为有七个幽灵。这些形态分别代表人生中的七种状态——出生、受洗、结婚、生病、病危、死亡、埋葬。生于此地归于此地,一辈子走到底不断重复,这种地缚灵的攻击力绝不是以单纯的七倍来计算,起码附近的居民都要陪葬。

 

 

 

 

 

 

 

 

 

 

chapter.19 生死际会的瞬间


时值晚上十一点,居民们早已门窗紧闭,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恨不得把自己关在密不透风的环境里。
灵体如梦游般漫无目的地飘动,一会儿飘到两人面前,一会儿贴到墙面,配以头顶的路灯和枝叶的摩擦声,实在是森森然。
奥兰比亚抓了一把珠子抛向灵体,它极富规律地围成一个圈将灵体包围,淡蓝色的光芒自下而上升起,最终朝水平面延伸,以他脚下的珠子为终点逐渐汇聚成旋臂朝这颗珠子靠拢,由此光与光之间产生循环,释放的光辉几乎将灵体淹没,同时又在向一边蔓延。
沙卡利曼耶尔看向某个楼层,道:你在作秀?
奥兰比亚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那位老人正站在窗台看着他们,显然他刚刚的行为已经在对方的脑海中了。
请不要质疑我的专业素质。
沙卡利曼耶尔张了张嘴,话还没出口,却见光芒隐约有分开的趋势,而奥兰比亚又抛出几颗珠子,夜幕下的人为之光一分为二,第二道光芒像先前那样形成旋臂围绕着他脚边的珠子。
你的专业就是分裂?
“……
太闲的话就回去睡觉。
“……”

旁边没人打岔,耳根清净不少,之后每过一段时间奥兰比亚都会投掷珠子——沙卡利曼耶尔觉得这是他迄今为止扔得最多的一次。直到光束变为七道,七条旋臂整齐地绕着奥兰比亚脚下的珠子旋转,仿佛是浮在广袤宇宙中的星云。
蓝色光芒渐渐消散,淡淡的薄膜下七个灵体呈现不同姿态,以极不自然的方式排成一排,从左至右对应了一个人由生入死的顺序,而一右一左又恰是由死到生的循环。
沙卡利曼耶尔看了眼老人紧闭的窗户道:喂,你把你的委托人吓到了。
奥兰比亚眼角跳了跳,便将注意力集中在七连烛台上。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脸色愈发苍白,前方的七道光芒反而越来越亮。
烛台的光辉点亮了整片天空,一时间分不清白昼还是黑夜。
你在做什么?!
一声怒吼打断奥兰比亚的思绪,加注在烛台上的力量也有一瞬间中断,所幸光的循环并未受到影响。
奥兰比亚看向老人,不知是跑得太急还是真被吓到,布满皱纹的额头覆了层细细的汗珠,一双饱受岁月洗练的眼睛里充满惊惧。而他在看到年轻的驱魔师旁边站着的陌生男子也有些错愕,就他所知驱魔师即使会不顾性命帮助陌生的同行,也很少会在工作的时候与人结伴。
奥兰比亚一边继续手里的动作一边对老人道:它们由一个灵体分化成七种形态,习惯上把这种灵体叫做七位一体。它们虽为亡灵的一种,却因外力致使灵体变异——通常是异教惯用的手段,它们力量强大,故而宗教上将其跟魔物划为一类。
怎、怎么可能……”
您有对它进行过除灵吧,但不知何故中途转为封印,结果两种不完全的处理方式产生冲突。
老人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颤声道:你知道?
奥兰比亚道:一进您家就感觉到了。
所以你才不相信我说的话?
因为不管是哪种都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奥兰比亚看着七连烛台所汇聚的能量,感受到灵体反抗的剧烈程度,然始终未能冲破封印。
老人突然冲上前把奥兰比亚推开,万顷光芒突然中断,随着细微的撕裂声,七道光束融为一体,终于呈现了它本来的模样。
少年的脸孔与照片上的一样,黑色短发,长相普通,属于看一眼不容易记住的类型,但微笑时的酒窝却能抵消这一不足。此刻它们的笑容对面如菜色的老人来讲无疑是强心剂,周围的空气在刹那间凝固,秋夜的寒意渐渐袭上心头,空地上弥漫着诡异的气息。
老人推了别人自己却摔在地上,奥兰比亚只是踉跄几步,但先前所做的都成了无用功。
沙卡利曼耶尔蹙眉,本就不善的目光此刻仿佛有怒火被点燃,就好像这一推是推在自己身上一样。他迈开步子准备朝老人的方向走去,却被身后瞬间暴涨的能量镇住。就在他愣神的时候,地上的水晶珠子一部分朝灵体弹跳试图缩短与它的距离;另一部分则弹至空地边缘,形成一道无形的墙。
灵体周围尚有十来颗完好的珠子,所发出的光芒却完全被覆盖,其爆发的能量甚至还有增长的趋势。
奥兰比亚附加于珠子的力量也不断提升,此刻的他所要面对的已不光是灵体本身,还必须对周围几十条人命负责。
经过方才的冲撞,老人的脸上显出病态的白色,他对奥兰比亚道:你打算驱逐它?
沙卡利曼耶尔一开始就很想抽他,见老家伙还这么拎不清则更想放把火把他里里外外烧干净,不过看在奥兰比亚的面上还是一忍再忍了。在这个双重能量相抗衡的空间里,如果有相机把它拍下来并通过电脑处理一下,这张照片估计会被两种色系填满。
相较于奥兰比亚吃力地样子,灵体就轻松多了,它不屑地看了眼老人便把目光集中到奥兰比亚身上,脸上的从容表情已然凝固,惊讶于这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美,任何赞美都显得苍白无力。不过很快它就回神,重新看向老人道:你不会以为多一个灵媒就能再把我除掉?以前我就说过,你放弃了最佳机会。
不,我从没想过要除掉你。老人苦笑道,你是我弟弟,永远都是,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
够了!你现在哭穷有什么用!我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如果没有你我会为我的理想而死,会比现在光彩千万倍!
我知道……但我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你去送死,所以我就想,如果你没有腿的话就不会一天到晚想着上前线了吧。
奥兰比亚震惊地看着老人,宝蓝色的眼睛透露出难以置信的讯息,才意识到灵体的双脚是扭曲的。而开小差的后果就是周围的压力倍增,他想也不想地朝身后扔了两颗珠子,结果没抓到意料中的蝙蝠腿,却听到意料外的怒吼:你干什么?!
“……”
或许他该入乡随俗,出门前查查黄历?
两次小差一开,气场对比就悬殊了。趁奥兰比亚不注意,灵体以迅雷之势冲向老人,一股比先前更加庞大的能量将它与老人包围,卷起的飓风折断树枝,灯泡也应声碎裂。
巨大的力量将老人整个提到空中,一丝鲜血顺着嘴角流下,苍老的脸上呈现灰败之色。
灵体释放的能量不断冲击着老人的身体,周边建筑的窗玻璃也出现裂痕,一些住户打开灯,有些胆怯地朝楼下看,无不被空地的场面吓得腿软。
地上的水晶珠子仿佛受到能量的牵引,纷纷朝灵体靠拢,再次在它周围形成一个圆,大卫星的亮度比七连烛台更甚。又有六颗珠子弹至高空,淡蓝的光与地面遥遥呼应。
前后总共三十秒,窗台的玻璃及路灯几乎全碎,一颗新生的树苗拦腰断裂,叶子掉了一地。
每家每户都开了灯,却没一个敢下楼。
能量一消失,老人受到引力牵引迅速落地,奥兰比亚适时地跑过去把他接住。怀里的老人鬓角长出了几根白发,了无生气的样子,血迹染红了衣领,触目惊心。
沙卡利曼耶尔走过去踢了他一下,道:死了?
还活着,而且也没残,只是灵魂受了点创伤。奥兰比亚叹气道,真是让人不舒服的故事。
沙卡利曼耶尔冷笑:人类无论何时都是最自私的生物,以爱为名来满足自己的目的,这种人活着还不如死了。
奥兰比亚看了他一眼,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在对方惊讶地目光下展开羽翼,柔和的天使之光笼罩了老人的身躯,如水波般的治愈之力逐渐渗透,受伤的身体正以奇迹般的速度恢复着。
生与死本身就是哲学玄思的内容,生命之珍贵往往会被生活琐碎埋没,又往往会在面对死亡时升华,活着有时候比死更需要勇气。奥兰比亚收起翅膀,转身看着沙卡利曼耶尔道,你不会懂的。
沙卡利曼耶尔一愣,与其说他不懂不如说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奥兰比亚抱着老人走向公寓楼,他的身影消失在楼道,不一会儿又在二楼转角的窗口出现。
此时有几个胆大的居民结伴下楼,沙卡利曼耶尔冷漠的形象差点令他们打退堂鼓。他撇撇嘴,朝奥兰比亚的车子走去。

 

 

 

 

 

 

chapter.20 和平共处从暴力开始


黑都的重建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为确保工程质量路西华全程监工,不为扛得住暴力王的火力,只为延长救缓时间。眼看即将收尾,紧绷的神经刚要放松,便见米凯尔拉着哈尼雅兴高采烈地朝他飞来。
统治之神以对等的力量创造了两个天使,他们相亲相爱地过了无数个天界年,结果他老人家却丢来一枚重磅炸弹——你俩什么关系都没有。虽说有没有关系不是天说了算,是行动出来的,但路西华就是不待见哈尼雅。
米凯尔兴冲冲地飞到路西华面前把他找到哈尼雅并发现拉斐尔下落的经过说了一遍,听得阿斯萌蒂斯心惊胆战,不断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路西华瞥了眼哈尼雅,后者接触到他的视线便微微一笑,展开巨大的纯白羽翼飞向地狱墙,阿斯萌蒂斯见状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米凯尔睁大眼睛看着一前一后飞走的身影,发现新大陆似的对路西华道:阿斯萌蒂斯要玩真的了。
路西华阴沉着脸道:你说你要去血族界,结果却在东南亚的某个红灯区碰到阿斯萌蒂斯?
米凯尔兴奋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拿人类欲擒故纵了一个月也没把哈尼雅拿下。
阿斯萌蒂斯跳进太平洋也洗不清了。
路西华只觉得地狱色魔的脸不旦丢到了人界,还丢进了天界,更重要的是他带着米凯尔逛了一天的红灯区。
地狱另一头的某座宫殿内,汉斯正聚精会神地阅读一本厚厚的书籍,英挺的眉毛时而微蹙时而舒展,最后看了半天也没看到他想看的。
这本书真这么好看?休利耶尔推开房门就看见吸血鬼表情丰富地捧着本历史书,封面是三个俗气的烫金大字——五界史,作者路西华。
汉斯抬头,严肃道:作为地狱对血族的暴行,我作为血族代表要求地狱方面兑现两个承诺。
“……
请讲。
第一。汉斯举着书晃了晃,我要它的完整版。
这本书已经发行了,书店里都有,哪个都是完整的。
汉斯翻开书怒道:难道你们的完整就是撕书?两页中间赫然是一道十张左右的撕痕。
休利耶尔笑道:当然不是,只是如果你非要内容连贯的,恐怕就得找作者本人了。
这算什么歪理,你们出个书就出成这样?而且缺失的部分都是撒旦叶跟某个大天使对打的内容。汉斯沉吟半晌道:我才知道撒旦叶的本名叫沙卡利曼耶尔,过去竟然也是大天使。
这其实不是秘密。
但我想知道跟他对打的天使是谁!
“……
你可以问他,或者路西华。
汉斯嘴角一抽:他都把人家干掉了还不好意思示人?
路西华也这么说,反正都是发生过的事就算昭告天下也没损失,就直接把书拿去出版,结果吾主知道后把印刷厂毁了。
“……
总有人看过原版的吧。
那些人都不在了。
“……”
汉斯抹了把脸,就知道那个暴虐狂不是善茬。
休利耶尔走过去把书放进书架,道:现在第一版只有两本,我想吾主虽然撕了但应该不会丢掉才对,如果你能找到的话问题不就解决了,当然要是可以说动路西华那就更简单了。
汉斯以审视的眼神看着他:你告诉我这些干什么?
休利耶尔低笑:因为有些人有些事当意识到的时候已成过去,本能地追逐从身边飞走的东西,却逃避追逐自己的东西,到头来搞不好会一无所获。他看向汉斯,年轻的脸上多了抹苦涩。好了,说下第二个吧。
汉斯想了下道:地狱跟血族界建立长期合作关系。
没问题。
汉斯一怔:你不用跟路西华汇报?
休利耶尔耸肩:《地狱法典》第一条第一句:地狱公民应与其他各界保持友好关系。倒是你这想法该隐知道吗?
该隐没理由反对,在莉莉丝的问题解决前他除了跟地狱合作还能有什么办法,只不过拉不下脸跟路西华面谈而已。沙卡利曼耶尔一袭黑衣出现在门前,冷酷的脸上难得出现点点笑意。
汉斯咬牙切齿:撒旦叶!
休利耶尔面带惊讶:吾主席下!
沙卡利曼耶尔挑眉:你们俩的表情都很不错。
是您心情不错吧。休利耶尔内心腹诽道。
汉斯冲过去拉住沙卡利曼耶尔的衣领狠狠道:你把奥兰比亚怎么样了?!
沙卡利曼耶尔扬起嘴角玩味道:你很希望我把他怎么样了?
你!抓着衣领的手劲道越来越大,汉斯看着堕天使的眼睛开始变红,另一只手骤然朝对方脑门砍过去。
沙卡利曼耶尔大惊,连忙以火焰隔开两人的距离,却震惊地发现汉斯居然越过燃烧的烈火直接朝他奔来,聚集了其大部分力量的手掌重重地劈在他的左肩上,顿时一口腥甜从嘴里喷出来。
吾主!休利耶尔慌忙挡在沙卡利曼耶尔前对汉斯道,你在这里动手刚刚提出的合作就破裂了。
汉斯深呼吸,良久才平复情绪,一双眼睛依旧红得可怕。
沙卡利曼耶尔捂着肩膀的伤势,苍白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没想到你居然会灵魂攻击。
汉斯冷言道:三代吸食了二代的血液才得以蜕变,你以为故意输几次我就真的怕你了?
沙卡利曼耶尔轻笑:我倒真这么以为了。
再问你一次,奥兰比亚到底怎么样了?
何不亲自去看看。沙卡利曼耶尔朝门口努努嘴,门没锁窗没关,魔界出入口也敞开着,你一直待在这里学习历史政治?
“……”

汉斯瞬间变成蝙蝠从窗口飞出,转眼变成一个点消失于视野。
沙卡利曼耶尔揶揄道:看来那个给他血的二代智商比他低。
休利耶尔可没他这么冷静,灵魂受伤比身体受伤严重多了,地狱也没听说谁在灵魂方面有研究,是以越想越心焦。
不过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汉斯那一掌看似力道十足可到底不是全力,何况沙卡利曼耶尔也没有正面承受,这点伤养几天就能痊愈。目前当务之急是跟路西华商量地狱和血族界的合作事宜,若有必要还得正式访问血族界,他对那位血族的真正第一人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chapter.21 天界的反应


地狱和血族界的合作势在必行,但这必然会导致五方牵制所形成的点被打破,从而使天秤失衡,最坏结果无非开战。
这本来是双方高层才知道的事情,却不知何故走漏了风声,以致天界终于不闭关锁国了,大大方方地打开国门,派了支先遣队杀入血族界。
这批天使号称是神传说中的作品,从脸蛋到发型、从身高到体形、从表情到着装,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说批量生产也不为过。他们没有名字,只有统一的商品标签——拉杰尔。
拉杰尔们是神创造的新型天使,一群由简单程式组成的只会输入和输出命令的战斗机器,他们的生存法则是01的即时转换。
此次这群克隆天使军打着捉拿逃犯的幌子,实际目的不言而喻,
血族界的血族多为五代以内,不是想杀就杀的,是以刚开始势均力敌。打到后来作为友军的地狱军到了,局势瞬间一边倒。
米凯尔和哈尼雅也赶来凑热闹,看到一军队的克隆体也呆了呆。而拉杰尔对跟他们一样背后长两支白翅膀的生物都很敏感,纷纷职业病似的开始扫描分析,得出的结论差点令他们的分析机制崩溃。
米凯尔——
旧型的天使。
具有50%情感思考模式。
成型年度:不明。
阶级与职称:天使长。四位大君之一。
曾发挥之最高战斗力:超出数据库处理范围,无法读取。
目前战斗力:1647812
使用等级:最高级。
结果判断:危险分子,离其越远越好。
哈尼雅——
旧型的天使。
具有50%情感思考模式。
成型年度:不明。
阶级与职称:大天使。七大天使之一。
曾发挥之最高战斗力:69787956
目前战斗力:1340667
使用等级:高级。
结果判断:当其不存在。
分析完毕,所有战斗天使的CPU明显转不过来,如此完美的属性却全是负面结论,数据量又大得惊人,若非强制停止搞不好就自爆了。而在他们的数据库里都保留了一份以前的分析结果,无论是属性还是战力分析都跟这两名天使十分类似,可惜那名天使已经在上次的战争中陨落。
尽管分析结果显示要远离这两个战斗力超乎常理的天使,但拉杰尔发现他们根本就是冲自己来的,想躲也躲不掉。
米凯尔随手解决掉十几个天使军,这一举动直接鼓舞了地狱军和血族们的气势,左右包抄,拉杰尔的处境开始岌岌可危了。
哈尼雅趁一个空隙对米凯尔低声道:虽然立场不同,但好歹同事一场,别动真格,带回去问问天界目前的状况也好。
米凯尔一脚踩在拉杰尔之一的翅膀上,碾了两下道:你觉得能从他们的嘴里问出什么?我承认他们很耐打,但不觉得跟他们打架太闷了吗?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
哈尼雅敲晕一个拉杰尔顺手扔给旁边的阿斯蒙蒂斯,道:那就让加百列给他们重组一下。
米凯尔点头道:好主意。拎起被踩得灰头土脸的拉杰尔甩向身后并喊道,路西华——接好了!记住多抓几个!
闻声飞来的路西华只觉眼前一花,然后条件反射举剑正要劈过去,听见米凯尔的话后生生将劈人改成抱人。
路西华:“……”
拉杰尔的翅膀有别于其他天使,跟道具似的浮在背上,可飞可折叠,张开后的尺寸与土生土长的无异。但被米凯尔这么一抛,哪怕路西华接得再牢,在惯性的作用下两扇翅膀依旧结结实实地撞在路西华的胸膛上。只听两声咔嚓,浮动翅膀终于贴到了拉杰尔的背上,鲜血如小溪流水在黑帝手臂上蜿蜒流淌。
亏得他没有知觉,不然非痛得死过来活过去。
如此壮举令血族们和地狱军茅塞顿开,与其跟他们硬碰硬,不如直接揍他们的翅膀。是以拉杰尔们的背开始爆血花,一个个背负着少儿不易的画面。
哈哈,神的作品不过如此,不堪一击。
没错,再来多少老子我也照打不误。
没用的天使们,既然来了就别回去了。
……

血族们一兴奋就忘了本,几句话把天使和堕天使得罪个遍。
几个小时后,超过半数的拉杰尔浴血奋战,翅膀骨折的他们不得不脚踏实地对抗漫天飞舞的蝙蝠,而那些能飞的也因为方便实用的飞行道具成了弱点而变得束手束脚,空中战场只不过扩大了防守的范围。突然,拉杰尔们仿佛接到指令似的统统朝一个方向赶,却见脚下毫无征兆地出现大片阴影,一抬头,饶是没表情的他们也为天上出现的巨石震惊得张大了嘴巴。
血族们一个激灵,投胎似的变蝙蝠飞出阴影区域,此时自空中传来清脆嘹亮又霸气十足的女声: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老娘的地盘是菜市场?!我倒要看看那混蛋还有什么能耐,老娘现在就把他的天使剁成肉酱!
众人这才注意到巨石下一个体积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生物,话音一落,巨石便自由落体。路西华和米凯尔交换眼神,旋即两人便张开结界,将拉杰尔圈在石头范围内。随着一声巨响,拉杰尔抱头蹲在地上,石头离地约一米高,结界出现五六条裂纹——一些反应慢的拉杰尔顿时血流涌注。
结界的两个主人,满头黑线地看向上方小体积的蝙蝠,然后一抹妖娆妩媚的红色身影从天而降。她的眉似弯月唇如赪霞,深棕色长发如水般流泻而下轻柔地贴向纤细的腰身,漆黑的眼眸亮若星辰,美目流转间顾盼生辉。
可谁能想象就这样一个女人竟能把天使长的结界生生压低了两米之多!
莉莉丝!你怎么出来了,外面很危险!
众人尚未从方才的震撼中找回感觉,便又见一只蝙蝠扑腾着翅膀降落,身形拉长化为一名丰神俊朗的年轻男子。
血族们即刻立正,恭敬道:该隐大人!
该隐理都不理他的后代们,一门心思扑在美女上,他关切道:莉莉丝,快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莉莉丝秀眉微蹙,恶狠狠道:闭嘴!别把我当小孩子,我比你大了不知多少倍!
确实,论社会关系,莉莉丝是该隐他爸的前妻,但看该隐的样子他似乎没打算把他们的关系往普通男女关系上发展。
关心别人是不分彼此的,不要害羞,他们都是晚辈。
众:“……”
米凯尔抽搐道:以前怎么就没发觉该隐缺根弦呢。
阿斯蒙蒂斯点头以示理解:因为莉莉丝就是他的弦。
米凯尔斜眼看他道:那你的弦是哈尼雅?
阿斯蒙蒂斯语塞,瞪了他一眼,却瞥见路西华危险的目光,遂咽了咽口水退居二线。
两个没大没小的血族巨头争执不休,晚辈们利索地收拾残局,被无视了的地狱军不客气地进驻该隐的宫殿——援助其实是笔不小开支。

 

 

 

 

 

 

 

 

 

 

 

chapter.22 索西特当爸爸了


血族界的战争以莉莉丝的怪力落下帷幕,拉杰尔的死亡率因为有天使长在场倒是可以忽略不计,可唯一好端端活着的也只有被哈尼雅敲晕的那个,真不知该喜该忧。
老家发生如此惊天动地的大事,汉斯虽已从四代口中得知,却也无暇顾及,他已经在誓约之馆门口等了两天了。没看到他送给奥兰比亚的劳斯莱斯,更没看到其本人,倒是经常看到那个被奥兰比亚照顾的人类进出。
给奥兰比亚打电话,关机;给他发短信,零回复。汉斯直接怀疑他被拉黑了。
其实他也很疑惑,此前在欧洲的时候他完全可以凭借奥兰比亚独特的气息找到他,可一到这里以后他就无法掌握他的行踪了。
汉斯在门前踱步,远远看见紫杉背着双肩包缓缓走来,他嗖地缩成蝙蝠飞到对方面前又变回原样,青年被他的举动惊得后退一步,道:你终于饥渴到不择食了?
汉斯怒视道:我要真饥渴就不会让你整天待在奥兰比亚身边。
紫杉不以为然道:你确定我们有整天待着?
汉斯磨牙:老子没空跟你打哑谜。我问你,奥兰比亚究竟去哪了?
紫杉好笑道:我以为你不会问我的。眼见对方要走暴力路线,又补充道,他去上海了,说是他养父的一个朋友请他帮忙。
汉斯有些惊讶,倒不是奥兰比亚给人帮忙,而是难以想像像史东那样沉闷的人竟然会有国际友人。
突然一通电话把他的情绪吊得老高,他激动地捧着手机小心翼翼地靠向耳朵,内心已经泪流成河:喂,亲爱的,你在哪?我想死你了。
紫杉:“……”
电话那头不作声,汉斯再接再厉:你怎么不说话?那个堕天使又来了?
“……
我看到你的短信了,有事?
我找了你两天,你就这么冷淡?
奥兰比亚轻笑:抱歉,数据线坏了,充不上电。
汉斯撇嘴道:你还在上海?我去找你。
不用了,我明天就回来。
那好,我去机场接你。于是汉斯匆匆挂了电话,飞去机场。
从紫杉的角度来看,汉斯从人形到蝙蝠状只用了一个呼吸次,然后扑腾翅膀飞出视线范围。
————”手机里传出忙音,奥兰比亚无语地收起电话,惬意地朝出租车后座一靠,姿势优雅得令司机都不敢多看后视镜,生怕出意外。
汽车停在一家饭店门前,奥兰比亚下车便直接走进去,前台小姐红着脸上前对其道:先生,不好意思,我们这里不允许带宠物。
奥兰比亚一愣,反射性地低头,只见一只大耳朵花猫舔着他的裤脚管,感受到他的视线后抬起猫眼,喵喵地叫着。
“……”奥兰比亚俯身抱起花猫笑道,抱歉,我疏忽了。然后抚摸着猫毛,神情自若地离开。
店门合上的刹那,但凡目睹过程的客人或服务员无不对前台小姐投以怨恨的目光,几张饭桌都笼罩着淡淡的火药味。
三十分钟后,奥兰比亚坐在一家儿童服装店的沙发上翻着杂志,不多时从试衣间出来个拉长着脸的小男孩,他不自在地扯了扯衣角,不爽道:这下总可以了吧?
奥兰比亚抬头,遂放下杂志走向一名店员道:总共多少钱?
这家店的店员有两名,此刻其中一名年长的店员内急上厕所去了,留下看店的是刚领身份证的小女生,论经验论阅历远不及婚龄二十年的同事的她已经不知今夕是何年了。奥兰比亚出众的外貌加上得体的穿着令她失神了好一会儿,直到男孩皱眉敲了下墙壁才清醒,她手忙脚乱地翻出计算器道:上衣468元,牛仔裤418元,帽子48元,总计934元。
奥兰比亚点点头正准备掏钱,男孩炸毛了:啥?这点破布要九百四?!你怎么不去抢——唔唔!最后一句被家长截下,奥兰比亚捂着他的嘴歉意道:家教不严,见笑了。男孩挣扎得越来越厉害,以致奥兰比亚不得不双手并用抱起他。
店员紧张道:不不,您儿子很活泼呢。
奥兰比亚笑笑,又朝不安分的小子的屁股拍了一下,后者安静了。
又过了三十分钟,一大一小两人出现在另一家饭店,任凭他们挑了个偏僻的角落就坐也没能逃过大众的爱美之心,每个时间点都有好几双眼睛朝他们飘过来。
奥兰比亚淡定道:索西特,你跑来干什么?回声呢?
索西特还在为奥兰比亚逼他换衣服和吃他豆腐的事生气,恶狠狠地戳着沙拉,水果汁伴着色拉酱形成奇怪的颜色。
奥兰比亚好笑道:好歹我在你身上花了不少钱,你再给我脸色看我就去找杰伊斯报销了。
索西特愤愤道:天使没一个好东西!
奥兰比亚故作惊讶道:你怎么连回声也骂,她对你一向很友爱。
索西特更激动了:那个白痴,少跟我提她!
奥兰比亚试探性地问:你们……吵架了?
索西特叉了片香蕉塞嘴里然后道:亏我以前那么帮她,每三年给她擦一次屁股,结果不知从哪里冒出个天使那丫头就嫌我碍事。哼!我倒要看看那天使有多能耐,到时候我非要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无知女人给我磕头认错。
身为精灵王,索西特的言行举止还不及普通精灵,跟个地痞流氓似的,一件简单不过的事也能被他描述得复杂,要是当事人在场肯定又热闹了。
当年大天使之战后,回声与双生天使同化,以致成为天使中特殊的存在。她的心智随年岁而成长,样貌却停留在十六七岁,是以她只能不断重复高中生涯,每隔三年,索西特就要为其消除周围所有人的记忆,工程可谓浩大。
再世为天使,理论上回声也应该会这项技能,耐何她对天使所会的皆不擅长,索西特在骂她笨的同时依旧给她善后。
本来都好好的,索西特凶归凶,可归根结底都在帮她,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把他的位置生生给挤了。
若非看在陛下的面子上,不然我一定拔光他的毛!
他叫什么?
查德希尔。
“……
你拔不光他的毛。
索西特怒了:为什么?我还比他多了根羽毛!
奥兰比亚抚额:你知道他身上有多少根毛么。
索西特一窒,更加用力地戳沙拉。
中午用餐的人本就多,只进不出的结果就是饭店不得不限流,而即便如此等号的队伍也没见缩短。
索西特不屑地瞥了眼周围道:你吃完了没有,这里的空气不流通了。
奥兰比亚擦擦嘴道:那么走吧,我还有件事要办。他招呼服务员买单,带着索西特挤出饭店,说不定还带走了几笔生意。
在索西特的强烈要求下,两人改乘地铁。此时的人流量比较少,一排长椅只有他们两个,索西特两手抱胸,一双短腿晃来晃去,活像个小老太爷。
一刻钟后,他们走出车站,又七拐八弯地进入一个老式弄堂,在一处公共健身设施旁他们看到一大四小五只猫,附近却看不到一个人。
据猫的主人透露大猫在生产完后就死了,而其主人又没那么多精力养四只小的,于是就把它们扔了。可自那以后每天晚上她都会看到死去的猫出现在家里,一双蓝盈盈眼睛死死地看着她,为此心脏病犯了数次。
小猫似乎看得见母亲的灵魂,咿咿呀呀地围着它转。
人类简直连猫都不如。索西特伸手抱起一只猫,初生的猫咪毛色又黑又亮,摸起来很舒服。
奥兰比亚瞅了眼道:要不你养了?
索西特的手一顿,结结巴巴道:那、那另外三只呢?
奥兰比亚也抱起一只道:当然是一起收了,你看全是母的,将来可以省去不少麻烦。
索西特咬牙切齿道:你不也有猫么,怎么不养?
奥兰比亚惋惜道:小曼又不是公的。他把猫脸对准索西特然后扒开猫爪,来,叫爸爸。
喵喵……”
索西特:“……”
大猫蹭了蹭索西特的脚,心满意足地消失在空气中,这样子倒真像是升天了。小猫们仿佛找到了新的归宿,开始围着索西特转。
某精灵王欲哭无泪。

 

 

 

 

chapter.23 暗潮涌动


天使军大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天界,天使们并非震惊于战斗部队竟然全军覆没,他们在意的是参与此次战役的大天使们。
自星辰之战后,天界便开始流传御前七大天使背叛神的消息,可是依然有不少天使对此嗤之以鼻,他们相信天界最强的战斗天使总有一天会回来。
可是,这一等就是无数个天界年,直到当初新生的现象天使成为天界资格较老的天使,他们都没有出现。
光阴荏苒,日月轮转。
天界依旧以白色、金色为主色调,四季花卉竞相争妍,大圣堂伫立其中,一如既往的辉煌。
每天天使们都能听见从大圣堂里传出的赞美诗,那是朗诵天使撒拉弗唯一的职能,很少有人见过他们的长相,因为他们通常只会在神面前唱歌唱诗。
论嗓子,天使们的评价还是比较客观的,尽管不大待见声之天使脱线的性格,但他们还是更希望听到他的歌声。可是自从主神派执法者把玛西亚和以赛亚从人界带回来后,过去一向宠爱玛西亚的主神开始对其冷淡,并不再听他唱歌了。
对于玛西亚的失宠,大多数天使幸灾乐祸——无论何处,落井下石远比雪中送炭多得多。
玛西亚自己倒不以为意,既然主神不爱听他唱歌了,那他就唱给以他的双生天使听。于是以赛亚被迫成了他的听众,火气越听越大。
以赛亚可不像玛西亚那么好糊弄,大天使之战虽没直接参与,但好歹在封印之境围观了,加百列的陨落就像把利剑刺穿了他长久以来建立的信念。双生天使之间的羁绊他很清楚,像亲人却胜似亲人,因而他以为撒旦叶就算再恨加百列也不可能为此杀了与他共生的天使。可惜他错了。
尔后,撒旦叶为觉醒的火之精灵王沙拉曼德封印,拉杰尔部队返回,他跟玛西亚在人界待了一段时间便被叫回去,却震惊地发现,天界竟没有一个人知道加百列与撒旦叶之间的交战,更不要遑论君主级天使长之一的加百列神形俱灭的事实。
如果主神隐瞒加百列陨灭的消息是为了防止天界混乱,那么此次大张旗鼓地进攻血族界,说是血族藏匿了天界的逃犯,可结果却让人大跌眼镜。
两名大天使以敌军的身份出现在战场上,先不管逃犯是谁,至少七大天使背叛天界的罪名是坐实了。
主神千方百计地向大家证明七大天使叛天又意欲何为?单单以加百列的翅膀来看,并未像堕天使那样变黑,想必其他大天使也一样,何况若七大天使真的投奔地狱了,天界也早该成史上最大笑柄了。
以赛亚坐在石凳上,坐姿粗鲁,一脸不耐烦地忍受着玛西亚的歌喉,同时也感叹没心没肺本身就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手段。
以赛亚,你有没有在听啦!尊重别人是最基本的常识诶。
玛西亚突然凑到以赛亚面前质问道,他的双生天使什么都好,就是不把他的歌当回事。
以赛亚终于忍无可忍了,他的火爆脾气一上来嗓门也出奇地大:笨蛋玛西亚,都什么时候了还成天唱歌,你知不知道全天界都在笑话你?!
玛西亚眨了眨被其变幻成妖精眼的眼睛,点头道:知道啊,不就是不能再给主神唱神曲了嘛,但也没办法,谁叫主神迷上赞美诗了。
以赛亚被彻底打败,单纯和白痴只是针对同一对象的不同表达方式而已。
那些花瓶的工作就是歌颂神,就算不把他们叫到神殿他们也还是一天到晚地唱。
喜欢的东西当然要近距离欣赏咯。
你不觉得他们跟拉杰尔一样都是很极端的被造物吗?不是只会唱就是只会打。
以赛亚,身为一个有阶级的天使怎么可以随随便便贬低别人呢?
你说什么?!以赛亚觉得自己的脸都被气歪了,他用力扒开玛西亚脸颊两侧的肉道,我说了那么多你竟然都没往正途上思考,让我看看你的脑袋里都塞了什么!
玛西亚被扯得嗷嗷叫,口齿不清道:窝施道里在苦旅什么(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好不容易甩掉对方的手,他揉着脸继续道,你我现在算是知道得最多的天使,还能站在这里已经是万幸了,不然你还想怎样。
以赛亚语塞,他倒真是没想那么多。
玛西亚又道:天使知道得太多是很危险的,神的禁锢号称牢不可破,可事实上它的坚固程度并非不以意志为转移,类似例子难道还不够多吗?
以赛亚看向天空的七彩云霭道:诞生之初就被抽离了知觉的天使却又能产生无法抑制的情感,这难道不矛盾吗?
以赛亚?
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主神创造了拉杰尔,与其说他们没知觉不如说他们本质上就是天使形兵器,主神理想中的天使难道就是那样的?
以赛亚,你别说了。
以赛亚虽然暴躁,但遇事从不会像现在这般追根问底,很多事他发作完就会扔一边,这样的他令玛西亚很担心。可他就像完全没看见对方一样,自顾自地说着与既行的轨道相反的话。
天界到底关押了什么样犯人,既然是逃亡又为什么要去血族界,就算是天使长只身到了那里也很难全身而退吧。
不一定是一个人,何况即使该隐也不会为了区区逃犯得罪天界。
但事实你也看到了,该隐不光得罪了,还把大天使们拉下水了。以赛亚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漂亮的眼睛瞪得比玛西亚经过改变光线结晶结构的妖精眼还大,莫非是——”
以赛亚!玛西亚扑上去紧紧地抱住他的双生天使,声音轻柔胜过音律,他安抚他道,以赛亚,不要说,不要试图窥视你不该知道的事。如果在未来的某一天不得不走到那一步的话,我希望我们能够保持步调一致。
玛西亚……”
以赛亚闭上眼睛,努力调整呼吸使自己冷静下来,不禁有些后怕,若非玛西亚拦着他,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两个人就这么抱着,直到以赛亚意识到玛西亚又开唱了,才一拳打在后者光洁的额头上。
玛西亚抱头蹲在地上佯装痛苦道:以赛亚,你怎么下得了手,我可是你的双生天使呀。
以赛亚无赖道: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听着这种熟悉的调调,玛西亚松了口气,他可不敢想象失去双生天使的那种痛彻心扉的感受。不管是加百列,还是华连西尔,或是在遥远的过去因黑帝撒落的黑暗元素而失去半身的天使们,他们的痛根本无需知觉便能深切体会到。
双生,其实就是把双刃剑。

 

 

 

 

 

 

chapter.24 两界非正式会议


该隐的宫殿此刻正被激烈的谈判声充斥着,核心内容是该不该向合作伙伴收取援助金
我们要的不多,就把玛门赔给你们的钱还给我们就好了。
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胳膊肘往外拐就是骨折的道理,路西华的如意算盘从被米凯尔拉来的那一刻起就打好了。玛门对此热泪盈眶,就算这笔钱充公他也认了。
血族们自然不肯,以诺菲勒三代为首的血族已经掠袖子磨刀霍霍准备再干一场,被一旁的阿萨迈特三代拦下。
路西华殿下,我认为我们讨论的出发点一开始就错了。
路西华讶异地看向此前一直沉默的吸血鬼,他的长相有别于其他源自欧洲的氏族,干练的黑色短发和深邃的黑色瞳孔,无不告诉人们这个家族来自遥远的东方。路西华记得阿萨迈特族是中立党,不管有益无益都很少插足血族内部的事,看来天界的反应跟莉莉丝的举动已经令血族的向心力在不知不觉间凝聚了。
莉莉丝高举巨石砸天使军之前的一番话足以说明一切:她的失踪与那位至高无上的的存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路西华挑高了好看的眉毛笑道:请讲。
阿萨迈特三代看了看路西华,又将视线转向哈尼雅,最终落在米凯尔身上。他道:首先请米凯尔席下解释一下以你为首的七大天使为何一直滞留地狱,既然你们没有堕落又为什么不回天界?
不光是米凯尔,在座的各位都一怔,他们显然没想到这家伙会如此一鸣惊人,这么敏感的话题都敢直截了当。
米凯尔扬起唇角讥讽道:你以什么资格来质问我?
我当然没什么立场来质问天使长大人,血族界对外获取信息的能力有限,汉斯虽然不着调,但这次他却带回来一样有趣的东西。阿萨迈特不疾不徐道,这对你或许不是秘密,但于我们却是十分震惊的事实,而通过这次事件我更加肯定了此前得出的一个假设——天使不是不回去,而是回不去。
米凯尔:“……”
阿萨迈特笑道:我无意针对任何人,若有冒犯还请见谅。
米凯尔很想一口闷了路西华,没事乱出什么历史书。
路西华也没想到他会刁难米凯尔,虽未全对但也八九不离十,路西华不得不重新审视这名血族,仅凭一本书便能如此接近真相。
米凯尔嗤笑道:如果我们真回不去你是打算代表血族界收留我们?
阿萨迈特以一种得逞的笑容道:米凯尔席下是承认了吗?
米凯尔看着他,面上笑意收敛,后者也从一开始的自然从容到背脊生凉。
传闻天上大君米凯尔拥有似神一般的容貌、力量和性格,被这么一张脸毫无保留地注视着,阿萨迈特终于对自己的狂妄自大后悔了。
米凯尔突然温和地笑道:告诉我你叫什么?
阿萨迈特被问得心跳漏一拍,不明白美丽的天使长所谓何意,斟酌了半晌没有结论却被扶手传来的炽热温度惊醒。他惊恐地看向仍旧双目清亮的天使长,终是下定决心道:佩莱特。
米凯尔点点头,转而对一旁的该隐道:这个佩莱特我借走了,你没意见吧。
本来该隐就很少搀和血族界的事,三代们把他发展出来的二代统统灭光他都没说什么,更别说这种从赔款问题引申出来的国际纠纷。
该隐瞅了眼可怜兮兮望着他的佩莱特,果断道:这是阿萨迈特家的事。
……

阿萨迈特家还能有什么意见,始祖见死不救,族长又被打压到妥协,他们只好以一种保重的眼神向其践行。
米凯尔似有若无地瞥了眼莉莉丝,无论是样貌还是气质都令他为之一振,要说他的称号是似神,可他更觉得她的长相才跟神殿里的那一位惊人的相似,换做杰伊斯或许也会有此触动的吧。
莉莉丝抿唇笑道:米凯尔席下若是有疑问的话不妨直说。
米凯尔惊讶地看着她,想了下道:我的任何问题你都会回答?
当然不会。莉莉丝笑得明艳动人,红唇轻启道:不过我想你要的答案已经了然于心了,若是仍有疑惑我们不妨改日再叙,届时我一定扫榻以待。
众:“……”
该隐已经语无伦次了:莉莉丝,你什么时候跟天使、跟天使……那个什么了?!
路西华比较冷静,似笑非笑地看着米凯尔道:我记得你说过你是星辰之战后才恢复知觉的。
米凯尔莫名其妙:是又怎么了?
阿斯蒙斯蒂斯上前打圆场道:国事面前不谈家事,我相信以米凯尔的智商绝对做不出有损你颜面的事。
路西华冷笑,围观者看得心里发毛,唯独当事人不明所以。
最后援助金没收成,地狱代表带走一名血族三代和一堆翅膀骨折的拉杰尔;该隐彻底凌乱,趴在莉莉丝的棺材板上不断碎碎念,后代们皆不忍直视,内心在翻滚,再想想汉斯为人类的所作所为,都在背地里发誓,绝对不能爱上任何生物,不然这日子没法过了!
奥兰比亚回到誓约之馆的时候月亮已高高挂起,门前横七竖八躺着十几个血淋淋的断了翅膀的天使,整张脸瞬间如同打了蜡。
他们的天使之光正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黯淡。
门上贴了一张用天界文写的订单:定制首批改良型拉杰尔,要求口吐真言、翅膀耐用,改良后最低单位为1。署名:米凯尔。
“……”
奥兰比亚总算明白沙卡利曼耶尔无故拦住汉斯的原因了,这个视觉冲击未免有些强烈,而且把门都堵了。
要不要帮忙?
夜幕下的堕天使一袭黑衣,有着不输于任何天使的容貌,尽管肤色偏深,却也掩盖不了曾经的光辉。奥兰比亚回头便看见过去的双生天使从天而降,波浪般的大卷发随之飘扬。
汉斯呢?
蒜中毒。
“……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其实你的幽默因子尚在萌芽当中。
你是指冷幽默吧。
你是专程来咬文嚼字的?
应该是助人为乐。沙卡利曼耶尔走上台阶,自掌心涌出一股力量将拉杰尔托举起来,道:怎么处理?扔掉还是退单?
奥兰比亚黑线道:麻烦说明下来龙去脉。
沙卡利曼耶尔淡淡道:地狱和血族决定结盟,天界派他们来拆伙,结果被莉莉丝砸成这样。
奥兰比亚沉吟半晌道:莉莉丝果真一直在天界。
沙卡利曼耶尔讥笑道:你果然知道,亏你在天界的时候还能理所当然地享受神的宠爱。
奥兰比亚蹙眉道:是到如今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又何必咄咄逼人。既然要助人为乐,那就快点搬进来吧。语毕便不再管对方,绕过障碍走进屋内。
沙卡曼利耶尔看着他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然后带着拉杰尔一同走了进去。

 

 

 

 

 

 

 

chapter.25 磨合


正所谓凡事都有第一次,作为天使时的加百列收集星辰碎片可谓第一个吃螃蟹,身为人类的奥兰比亚要面对的却是比之更不切实际的作业。
米凯尔交给他的拉杰尔只有两个是死的,但无论怎样他们依旧还是天使形态,要他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化为星辰碎片然后打乱程序再重组?怎么看都像是转基因的节奏,况且奥兰比亚现在也没办法做到像以前那样。
誓约之馆二楼的空房间目前闲人止步,人造的日光灯无法掩盖天使的灵体所散逸的碎片,它们会一点点融入这个世界,深植于人类的生命里。
奥兰比亚将他们转移到反物质世界,在那里任何人的形体都会依能力大小而呈现量子状态,简单来讲就是该多大有多大。
比起以赛亚当初看到的巨大形体,此刻的加百列就小了不止一点,而且由于星辰之力的外逸与有意识的疗伤,形体似乎不是很稳定。不过跟拉杰尔相比,体积的差距依然是个天文数字。
他张开双臂,展开那对令无数天使羡慕的白色羽翼,尽他所能将这些碎片集结起来,然而依然有一些逃离了他的掌控。他少有地感到些许挫败,米凯尔真是给他找了个好得没话讲的检测实力的办法。
他没有动那几个还活着的拉杰尔,仅仅加强了他们自愈能力,只是不晓得翅膀还能不能用。
奥兰比亚从房间里出来就看到沙卡利曼耶尔倚靠于墙边闭目养神,自在的模样不管过了多久都没变。他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巧克力朝对方扔去,后者立刻警觉地在空中一抓,定睛一看有些愣神。奥兰比亚甚至怀疑是不是因为上次自己误投珠子,以致对方产生了条件反射,他好笑道:是喜糖,委托人给的。
就一颗?
客厅里有一堆。
沙卡利曼耶尔当着奥兰比亚的面把巧克力塞进嘴里,道:搞定了?
奥兰比亚嘴角微扬:你回去前记得把活的带走,成品还要过段时间。
沙卡利曼耶尔点点头:那我等你完工了再回去。
奥兰比亚微愕:别告诉我你要住在这里。
为什么不呢?不知为何,看到奥兰比亚错愕的神情沙卡利曼耶尔感觉很有趣,以往的从容淡然仿佛随着身份的转变从他的灵魂中剥离,在与他的相处中总能发觉新鲜感。他环视了下周围道:你的小天使不在?
奥兰比亚古怪地看着他:你想干嘛?
你觉得呢?
至少不会在人类的道德水平线上。
那可真遗憾。
两人一前一后下楼,俊丽无铸的侧脸诠释了两种不同的风格,然而无论是前者的恬淡优雅,抑或是后者的冷峻锐利,都是足以傲视群伦的容颜。
时间已过午夜,月华笼罩的夜空如梦似幻,散发出淡淡的银光,由于少了云雾的遮挡,使其越发明亮。月夜下的橡木林泛着缕缕银白色的光辉,仔细看便能发现树下倒挂着的蝙蝠,把树林衬托出一丝诡异。
誓约之馆的主卧在底楼,也就是奥兰比亚的房间,其本人跟平常一样进入并翻出换洗衣物准备沐浴,却被一声清冷的声音打断。
我睡哪?沙卡利曼耶尔问道。
奥兰比亚回头,一袭黑衣的堕天使在月光下更加凸显其本质。
天使堕落后也需要睡眠?
入乡随俗。
真幽默,奥兰比亚在内心腹诽。
客房有很多。言下之意,除了主卧和有人住的随便挑。
沙卡利曼耶尔摆出一副失望的样子道:我以为你会请我睡这里。
奥兰比亚淡定道:我必须为我的人生安全考虑。
你在害怕?沙卡利曼耶尔声音明明不带感情却又能在其脸上看到隐约的笑意,他走近他,鼻尖触及奥兰比亚光滑的脸颊,怕我趁人之危?
奥兰比亚以为那是嘲笑,毕竟一个弱小的人类根本不可能勾起对方的兴趣,那具强大令人羡慕却令他的半身憎恶的身躯已不复存在,如今的他必须依附于人类的躯体,慢慢修复破损的灵魂。
如此说来他还真不明白沙卡利曼耶尔接近他的目的。
是蓄意谋杀。
五个字瞬间冷场,沙卡利曼耶尔突然拉开两人的距离,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漠。
有时候觉得你挺有趣,有时候却觉得很无趣。
你跑来找我就是因为我有趣?
沙卡利曼耶尔不置可否:其实我也很敬业的,身为一名称职的守护天使,我必须为投保人负责。
奥兰比亚深深地看着他,半晌才道:那么请好好干,我会送面锦旗到地狱的。说完便拿看衣物走进浴室,的一声门响后,不多时水流声便从里面响起。
沙卡利曼耶尔自认从诞生伊始被晾在一边的情况只发生过两次,而每次还居然都是最不可能的人干的,实在是挑战个人的自我感觉。
与此同时,一名堕天使正睡眼朦胧地停留在誓约之馆顶上,翅膀有一下没一下地扇动着,真叫人担心他会掉下来。他的手里抓了一大网兜,里面躺到了数十只蝙蝠,有好几个还在吐白沫。
沙卡利曼耶尔真不够意思,路西华都放他假了还要我来抓蝙蝠。
堕天使不满地嘟囔着,哈欠连连,好像这辈子就没睡醒过。
突然,他仿佛感受到一股治愈之风自东方而起,牵引了他沉睡于灵魂深处的本质,迷茫的双眼顿时充满无限活力,两扇黑色羽翼快速而有规律地拍打着,瞬间没入无尽夜色中。
就在堕天使飞走没多久,皎洁银月为乌云遮盖,淅沥的雨丝毫无征兆地湿润了这座城市。
延绵细雨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清晨,路面湿滑空气潮湿还带了点阴冷,倒是给料峭春寒下了完美的定义。
紫杉一夜未归,一进门便见玄关多了双陌生的鞋子,再走两步就看见令他震惊的一幕——沙卡利曼耶尔坐在沙发上看韩剧。
帅气的脸仿佛扭到了一块儿,双腿似灌了铅,又似在脚底生了根,大脑明明发出指令却就是动弹不得。
誓约之馆的时间流速是静止的,可紫杉却觉得静止的是自己的心跳。
电视里女主角趴在男主角身上不停地呕着血,男主角强忍悲痛为其拍背擦嘴,凄厉哀伤的背景音乐弥漫了整个客厅。
模式固定如八股的剧情,其实也可以中和一下僵硬的现实环境。
紫杉,你站着干什么?奥兰比亚从里面走出来看到青年站得跟电线杆似的,不禁问道。
你又捡了个堕天使?
紫杉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问得这么直白太不具备可塑性了。
沙卡利曼耶尔冷冷地看向他,背景音乐切换成优柔寡断的抒情曲。紫杉淡定地回望,两双黑色眼睛大眼瞪小眼,空气中的压力顿时呈几何倍数增长。
奥兰比亚揉了揉太阳穴,这次不但来了个堕天使,还塞了一房间的天使。其实他并不希望类似紫杉那样处于成长中的天使接触过多的外界因素,尽管那样有可能加快他们的恢复速度,但副作用依然存在,欲速则不达的道理谁都明白。
紫杉看看奥兰比亚,再看看沙卡利曼耶尔,耸了耸肩塞给前者一个鸡蛋饼便回阁楼,却被后者叫住。
记住下次买两份。
“……”

似乎是一刻也不愿多待,踩楼梯的频率越来越快,奥兰比亚估计紫杉的脸色不会比院子里的叶子淡。

 

 

 

 

 

 

chapter.26 火焰碑文


誓约之馆客厅的长沙发上坐了两个不同的生物,人类啃着蛋饼,堕天使看着韩剧,画面是肝肠寸断的生离死别。
奥兰比亚甚至记得,上一次两人平和地不带其他目的地坐在一起的场景。当他们互为彼此半身的时候,还是大君的他做了个梦,而这个梦却在不久的将来成为实境的语言。他们兵刃相对反目成仇,他的一剑斩断的不光是对方的翅膀,更是长久以来建立的信念。
——双生天使所能给予自己半身的惟有死亡这件事。
这是他曾对回声说过的话,沉重得令人心碎,惟有切身体会过的人才会懂得双生相互牵制的道理。当付出的爱换来误解与憎恨,任由绝望与泪水淹没心灵的伤痛,死亡其实也是一种宣泄吧。
奥兰比亚想,倘若再给他一次选择,他依旧会执行命令,依旧会面对他的半身,最后的结局恐怕依旧如此。
四大元素中的水具有强大的复原能力,同样也是种固执的属性,就如同奥兰比亚的性格。
蛋饼吃完了,沙卡利曼耶尔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奥兰比亚的额头堆满黑线,真心想知道一个人得多无聊才会看这种没营养的节目。他拿起遥控器按了下,画面切换成新闻,沙卡利曼耶尔愣了愣,视线转向他,后者的头皮没来由的发麻。
此时门铃响了,奥兰比亚如获大赦,不作他想前去开门,来访者的浅金色长发无风自动,为雨后阴沉的空气增添了一抹亮色。
嗨,加百列,好久不见。
查德希尔!没想到你会来。
一听说你回来了就想过来看看。查德希尔笑道,我们都很想你。
奥兰比亚张了张口,最终只报以微笑,他明白所谓回来的含义,于他或许是一种艰难的生存方式,但对关心他的人而言却是再好不过的事。
查德希尔怀里的花猫动了动,眼一睁便朝屋内冲,不出意外地被反作用力恨恨地弹到台阶下,撞击声之响令人咋舌。
“……他怎么了?奥兰比亚觉得每次见到索西特对方的举动都很反常。
查德希尔状似苦恼道:我算是认识到人类的良苦用心了。丽姐觉得索西特太孤单,就给他买了只小母猫,结果人家女生积极主动,他却像吃了老鼠药一样东躲西藏,然后就这样了。杰伊斯说这是恋爱恐惧症,但我们一致认为应该是那个了。
具体是哪个不用挑明,毕竟这结论实在太囧了。
查德希尔抱起撞晕的索西特,在奥兰比亚的示意下走进去。才一瞬间功夫,查德希尔便感受到不一样的空间环境,禁止的时间流速恍若回眸往昔的时光。御座前的吟诵,格林莎的茶会,初生天使们的嬉戏……一切仿佛就在眼前。
这种熟悉的感觉很微妙,加百列在人界据点的特征皆是如此,可他不认为那是用来疗伤的好地方。
尤其当眼前的堕天使在场的情况下。
曾经的慈爱已为冷漠取代,那个连神都赞叹的作品正以另一种方式证明他的存在。
我该说好久不见吗?查德希尔。
确实蛮久的,你比以前黑了,我差点没认出来。
“……”

查德希尔注意到沙卡利曼耶尔的嘴角有细微地抽动,他挑了挑眉,这个冷到没边的家伙不是没一点感情嘛,不过他也没指望对方的脑子能转过弯来。
沙卡利曼耶尔不再多言,径自上了二楼,客厅里的冷空气终于得以降温。
查德希尔松口气道:他变得是不是多了点?路西华都比他热情。
因为路西华的神经已经被米凯尔这个粗神经磨细了,奥兰比亚心想。
你不用照顾回声吗,怎么有空来这儿?
我已经帮她处理好转学的事了,剩下的她应该能解决。查德希尔自掌心凝聚出一团能量漩涡,其中央是一块石碑。他把石碑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道,上世纪10年代,英国一艘巨轮沉入海底,这件事你知道吧。
奥兰比亚点点头,查德希尔继续道:最近人们兴起了一项新运动,唔,这么说也不对,怎么说以前也有过,就是打捞沉入海底的神秘物品,用人类的话来讲就是欧帕兹
我听说过,据说希特勒也曾为一个盒子大开杀戒。
这个石碑就是打捞上来的东西,上面的文字请各国语言学家看过,证实不是任何一种人类语言。
也不是我们的语言。奥兰比亚补充道。
查德希尔点头道:没错,所以有人认为是外星人留下的。
奥兰比亚失笑道:你不会要我去找外星人吧。
怎么会,我是来逃命的。
“……
什么意思?
查德希尔顾左右而言他:问题就出在这块石碑上。它是在那艘巨轮里被发现的,起初人们只以为它是普通墓碑,可谁想但凡碰触过它的人都死了。
我还是不觉得跟你有什么关系。
刚刚不是说请了各国语言学家看过么,我就是其中一个。
奥兰比亚重新打量他,郑重道:主神真是埋没人才。
查德希尔干咳一声,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所有碰过它的人里就我是活的。
你要不是活的谁还能活?奥兰比亚心道。
我明白了,现在你等于是活的研究对象,研究所的门为你敞开。
“……
你不觉得这块石碑很诡异?能把好端端的人整死,还个个都是自杀。来之前我有探查过,很奇怪里面居然蕴藏了一种力量,感觉还挺亲切,有点类似于米凯尔的。
奥兰比亚将信将疑,把手附在石碑上,缓缓催动自己的力量与之融合,圣神的天使之光包围着它。良久,奥兰比亚道:不是错觉,与其说与米凯尔类似,不如说根本就是出自于同源物质。说着他加大了手中的力量,石碑表面的温度逐渐升高并浮现出一位头上长有羊角的女性,其形象像极了索西特的本体。
查德希尔倒吸一口凉气,不确定地看向奥兰比亚,后者闭上眼睛道:没错,她就是初代火之精灵王沙拉曼德。他与他决裂的导火索。
精灵枯萎是化为晶石,可它明显是岩石。
你说的没错。奥兰比亚用随身携带的银质细刀轻轻刮开岩石表面,露出晶莹剔透的水晶。想来这块碑的制作者应该是位技术高超的人。
查德希尔感叹道:那就不奇怪了,上面的文字多半是谁碰谁死,如果是精灵王的晶石,残留了将语言转化为现实的力量很正常,搞不好那艘游轮也是这么沉的。
就算这样,你打算带着它逃命?
没有得来对方的回应,奥兰比亚奇怪地看向查德希尔,却见他神色慌张地看着自己身后。奥兰比亚一个激灵猛然回头,只见沙卡利曼耶尔站立于楼梯之上,黑色瞳孔里充满怒意,此刻的对视就好像跨越了数万年,美丽的精灵王变为巨大的晶簇,他与他的敌对早已注定,无论为他做了多少,他永远看不到。
正如奥兰比亚所想,沙卡利曼耶尔的眼里只有两件事,石碑上精灵王美丽的倩影,以及奥兰比亚手中锋利的银刀。

 

 

 

chapter.27 火焰追忆(上)


查德希尔终究是没能投宿成功,先不说沙卡利曼耶尔的存在使得气压低到难以估量的程度,对方不分青红皂白的火焰攻势完全可以令他的血压也跌停板。他在走之前拍拍奥兰比亚的肩并语重心长道:难为你了,这家伙什么癖好,火里还带蒜味。
奥兰比亚的眼角跳了跳,不着痕迹地拿掉他的手道:如果你要凑热闹我随时欢迎。
查德希尔大惊:你怎么会认为我只有这点追求?吾友,你太令我伤心了。
奥兰比亚感到自己的汗毛都竖了,他看着对方一如既往的完美脸庞,但怎么总觉得性格有些缺失,是在人界混得太久还是书看太多了?他琢磨片刻道:跟卡麦尔吵架了?
查德希尔脸色一僵,旋即微微一笑:怎么可能,我跟谁吵也不会跟他吵。才说完就凑到奥兰比亚耳边低声道,别说我来过。
……

谁说只有人类才好面子,天使也不例外。
查德希尔深呼吸,脑补了下逃跑路线,连石碑都搞丢的话就不是被抓到能完事的。
奥兰比亚疑惑道:为什么不去魔界?听说地狱建设得很不错,你去的话或许还能帮上忙。
查德希尔不以为然:我喜欢人类的生活方式,虽然竞争激烈却很充实,这种体验以前从来没有过。
查德希尔。奥兰比亚打断道:你这种想法很危险。
最危险的事我们都经历过了,剩下的我不认为有多少含金量。
奥兰比亚替卡麦尔捏把汗,算是明白两人吵架的缘由了,双生的一方思维太活跃的确很难招架。
其实逃犯的生活方式可以忽略。
你居然跟卡麦尔说得一样!查德希尔感叹道,你们没必要紧张兮兮的,我只是想如果真的能够回天界,那在此之前不过把人类瘾岂不太可惜了。
奥兰比亚默然,查德希尔很潇洒地从正门走了。老实讲,比起米凯尔动不动就拍拍翅膀横冲直撞的个性,查德希尔倒真是把各方面都融入人类社会中了,将自己无穷的力量缩在狭小的人类形体内自不必说,连飞行都省了,各种交通工具乐不思蜀地挨个尝了个遍。
看了眼地板狰狞的灼痕,突然觉得这里实在没必要再待下去,不到一天时间,他与他的相处似乎连最基本的人际交往水平都达不到。
奥兰比亚随便挑了件外套便走出房子,雨后的橡木林看上去更加葱郁富有生机,经过一夜的洗刷尘埃落尽,仿佛唤醒了新的活力。
他打开车门坐进去,然而思绪并未随着身体动作而转移,它们迫使主人以回忆的方式重新面对之前发生的事。
奥兰比亚不想对此作何评判,于他而言不过是再一次目睹了沙卡利曼耶尔那愤怒又冰冷的双眸,三次都为了同一个人,究竟是已化为晶石的精灵王太过幸运,还是他太过可悲?
沙卡利曼耶尔的残忍似乎永远只会针对一个人,透过那朵炫黑的火焰,奥兰比亚看到了过去的自己,那样小心翼翼地去守护他所珍视的东西,甚至不惜毁去禁锢知觉的能力,到头来就像开了个国际玩笑。
最后火焰被查德希尔挡下了,但他仍旧感受到能量的余波,脖颈处的浅金色发丝断了几根,可以想象若是没有第三者在场的话历史可能真得重演了。
沙卡利曼耶尔!你这个疯子!查德希尔气得跳脚,手中的佩剑指着堕天使怒不可遏的脸,恨不得在其脸上来两刀。
沙卡利曼耶尔没有言语,自楼梯一跃而下,一步步走向锋利的剑身,而他的目光却死死地盯着地上泛着火焰光芒的石碑。那种眼神以多年后加百列回忆时的话来形容就是仿佛要将自己的东西看透一样,所流露的占有欲恐怕连其本人都未曾察觉。
奥兰比亚突然有放声大笑的冲动,区区晶石就能牵动一个人的情绪,短暂的相处就能抹杀他的存在,无论过了多少年岁,他在他的眼里就如羽毛一样无足轻重。
沙卡利曼耶尔捡起石碑,看向查德希尔道:它是在哪里找到的?
语气之冰冷令查德希尔心口一窒,尽管表面上沙卡利曼耶尔以路西华马首是瞻,但依旧无法忽略其曾经堕天使之王的称号。查德希尔仅思索了片刻便道:你打算收集全部的?
沙卡利曼耶尔的嘴角弯起轻微的弧度,可谁都不会认为里面包含一丝笑意。
不光是全部,但凡动了它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查德希尔差点控制不住笑场:那你百分百要失望了,动了它的人都死了。除了他,毕竟追究起种类,他确实不是人。
哪里?
沙卡利曼耶尔的脸更阴沉了,查德希尔管住想吐槽的嘴巴,摊摊手道:不知道,从海里捞上来就是这个样子,不过建议你去大西洋底找找。
这种说法方式还真有种赶着投胎的节奏,查德希尔挑了挑好看的眉毛,沙卡利曼耶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余光却似有若无地瞥向奥兰比亚,然后抱着石碑自落地窗飞了出去。
查德希尔本想追出去,看看他是否真的会跳海,但见到奥兰比亚面无表情地脸孔后还是站住了。
随后便出现了如上对话,为了活跃气氛查德希尔把幽默细胞发挥得淋漓尽致。
注意力回笼,奥兰比亚总算发现满树的蝙蝠一只不剩,看样子沙卡利曼耶尔本来是打算长住的。
突然一只花猫跳上引擎盖,猫爪子顺便一划,四条长短不一的爪印随之出现。
奥兰比亚:“……”
花猫趴在引擎盖上透过挡风玻璃看向奥兰比亚,后者无奈打开车窗,前者嗖的一下窜进来,在前后座来回蹦跶。
奥兰比亚忍无可忍道:修车费我会寄给杰伊斯。
花猫动作一顿,慢吞吞地跳到副驾驶座变为男孩模样,身上穿的恰是奥兰比亚此前给他买的。
全部抵消地板和扶手的修缮费。索西特不耐烦地扯了扯领口道,你们又打起来了?
差不多吧。
你又输了?
“……”

索西特啧啧道:到底是水火不容啊。
索西特。奥兰比亚缓缓道,放着女儿不管的父亲是要遭雷劈的。
索西特嗤笑:我可是火之精灵王,谁的雷击有我强?
奥兰比亚看着他,不带任何表情地看着他,后者汗毛倒竖,忙岔开话题:刚刚有股与我本质相同的能量,尽管很微弱。
没错,所以如你所见,就地成战场了。
说重点,我想我有权知道那股能量是怎么回事。
奥兰比亚踩下油门,一拐弯驶出橡木林,尔后才淡淡道:不愧是火之精灵王所残留的能量,历经数千年依然那么熟悉,就连我都记忆犹新。

 

 

 

 

 

chapter.28 火焰追忆(下)


神秘雅致的奇遇咖啡厅,位于一栋大厦的二楼,木质招牌旁的精美雕花玻璃窗隐隐透着七彩炫光。这是一家说不出时代感的咖啡厅,这或许是店长本身的问题。
奇遇的客人不多,基本上都是回头客,只不过这些回头客里很少有人类罢了。
这天的咖啡厅来了个稀客,稀到杰伊斯一度以为这家伙人间蒸发了。
这个稀客什么都没点,捧着台笔记本杀气腾腾地入座,然后顶着一张欠多还少地脸开始上网。
杰伊斯给他泡了杯花草茶,瞥了眼网页内容差点眼球移位。
网上有提供下载,没必要看剧情介绍。杰伊斯好心提醒道。
对方一顿,旋即啪嗒啪嗒关掉一片网页。
杰伊斯失笑:你到底要查什么,沙卡利曼耶尔?
沙卡利曼耶尔看了他一眼,自掌心的黑色火焰里出现一块泛着淡淡红光的石碑,令一向从容的杰伊斯也有瞬间错愕。
查德希尔说发现于一百多年前的沉船里,但我根据这条讯息却查不到一点关于这块石碑的内容。
倒是查到了真人改编电影和不少观后感。杰伊斯了然地点点头,信息检索这种事确实不适合先天耐性缺失的人。换这个关键词试试。他打了几个字在搜索框,一敲回车,果然罗列了几千条查询结果,不过最让杰伊斯囧囧有神的还是那句唯一活着的美男语言学家盗走石碑下落不明,下面挂了张照片,分明是查德希尔那张脸。
杰伊斯忍俊不禁:他在搞什么,前几天还跟卡麦尔吵架,一转身就成小偷了。
沙卡利曼耶尔的关注点可不在这里,他的视线直接滑到最后一行,却是与沉船事件毫无关联的文章,而这篇文章恰恰揭开了考古界封存已久的历史。
19世纪90年代,由美国富商出资的考察队进入建于埃及阿布西尔沙漠的一座金字塔,从中带走一块石碑,结果这支队伍的八名成员均在日后陆续死亡。令沙卡利曼耶尔感兴趣的是它的地理位置,如果他猜得没错,那里不正是他第一次见到沙拉曼德的地方吗?
伴随着物换星移,彼时的岩洞已为黄砂覆盖,一座座金字塔诉说着历史演变的迅速。沙卡利曼耶尔甚至记得他自天界边境的钻石谷飞入那无止尽的深潭,穿过那氤氲飘缈的通道便是他遇见美丽精灵王的世界,那样惊心动魄的美,仿佛在他千篇一律的生命里点了把熊熊烈火。他厌倦了现存的一切,烦透了他以为早就习惯的日子。
背道而驰的情绪波动最终摧毁了禁锢知觉的那组程序,他更是在那一刻爱上了她。
沙卡利曼耶尔猛地站起身,动作之大令他的座椅翻倒在地,他扭头便朝店门走去。
同一个地方不会遇见同一个人的。杰伊斯在其身后道,你还要继续往后看吗?
沙卡利曼耶尔蹙眉道:我只是追寻我所要的东西。
杰伊斯笑得高深莫测:即便那个东西不是你的也无所谓是吗?
沙卡利曼耶尔不耐烦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杰伊斯刚要回答,便见店门开了,进来的女孩被里面低沉的气氛吓了一跳,而一张熟悉的面孔则令她不寒而栗。
回声记得撒旦叶应该被觉醒后的索西特封印了,可眼下的情况又是怎么回事?胜似艺术品的冷峻容颜使她想起了陨落的加百列,那位形同她人生导师的美丽天使长。
长久以来积累的情绪如同喷薄的岩浆,回声可以感觉到来自心口的压力,她不自觉地举起右手指着眼前的堕天使,想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索西特的封印会失效。
沙卡利曼耶尔皱着眉头看向无礼地指着他女孩,老实讲他已经不记得那个差点被他杀死的人类了,是以对于回声悲愤交加的表情有些莫名其妙。
杰伊斯也察觉到回声的变化,只得对老熟人下达逐客令:你还是赶紧去淘宝吧。
沙卡利曼耶尔瞥了眼魔王翻得比书还快的脸,冷哼一声,无视第三者的存在径直走了出去。
回声的眼泪终于在这一刻不受控制地落下来,即使过了那么久,她已不再是那个无知的人类少女,可爱哭的性格依旧没变。她知道加百列的强大使得这世上没有足以交换他的存在,尽管如此她仍会不住地想,若是可以换过来,她想要守护他,就像过去他总是守护着她一样,她迫切地希望能够守住他的一切。
杰伊斯无奈地笑着安抚她:回声,还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话吗?
回声疑惑地看向他,思绪在过去的时间里不断流转,她跟杰伊斯的对话不少,但对方郑重其事的言语却很少。比如很久以前的她在放学后走进奇遇,意外地目睹了她永生难忘的梦境——过去的某个时空里那个天地间无可比拟的大君天使。之后杰伊斯仿佛看穿了她的心境般道:好好珍惜这一份心,日后你会达成的。
杰伊斯重复着他说过的话,与回声记忆里的场景重叠。她不确定地看着杰伊斯,即使隐约猜到了什么但在没得到肯定之前她不敢下定论,过高的希望所要付出的代价对她而言太过昂贵。可惜杰伊斯并未正面回答,而是开启了毫无关联的新话题。
听说你转学了?
回声一愣,随后才点头道:查德希尔非要我转到现在的学校,但我听说那里经常闹鬼。
杰伊斯好笑道:你都已经是天使了还怕鬼怪?何况你身边哪一个都能拎出来唬人。
回声没想到杰伊斯也会开玩笑,内心的压抑顿时减轻了不少,她感激地朝他笑了笑,接着道:可是有好几个人做了相同的噩梦,听说跟学校门前的那条马醉木道有关。
杰伊斯给自己和回声倒了杯花草茶,道:但我也听说那件事已经解决了,此后大家都睡得很安稳。
可是……”
回声。杰伊斯难得用严肃的口吻道,沿着这条路走下去。
回声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一口气喝完茶便回家了。
杰伊斯跟品酒似的喝着茶,直到来了客人都犹不自知,但客人似乎非常欣赏这种帅哥慵懒图,一如既往地上前游说:我想若是把店长的各种姿势拍成写真肯定会大卖的。
客人自称知名制片人,算是奇遇为数不多的常客,只是虽是常客却不是来喝咖啡的,他的目的是把店长和店长的朋友统统拉进演艺圈。
杰伊斯放下茶杯优雅地笑道:拍照只会浪费我开店的时间。
我可以找人来帮你看店,而且只要你红了客人会源源不断。
那样会破坏这里的氛围的。
客人哑然,完全不能理解对方的想法,如今这个社会人人都想出名,居然还能让他碰上个淡泊名利的。
这是本店的新产品,算是感谢您的长期厚爱。
杰伊斯将一杯咖啡递到客人面前,示意他品尝。
客人有些泄气地喝光杯子里的液体,然后信誓旦旦道:我不会放弃的,你和你朋友是我见过的最具杀伤力的人,我至少要说服一个,所以我还会再来的!
杰伊斯报以微笑并未多言,因为他知道明天醒来的时候男子就会忘掉这一切,而他也不会再让他靠近这里。

 

 

 

 

 

chapter.29 现象之飑,现象之雨


随着地狱的发展也渐渐产生了诸如怪谈之类的饭后谈资,最著名的莫过于地狱七大不可思议事件,主要围绕着七位魔君以极端的方式所行的逆天之事:骄傲如路西华谦逊有礼;愤怒如沙卡利曼耶尔笑口常开;贪婪如玛门慷慨解囊;色欲如阿斯蒙蒂斯清心寡欲;暴食如别西卜节食减肥;懒惰如贝利尔勤奋上进;嫉妒如利卫旦心胸开阔。
以上七件事本来只有想象力爆棚的人才想得出来,如今它确确实实发生了,虽然只有两件。
阿斯蒙蒂斯洗心革面,自从上次跟一个天使回来后就天天围着人家转,连自己的夜总会也转手玛门了,可见其一片良苦用心。
贝利尔是真的不睡觉了,还把自己从头到尾里里外外洗刷干净,火急火燎地飞出地狱墙,然后一直失踪到现在。最先沉不住气的绝对要属利卫旦,当下派了直属部队进行地毯式搜索,整个魔界差点被掀翻,结果一无所获。
米凯尔边吃葡萄边火上浇油:你还不如先把拉斐尔找到,能让贝利尔不犯懒的人只有他。
利卫旦咬牙切齿道:论亲密程度,我才是他的双生天使,他不跟我在一起根本就不科学!
米凯尔差点把葡萄籽咽下去,咳了两声道:你的存在本身就不科学。我看他跟拉斐尔在一块儿挺和谐的,谁叫他们的本质最接近,跟你一起成天刮风下雨吗?
利卫旦气得脸红脖子粗:米凯尔,别以为路西华殿下在旁边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米凯尔丢给路西华一粒剥好的葡萄,道:他不在我也照旧。
路西华吃着葡萄好笑道:以前他天天粘着拉斐尔的时候尤利耶尔都没说什么,就你的醋劲日渐猛烈。
利卫旦恨恨道:我自己去找他,不用你们!然后气冲冲地离开,把门砸得墙壁都抖三抖。
看着他背影消失于门后,米凯尔叹气道:元素之风、现象之飑,互为表里,前为因后为果,其实他们才更像一对吧。
你这么说连尤利耶尔都会哭的。路西华却不以为然道,因果未必得成对,就像偶然不一定造就必然。
米凯尔听得犯晕:你肯定哲学看太多了。
路西华讽刺道:你吃再多也不会懂。
米凯尔爆了,从椅子上弹起来摆出格斗姿势:路西华,你是想打架吗?!
“……”

路西华头一次觉得米凯尔的吸收能力是一等一地好,从人界引进的《格斗技巧图解》他就算没完全领悟其实也差不多了,真不知道别西卜在吃喝之余去翻译这本书是为了帮助消化还是促进食欲,反正天使军统帅是找到奋斗目标了。
路西华揣着一摞文件默默地去书房,米凯尔的pose摆得很正,直到寝室的门关上才回神,于是赶紧冲出去边跑边喊道:喂,路西华,别跑啊,有种我们好好打一场!回应他的是书房紧闭的门。
宫殿管家是地狱少有的女性恶魔,有着标准的魔鬼身材,办事能力也十分出彩,是以在众多竞争者中脱颖而出成为魔君之首的管家。她严谨的处事作风与其火辣的身材极不相称,可以时刻气场全开,有时候连路西华都不愿面对她。刚刚上任那会儿因将屡次骚扰她家主人的米凯尔轰出去而闹出过乌龙,尽管她现在依然不待见这个天使,但至少能做到无视。
利卫旦气势汹汹地飞出地狱墙,幽暗的环境渐渐变得春光明媚,诺丽特斯湖畔,一群妖精围着几只小猫叽叽喳喳地闲聊着,好不热闹。
魔界的确有长得像猫的妖精,但他确定这几只确实是如假包换的真猫,于是飞过去想一探究竟,一大帮无聊到不长毛的妖精围着猫干什么。
然而他还没降落就有妖精指着他叫道:堕天使来了!然后他们抱着猫争先恐后地跑了。
利卫旦:“……”
魔王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冒出来:你一来就觉得云层又厚了。
利卫旦一脸不爽道:你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只要我高兴我可以随时随地出现。
这么说你现在很高兴?
你有见过我不高兴的时候?
“……”

魔王好整以暇地坐在岸边的岩石上道:这么沉不住气的话是很难找人的。
利卫旦撇撇嘴不作声。
魔王好笑道:我也有兄弟,所以我理解你的心情。
利卫旦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位有着永恒存在之称的魔王陛下,自堕落后从路西华那里听说了他与主神之间的关系后就很好奇,可就连老大都不敢深入了解的事他又怎么敢打听。
但眼下这是要坦白的节奏?
利卫旦闪烁着漂亮的紫罗兰色眼睛,期待着对方做进一步解说,可等了半天不见下文。
然后呢?他忍不住催促道。
魔王眨眨眼睛:什么然后?
“……
你可以装得再像点。
魔王笑道:这些虽然算不上秘密,但我也得尊重他的意愿,如果他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也不会多说。
利卫旦失望地点头:好,我不问了。斟酌了半晌又道,……知道拉斐尔在哪吗?
人界泰国曼谷,具体地理位置有点……网上说那是当地最大的红灯区,总之天使之光最后一次就是从那里发出的。
“……”
这都过去多少天了,蚂蚁都能搬几次家了。利卫旦脑子里浮现出一幅人界地图,目标锁定在泰国周边地区,突然目光一凛,颤声道:他、他终于决定顶替阿斯蒙蒂斯的位置了?!
魔王黑线:你想太多了,贝利尔也在那里,我想你关心的重点应该是这个。
话音未落,利卫旦便展翅高飞,瞬间无影无踪。
天使的知觉自降生即被抽离,因而他们没有痛觉也不会流泪,只拥有正面的情绪。他们都是成对出现,却又总会因为生命过于接近而分离。
魔王抬头仰望蔚蓝的天空,想象着遥远的天际神圣之光所包围的大圣堂,这个有形世界的最高存在,思绪也仿佛穿云破雾看到了很久以前的身影。
明明是共同降生的兄弟,却是相隔两界;明明没有阻碍,却将心扉紧闭;明明害怕孤独,却又将他人拒之门外。
要怎么才能回到过去,连魔王也在不断寻求答案,可是无论经历多久他始终无法探知足以与之交换的存在。
微风轻拂,为山林包围的诺丽特斯湖泛着优美的荧光,醒月花含苞待放,暗香浅浅。


biao:气象学上指风向突然改变,风速急剧增大的天气现象。飑出现时,气温下降,并可能有阵雨。因为先有风这一元素才会产生风向风速等现象,有了风速风向才会让人感到风这一元素的存在,所以米凯尔才说拉斐尔和贝利尔本质最接近、互为表里互为因果。
皮埃斯,魔王和主神木有JQ,表想歪

 

 

 

 

 

 

chapter.30 我们约会吧


最近全球天气异常多变,往往上一刻还是大晴天,下一秒便暴雨倾盆,气象局的信任度遭受空前打击,而造成这一现象的始作俑者的日子也不怎么好,怨气的穿透力已经波及到身边的人了。
贝利尔,你还要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待多久?地狱的建设还在进行,你就这么跑出来不觉得太不负责任了吗!
利卫旦瞥了眼老神在在摆弄那些茶具的拉斐尔,就觉得需要来点骤雨降降温,很久以前他就不明白,为什么这种活得跟小老头似的天使这么有天使缘,更无法容忍的是他的双生天使只要一见到这家伙就变成块膏药贴上去。
我回去了也是睡觉,还不如跟拉斐尔在人界转转。你来的正好,干脆一起吧,反正地狱有没有咱俩照样运作。
要说贝利尔的懒惰是天生的,倒不如理解成没有拉斐尔的生活还不及一张床,在天界的时候如此,下了地狱后仍是如此,利卫旦的身心遭受着双重煎熬。
利卫旦本是受到黑帝影响的第一批天使,当初他甚至为贝利尔喜欢粘拉斐尔而感到庆幸,至少拉斐尔绝对不会让贝利尔堕落。可当他在战场上见到那个不该出现的身影时,他才意识到他的半身始终是他的半身,不会因任何人或事而改变。之后很顺理成章的,贝利尔的翅膀随其心境变化而变黑,在地狱里他也是少有的因主观因素而堕落的天使。
但堕落后的贝利尔反而变本加厉了,睡得比以往多不说,睡眠质量还出奇的好,利卫旦进他房间见得最多的就是白花花的肚皮——这个没睡相的堕天使!
利卫旦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双生天使给拉斐尔忙前忙后不亦乐乎,嫉妒之火烧得更旺,拉斐尔则像看热闹似的笑得人畜无害:这茶味道不错,利卫旦要不要来尝尝?利卫旦的耐性已达临界点了,他恨不得撕了这张笑不露齿的脸,却又听对方道,是贝利尔亲自泡的哦。遂弃械投降,乖乖过去喝茶。
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趋于缓和,一张不算大的实木桌旁,三名天使怀着不同的心情喝着茶,这种体验已经消失太久太久,拉斐尔突然觉得从虚无中归来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持续降雨打乱了人类的生活节奏,一年一度的全省花卉展也一拖再拖,终于在连下了两周的雨后主办方一锤定音:不能再拖了!是以夏孟霖送了十几张票给紫杉,让他带些朋友去玩。
夏孟霖走得很急,看样子为了花卉展的事还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
放电小子真是小气,亏我刚才陪他在这等你,有这好事居然不告诉我。
紫杉感到肩膀一沉,接着就有只手伸过来抽走了一张花卉展的门票,用充满磁性的嗓音读着票上的广告词。
看着不错哦,一起去吧,紫杉。胧影走到紫杉面前,看着他道。
你要去的话也不用门票吧。
听着真伤心,好歹我也有想像活人那样生活的时候啊。
紫杉将信将疑地看着他,虽然打从心里高兴能够如此跟兄长对话,但他的目的实在让人不敢恭维。其实胧影的性格还是跟以前一样,特立独行我行我素,身为商界奇才的他很擅长将他人玩弄于鼓掌上,然而对待唯一的胞弟,他又是比谁都细心的。而当初紫杉决定抛弃家族跟母亲离开,又岂能说不是出于自私呢。
少了家族与亲人的束缚,曾经被掩盖的本质渐渐显露,胧影的表现就好像在弥补过去失去的东西,紫杉担心他拿夏孟霖开刷,可又说不出太决绝的话,毕竟无论从何种角度来讲,他还什么都没干。
兄弟俩的侧脸很像,以致紫杉在看到对方突然变得铁青的脸色后还一愣,随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转过身,便见汉斯舔着一口白牙,两颗尖细的獠牙仿佛随时会滴出血来。
吸血鬼的脸通常都是病态的苍白,汉斯也不例外,紫外线照得再多也没用,这种白再配上两颗标志性的牙齿,胧影的变脸可想而知。
汉斯惬意地走过去,从紫杉手里抽了两张门票,邪笑道:好像还不错,带奥兰比亚去玩玩也可以缓解压力。
压力?
紫杉的疑问脱口而出。工作上他们很少会有名为压力这种情绪产生,有委托就接,没委托的时候可以做些养活自己的事,社会竞争力在他们这一行基本不存在,真要说的话就是危险系数比较高,但量力而行也是他们的行为准则。
汉斯没有理会紫杉的疑惑,他的目光落在门票上的的花卉图案,脑子里却想着在魔界看到的场景,那已经不是单单一个诡异就能形容的了,简直是毛骨悚然。
说起来几天前他又被某无耻的堕天使算计,再次被带到撒旦叶的宫殿——这次是真的门窗紧闭了。没多久,贝利尔气势汹汹地飞来扔了他一脸蝙蝠,扔完就没影了。
汉斯抖了抖网兜,里面的蝙蝠晕的晕吐的吐,没一个是正常的。
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冷静的血族,但他冷静起来还真不像血族,除了脸色白得吓人整体看上去居然有点人样。
开门!他朝门外大喊一声,大约十秒后休利耶尔出现在门口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不禁怔住。
休利耶尔面无表情道:《地狱法典》第四条第一句:任何人不得擅自限制他人人身自由
“……”
撒旦叶究竟榨压了他多少剩余价值,一部法律都能随时随地挂嘴边?
汉斯就这么毫无阻碍地飞出地狱墙,结果就看到了令他下巴脱臼的画面——撒旦叶抱着块石头站在墙边发呆。
血族界不乏恋物癖,但恋到这副摸样的别说现在没有,将来也不见得会有。
撒旦叶的样子简直就是走火入魔,汉斯觉得脚下全是他的鸡皮疙瘩。
他在撒旦叶旁边现出原形,侧身看了眼让堕天使失魂落魄地石头,却不想那竟是块由精灵变化而来的晶石。
你的口味真重,我完全可以理解为你抱的是精灵的尸体。
只可惜她的身体远不止这点。
汉斯讶然,没想到对方竟然认识这名已经枯竭死去的精灵,而且还是很熟悉的样子。
她?
堕天使抬头,正对着吸血鬼的脸,良久才展开羽翼飞入高空,并未告诉他想要的答案。
再见到奥兰比亚已是三天后的事了,他无从得知两人之间是否发生过什么,只是奥兰比亚避重就轻的言语和撒旦叶怪异的行为使他把一切罪名都扣在后者头上。
汉斯甩了甩手中的票子,盘算着如何构建二人世界,笑得一脸淫荡,未几又一脸嫌恶地对紫杉道:你还站着干什么,我要在奥兰比亚回来后第一时间把门票给他,赶紧给我进去。
紫杉:“……”他决定以后顿顿大蒜,或者随身带两颗蒜头也好。
汉斯终于注意到从他出现就呆若木鸡的胧影,此刻的他已经完全没有戏弄夏孟霖时的得瑟样,只是虽然全身紧绷到连呼吸的频率也降低了,却还故作轻松地打量着对方。
好在汉斯的好奇心不算太重,地狱的堕天使虽多也不是个个都值得关注的,真正排得上号的其实没几个,胧影显然是入不了他眼的那种。
当奥兰比亚的车子停在橡木林后,夕阳还露了段弧度在地平线上,令整片森林浸染成橘黄色,平添了一抹幽深的色彩。浅金色长发在这样的空气里更加耀眼,随着主人的动作在空中划过,仿佛有生命般引人眼球。
汉斯依靠于树干,嘴里咬了枝玫瑰,手上是两张门票,双眼微眯,颇为享受地看着美人向他靠近。
长睫清疏、凝眸似水、清静幽雅,说的应该就是你吧。汉斯吹了记口哨,轻笑道。他喜欢奥兰比亚的原因不仅是其完美细致的容颜,更是那双清亮的宝蓝色眼睛,有着大海般深邃,又似天空般明澈,他敢打赌再没有谁的眼睛能够令他如此着迷。他欺身上前,手臂搭在奥兰比亚的肩上,另一只手递上娇艳欲滴的玫瑰,故意露出两颗标志性的牙齿,道,我还是那句话,当我的伴侣。
奥兰比亚接过玫瑰的同时肩膀微微下垂,手臂没了支撑汉斯也不尴尬依旧笑脸相迎,前者也报以微笑:托瑞多族三代的盛请真是令我受宠若惊,只可惜我对人类的感情胜过对生命的执着。
汉斯摇头叹息道:被你拒绝了那么多次为什么我反倒越挫越勇了呢?
奥兰比亚笑道:这可不是好现象。
你太令我伤心了。汉斯佯装痛苦,接着举起一张门票道,我们去约会吧。
奥兰比亚看着票面上盛开的风铃草出神,它的样子很像天界边境不起眼的野花,却又是钻石谷唯一的花。
汉斯并不催他,这些天的相处要说一点异样都没察觉未免太矫情,可他不说汉斯也不会问,只是希望最后得来的结果不会太差强人意。
好。
一个字足以胜过千言万语,汉斯满意地握紧了双拳,他发誓不会再让撒旦叶有可乘之机。

 

 

 

 

chapter.31 暗夜下的决定


沙卡利曼耶尔还是天使的时候就被冠上了死脑筋的称谓,在探寻未知事物的道路上他受到过其他天使的劝阻,他的双生天使也总是用落寞的眼神看着他,可就是这双美丽眼睛的主人亲手毁了他短暂的爱恋。
他恨加百列,恨他的双生天使,所以他亲手毁去了支撑对方生命的力量来源——创世神离开前遗留的白色羽毛。
正如拉斐尔所言,他需要的只是一个怨恨的对象,可是当这个对象毁灭的时候,他的精神依托又在哪里?
那片他行走过的望不到头的炽热沙漠,尼罗河穿行其中,深邃苍凉。燥热的空气令他想起那个充斥着火红熔浆的岩洞,那是至高精神体的最终归所。自此便是真正意义上的沧海桑田斗转星移,时间的洪流冲刷了一切痕迹,而今时今日的荒漠化又仿佛会带走残留至今的古代遗迹。
一座座金字塔分布于阿布西尔这个地方,沙卡利曼耶尔挨个找过,却只有在一座金字塔内发现沙拉曼德所化的晶石。这座金字塔有别于其他五十六座,墓室前的石壁上刻画着八幅巧夺天工的画作,墓室内也是空空荡荡。
他将破坏力巧妙地分散于四周和脚下,因而只出现了五个巴掌大小的坑,令他惊喜的是脚下的碎片中确实夹杂了他所寻找的东西。他又砸出几个坑使之相通,恰好令他可以钻入,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外表看去如此的粗糙的工程竟然也能造出这样一方天地。
躲过了盗墓和考古,它的存在更像是一处死后的隐世之所。
沙卡利曼耶尔是空手而归的,他本想带走所有关于沙拉曼德的记忆,可当他看到透明棺木内的两具木乃伊后却住手了。
人界与其他世界都是独立的存在,所以他不可能知道带给人类无数谜团的金字塔为何会以这种姿态呈现,更不会了解被当时的在位者掩盖了的最真实的历史。
他回到地狱,或者说通往地狱唯一入口的魔界,石碑在他的体温下不再冰冷,可他的心却早已随着堕天失去原有的温度。
魔界的诺丽特斯湖是个为山林包围的地方,景色优美,不光是妖精们乐于嬉戏的场所,更是精灵王回归时最喜欢的地点。
变为火之精灵王的索西特仰面横躺于湖边,他的胸前和脑袋上趴着四只小猫,一黑一白两花。他的旁边坐了名女孩形态的妖精。
沙卡利曼耶尔确定他没眼花,可又怀疑他是不是散光了,眼前的画面怎么看上去如此和谐。他在湖畔降落,直接把小猫们吓得喵喵叫,一个劲地往女孩怀里钻。
你是赶着来再让我封印一次的?沙拉曼德仍旧躺着,也不看来人。
就凭你那保质期短得可怜的封印?沙卡利曼耶尔嗤笑道。
难得沙拉曼德没有受到激将法的影响,淡定地抱起一只黑猫,轻轻地抚摸着猫毛。
你儿子?沙卡利曼耶尔突然觉得这个问题很蠢,但已经问出口了。
是女儿。
“……”

好吧,这组对话本就不具存在的意义。
沙卡利曼耶尔深深地看了眼对方便展开黑色羽翼准备继续朝地狱墙飞,翅膀扇动卷起的风吹落了几片树叶,他的身影一下子升入空中。
时至今日他也不会再自欺欺人,很久以前他就知道索西特是雷电兽,却从未想过对方会是新一任火之精灵王的递补者,或者说他根本不敢想。然而令他疑惑不解的是,为什么元素精灵王回归后作为羽毛的承载者另有他人,而加百列却能以人类的姿态重生?或者说君主级天使长都有这个能力?
这个疑问在从路西华口中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就已经产生了,而路西华却是很奸诈地回避这个问题:我想加百列会很乐意回答你的。沙卡利曼耶尔当下就眼角一抽,先不说奥兰比亚当时还没恢复记忆,就凭他这个凶犯也不好意思去问被害人:你怎么又活了?
路西华倒是很识趣地闭嘴了,但幸灾乐祸的样子令他火大,二话没说,直接砸了窗户飞出去。然后便是一系列除暴安良事件层出不穷,地狱和血族界的关系越来越微妙。
沙卡利曼耶尔依旧是个吃皇粮的主,但出入宫殿的次数倒是增加了,对此休利耶尔颇为感慨,不管怎样老板终于神龙见首尾了。
吾主席下,这是近两个月的财务报表,请过目。休利耶尔把两份条理清晰的报告放在办公桌上,恭敬道。
沙卡利曼耶尔只是粗略地扫了眼,道:以后这种小事你自己拿主意,不用事事都跟我汇报。
“……
是。钱的事都是小事,那还真没什么大事可言了。
秒针走了两三步,见沙卡利曼耶尔依旧低头翻着文件,休利耶尔清了清嗓子又道:吾主,我想请假。
嗯。嗯?沙卡利曼耶尔终于有反应了,他看向休利耶尔道,约会?
此言一出,饶是活了几百年的休利耶尔也扛不住脸皮自动变色。
沙卡利曼耶尔揶揄道:你倒是开窍了,居然有女孩不怕你一直板着的脸。
休利耶尔红着脸心想,您的脸不也很紧绷么?不过他还是明智地选择闭嘴。
沙卡利曼耶尔又把视线挪回文件,随口道:去吧,别忘了回来。
虽然没有讲明时限,但休利耶尔还真不敢离开太久,工作堆积的后果他已经尝够了,沙卡利曼耶尔这个甩手掌柜的信誉其实很没下限。
随着门轻轻关上,办公室静得连翻页的声音也清晰可闻,看着一行行文字,沙卡利曼耶尔花了老半天才将心思完全放在工作上。
地狱的建设在持续进行,尽管已经步入正轨,也很庆幸地没再遭受非人的破坏,但要从发展走向发达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既然选择摒弃天界的既成模式,那就得一步步尝试,选出最适合地狱的开发模式。
在一个只有黑夜的世界里,时间的流逝并不明显,待沙卡利曼耶尔看完桌案上的文件,窗外的灯火已然减少一半——看样子已经深夜了。他放下手里的东西缓缓走出办公室,经过几根廊柱回到寝室,由初代火之精灵王的晶石制成的石碑赫然挂在墙上。
沙卡利曼耶尔看向它的眼神很复杂,他以为他会欣喜、会寸步不离,可结果却是心中愤怒丝毫不减。
是依然憎恨加百列杀了沙拉曼德?他很快便否定了,因为面对奥兰比亚的时候这种情绪并无变化。
而且——
再给你选择一次,你依旧会那样做吗?
路西华的话再次浮现,两人在地狱首次见面时如今的魔君之首如是问道,沙卡利曼耶尔没有回答,但现在或许有答案了。
思及此,沙卡利曼耶尔又看了眼石碑,便匆匆离开地狱。

chapter.33 彼岸回眸


驱魔师的直觉真的很不讨喜,当天晚上便发生了件诡异的事,以第三方的角度来看,那只是一阵暗红色的光,但于当事人来讲却是熟人在打招呼。
夜幕之中,四周的山林之气与地狱之火产生共鸣,仿佛将本该平稳的自然之力拖向无尽的深渊。
奥兰比亚看了眼睡着之后脸色就白得跟死人没两样的汉斯,然后披上外套匆忙跑向气场紊乱的中心点。
那是转角处卖盆景的摊位,一旁的桂花树下隐隐可以看见一个透明物体正渐渐被吸入地下,尽管看不出其形状,但可以肯定那是失去肉身的灵魂在挣扎。
眼前的堕天使依旧一袭黑衣,但与以往不同的是换了身可以融入现代社会的西装西裤,正式得让人不想靠近。
奥兰比亚眉头微蹙,显然是没想到沙卡利曼耶尔会在最不可能的时段出现。他朝灵魂的方向看去,那里除了桂花树已没有其他,就好像方才所见皆为幻觉。
我以为还要过个几分钟你才会出现。
堕天使微微侧过身,一脸平淡地看着黄色路灯下向其跑来的驱魔师,浅金色长发由于剧烈奔跑而有些凌乱,却在夜晚的空气里更加闪耀。
你要做什么?
奥兰比亚有些恼怒地看着堕天使,宝蓝色的瞳孔里透着些许冷意。
有人来了。
沙卡利曼耶尔丢下四个字便走向摊位后方,奥兰比亚犹豫片刻也跟了上去,不多时一名少年提着个箱子走了过来。
少年正是最近红得比过明星的高中生灵媒,奥兰比亚惊讶地看着他把桂花树连根挖出来,还用粗绳绑住防止土块脱落,随后一股比先前更加浓郁的死亡气息从其根部蔓延开来。
自缢的灵魂都会在被吊死的地下留下一块黑色炭石。沙卡利曼耶尔不紧不慢道,你的专业知识似乎很匮乏。
奥兰比亚差点被口水呛到,这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堕天使究竟是来干嘛的?
下一刻,少年终于挖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小心翼翼地将黑石放进带来的木箱里,摆正花树后离开会场。
奥兰比亚蹙眉道:他这么做到底出于什么目的?
沙卡利曼耶尔嘲讽道:以人类的智商和秉性,八成是以为这么做可以获得力量。
奥兰比亚眼角一跳。
沙卡利曼耶尔接着讽刺道:白天我就看他在这里瞎晃,果然低智商动物都是表里如一的。
奥兰比亚嘴角一抽,直接问了句蠢话:不是你杀的?
沙卡利曼耶尔像看傻瓜一样地看着他,尔后了然地点点头,眼里透露的信息直白无误:你是人类。
奥兰比亚的神情有些尴尬,一不留神对上对方的眼睛,黑夜下有如黑玛瑙般的瞳孔清澈无比,只可惜这双眼睛看的从来都不是自己。他不自在地别开脑袋,却是想起这人先前所为并非什么毁尸灭迹,而是令暴乱的灵魂重新附着在黑石上。尽管这么做也有欠妥当,但总比它们横行于人世间要强太多了。
奥兰比亚笑了笑,不再多言径自朝出口走去,沙卡利曼耶尔于其身后道:黑石暴露于空气会产生毒气,时间越久越危险。前者顿了顿,垂下眼敛,用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道:我知道。
就着黄色的路灯,可以看到奥兰比亚的背影渐渐模糊,沙卡利曼耶尔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他不明白这种失落的情绪究竟为何,自从在金字塔里见过那两具木乃伊后他就觉得自己很反常,虽然已经打定了注意,可真要实施起来却又不容易。
他张开羽翼,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下一秒便是零星的羽毛悄然而落。
奥兰比亚突然回头,方才走过的路似乎已为黑夜吞没,他不知道堕天使还在不在那里。


翌日清晨,一大波人挤在一个摊位前抢奖品,结果等人潮散去后才发现有人在该摊位前的植树上吊死了。
于是整个上午,警笛声和救护车笛声持续不断,会场被围得水泄不通。
汉斯因为血族界的事,天还没亮就被几个三代打包拖回去了,是以奥兰比亚此刻正一个人在离案发现场较近的小吃摊前听着小道消息。
不经意间,他注意到人群里紫杉放出精灵的姿势,再顺势看去,果然是一个小巧可爱的精灵朝着前方的盘旋的黑雾飞去,可就在它快要深入时,黑雾却突然消失了。
奥兰比亚一愣,回头,气质优雅的堕天使穿着与晚上一样的衣服站在那里,脸上的笑容里带着戏谑。
那个作死小子应该会有个不错的收入。
你不多管闲事也没人当你是空气。
只是增加点难度系数。
埃及待得太无聊了?
沙卡利曼耶尔挑眉,不去拆穿他故意转移话题的意图,只是等待着下文。
看样子收获颇丰。
奥兰比亚的脸上看不出喜乐,但知晓前因后果的堕天使却以直接联想的方式脑补了整个剧情。
他满意地走上前,眉宇间给人一种危险的感觉,却在下一秒荡然无存。只听奥兰比亚淡淡道:偷了多少金银财宝?
沙卡利曼耶尔的动作像被按了暂停键,脸部表情有些僵硬,双眼死死得盯着对方,好像要把目标瞪出两个窟窿。
奥兰比亚噗嗤一笑,道:法老的陪葬品不都很值钱的吗?随便哪样都能从玛门那里敲一笔。
沙卡利曼耶尔咬牙切齿道:那里已经被开发光了,除了棺材就是尸体。
奥兰比亚故作惋惜道:真是太遗憾了,本以为傍上暴发户以后就不用挖空心思搞三产。
你很缺钱吗?!沙卡利曼耶尔只觉得满脑子打定的注意都飞了。
不要说得我很穷似的。
但你的表现已经说明了一切!沙卡利曼耶尔快抓狂了,他甚至开始怀疑这家伙是不是被掉包了。
此时的会场由于命案的缘故,人流量明显下降很多,连停车场的车位也一下子空出了十来个。奥兰比亚和沙卡利曼耶尔站的地方比较热闹,凭借两张打破传统美学定义的面孔成功地吸引了不少人驻足围观,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莫名其妙的话也不显得突兀。
黑色、浅金,两种截然相反的发色在这一刻美得如同浑然天成的画卷。
春风轻起,阳光满地,绿影婆娑,香气四溢。
又有谁知道,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树影就像那传说中天堂与地狱的距离,似触手可得,却又遥不可及。彼岸花开,叶已凋零,千年一轮回,如同没有结局的开始。

 

 

 

 

 

 

 

 

 

 

 

 

 

chapter.34 宿命对决


在经历过人祸(自杀)之后,人们又目睹了场天灾。这天灾真的既惊悚又莫名其妙,飞得好好的几只麻雀居然会突然自由落体,摔得头破血流,抽搐了没两下就上路了。在尸检以前人们以为是中毒,尸检以后人们只能尽量往猝死的方向想……
候鸟南北飞来飞去都没过劳,麻雀能凑什么热闹?是以这件事的诡异指数涨得很快。
十天的一半都没过,天灾人祸倒是轮了一遍,顺带吓跑一部分游客。
以普通生物的眼力自然看不透天灾的原委,不过实质内容也没多少含金量,仅仅是麻雀们倒霉地飞进了黑雾,又倒霉地摔死了。
这一次某堕天使没有多管闲事,紫杉的精灵也顺利投入运营,只是等待他的或许就没那么顺利了。
尽管没有亲眼看到紫杉朝着黑雾的方向前进,但奥兰比亚多少能猜到个大概,再加上胧影和那个灵媒少年的事,他不会天真地以为单纯驱魔那么简单。
清晨的阳光穿过叶隙倾斜照射,地上的树影斑驳不齐,溪边聚集了不少玩水的小孩子,嬉笑声大老远就能听到。
饮食摊周围则多为成年人,或吃零嘴或聊天,偶尔撇两眼一边的两个年轻男子。
沙卡利曼耶尔买了两个冰淇淋,将其中一个递到奥兰比亚面前时,后者正在发呆,直到冰凉感刺激了毛孔才回神。
奥兰比亚道了声谢,接过冰淇淋便吃了起来。他的心情很复杂,完全摸不透沙卡利曼耶尔想干什么,无论是言行还是举止,都看不出他的下一步会怎样走。
两个人就这么默不作声地吃着冰淇淋,围观的人比他们还着急,谁都没注意一只花猫优哉游哉地逼近,在沙卡利曼耶尔脚边停住,屁股一抬,神情舒爽地解决猫生问题。
一声猫叫使得周围顿时没了动静,沙卡利曼耶尔黑着脸低头,花猫得意地龇牙咧嘴,挪了两步抱紧了奥兰比亚的小腿。
……
这么戏剧性的一幕恐怕只会出现在小说上,最常见的就是某某宠物喜欢粘着一个却又非常不待见另一个,彼时的动物充满的不是灵性而是人性。此刻的场景实在是太吻合了,不这么想都难。
当心它拿你的裤子擦屁股。沙卡利曼耶尔咬牙切齿道,眼里仿佛能喷出火来。
没事,我不会替杰伊斯省钱的。奥兰比亚忍笑道。花猫抓着裤管的爪子不甘地松了松。
为了方便交流,奥兰比亚示意换个人少的地方。
两人一猫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一条小道,有不明真相的群众发出一声了然的长音。
这次展会很大,他们来到的地方之前都没去过,鲜有人问津的乡下地方也只有这种时期人声鼎沸,但会场边缘地带仍旧有些冷清。
桥边的风景很不错,春晖下的池水泛着晶莹的波纹,清风拂面,吹散了及背长发,轻轻地飘动着。
花猫变成小男孩的模样,臭屁的样子令人发指,沙卡利曼耶尔强忍着虐童的冲动,脸色难看到极点。
索西特定了定神,开门见山地挑拨道:我太佩服你了,连输两次还能淡定如斯。很显然,这句话是对奥兰比亚说的,但矛头指向沙卡利曼耶尔。
沙卡利曼耶尔额头的青筋越凸越多,手心里的火苗子开始噼里啪啦作响,奥兰比亚把索西特拎到身后,道:你是特地来引火烧身的吗?
索西特撇撇嘴道:我怎么可能吃亏。
我是担心一池子水莫名其妙地蒸发掉!
奥兰比亚难得放大音量,就连自诩最了解他的沙卡利曼耶尔也不禁露出惊讶的神色。他的变化真的越来越令自己欣赏了,不再是一成不变的高贵优雅、机械化地执行神的每一道命令,而是具备所有人类情感的个体。
沙卡利曼耶尔平复了下情绪,不屑地看了眼被奥兰比亚限制了行动的索西特,他一直以为当初的封印之所以减弱直至溃散纯粹是这家伙实力不济。也是,一个刚刚上位的小鬼怎么能跟当初的沙拉曼德相提并论。
索西特看似对沙卡利曼耶尔在自己面前活蹦乱跳不以为意,但心底委实愤恨不已,亏他还夸下海口说封印会困住撒旦叶一辈子。结果别说堕天使的一辈子,连人类的半辈子都没过,他都不晓得水晶球是什么时候碎的,这个惹人厌的堕天使就在眼前招摇了。
沙卡利曼耶尔挑眉,讽刺道:这个时候地球的水蒸发的话就等不来可以回归的精灵王了。
索西特怒道:闭上你的乌鸦嘴吧,我们精灵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嘴!
上升到国际纠纷的争吵已经不是奥兰比亚阻止得了的了,他不着痕迹地脱离吵架范围,目光随着石桥一直延伸到对岸,清新幽香的自然空气是乡间的特色,可此刻却仿佛笼罩了一层淡淡的薄纱,迷蒙了双眼。
奥兰比亚能感到心脏剧烈地跳动,目不转睛地看着远处的景物,那里并不属于会场的区域,应该尚未开发,所以不大会有人走动。当然,一切以平时为前提。
突然,一声悲凉的叫喊穿透层层云霭,于空气中扩散,最终进入闻着的耳朵。
那是紫杉的声音,伴随着牵引自灵魂深处的情感,天之力量被释放到最大限度,一道足以令人类生畏的光芒掩盖了东边的日痕。
奥兰比亚心口一窒,旋即一道七彩炫光汇集而成的强大白光自其背部涌现,瞬间形成一对巨大而美丽的洁白双翼。
索西特目瞪口呆地看着奥兰比亚从人类到天使的转变——或者说是一个具有肉体的天使,然后扇动着那对羡煞旁人的羽翼飞离地面,可就在离地的刹那,几团黑色火焰阻挡了他的去路。
奥兰比亚回头,正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睛,波澜不惊的脸上难辨喜怒,可他却感到自己怒火已经被对方点燃了。
许久不曾用过的神威变得些许陌生,手握剑柄挥下那沉重的一剑,闪耀的光辉仿佛将要将整个空间劈开。
大天使的威力永远是其他天使难以企及的,可以奥兰比亚目前的状况连与对方势均力敌都做不到,沙卡利曼耶尔的闪避没费多大的力,可就在下一刻他的动作突然停顿。这一幕实在太像了,数万年前的利刃相交,他被他斩断羽翼,在日后很长的年岁里他只能栖身黑暗,直到撕碎的伤口为新生的黑翼所掩盖。
沙卡利曼耶尔,神语为来自边境的光,又称钻石之光,可被黑暗和孤独啃噬了太久,久到连他自己都忘了光是什么颜色。
黑色火焰再次燃起,配合剑势向那道神圣的身影飞去。
索西特似被浇了桶冰水,天空战场开辟良久才反应过来他已经身处新的大天使之战的现场了,他立即变成火之精灵王的模样,展开背后的火焰之翼,瞬间窜入空中,却发现一件令他心酸无比的事:他似乎插不进这对昔日双生子的对战当中……
天使的战役绚丽归绚丽,但震慑效果绝对打满分。索西特几次想给沙卡利曼耶尔下黑手,可都被挡了回来,而挡他的却是奥兰比亚。
不知过了多久,战事平息了,奥兰比亚仰面躺在岩石地上,狼狈至极,浅金色长发凌乱地散开,身上的衣服已无完好之处。
沙卡利曼耶尔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柄长剑重重地插在他的颈项边,神色平静地看着他眼中闪过的一抹死寂。
沙卡利曼耶尔,你又想杀了我吗?
自两人以全新的姿态相遇伊始,奥兰比亚第一次说出他的名字,竟是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口吻。
星辰之力不断向外散逸,胸前的破洞狰狞地展现,蔽体的衣物已然消失。沙卡利曼耶尔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这是记忆里的身体没错,可是已经遍体鳞伤。他知道只要重复过去的动作,一切都将回到原点。
然而,曾经可以毫不犹豫痛下杀手的他,如今已经做不到了。那个以加百列之名的束缚钳制着他的灵魂,让他离不开他。
加百列……”
一声低喃自唇边化开,似是置身于更久远的梦。

 

 

 

 

 

chapter.35 神之封咒


静穆中,他感到自身意识的形成,先是四肢,再是身体,最后他睁开眼睛,用那晶莹剔透的海蓝宝石般的双眸注视着诞生他的地方——一个如同无数个梦境交织而成有形世界。
仅仅是刹那间的事,他便知道了自己的来源。
他的周围漂浮着七个灵体,同他一样的存在,只是尚未苏醒。
小心地避开他们,他第一次展开自己的羽翼,当完美的能量聚合划动空气将他的身体带至空中,仿佛早就有了既定的目标,他娴熟地扇动翅膀飞向天空边际,冲破层层云霭,直至有无数天体运行的星际空间。
恰在此刻,一扇大门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眼前,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方青翠欲滴的绿茵世界。
他犹豫片刻,便毅然飞入其中。
这里与他诞生的地方没有相似之处,可是却令他自灵魂深处产生一种难以言状的亲切感。
孩子,你来了。这个样子,应该不是自然成形吧。
声音的主人不知何时已来到他身边,明明只有三指的距离,却看不清来者的长相,或者说是因为围绕在那人周围的光太亮反而阻碍了视力。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便被远处的嬉笑声吸引了,他闻声看去,只见两个与他完全不同的生命体在丛林间嬉戏,他们身无寸缕,将自己完完全全融于自然。
这是我创造的生命,我称他们为男人和女人。
他惊讶地看向来人,与生俱来的知识已经过滤出可靠地信息,没想到那位赋予他生命的存在居然会这里。
果真是源自灵魂的牵引令他来到他的身边的吗?
这是哪里?他问出了心中所想。
一个空间而已,存在于时间的夹缝中,这里的一切只能并且只会呈现最原始的状态,故天不下雨而五谷丰登。可一旦失了本质,伊甸便不再是乐园。空间的主人道。
嬉笑声渐渐近了,他看清了男人和女人的模样。男人长得很俊秀,女人则美得张扬,两人的发色均为深棕色,只是长短不同罢了。
回去吧,你的同伴已经醒了。
他懵懵懂懂地点头,展开巨大的白色羽翼,自来时的那扇门飞出去,待他再回头想将那片天地的景色印入脑海,却见大门逐渐关闭,渐渐隐没于无尽星空之中。
广袤无垠的宇宙空间,每时每刻都上演着死亡与新生,拥有强大的力量,便可以同时看到这两种截然相反的现象。
他回到天界,果然他的同伴们已经苏醒,此刻正好奇地看着四个漂浮的灵体,而他原先待的地方也有一个,他知道那是他的双生天使。在未来的漫长岁月里,纵使有朋友们无微不至的关爱,可最亲近最重要的依然是自己的半身。
突然,一股强烈的意识强行侵入了他的知觉神经系统,贯穿了他的精神体,他感到自己的知觉正一点点剥离,无论如何阻止也改变不了的局面令他十分懊恼。最终原本独立的知觉神经系统如丝线般紧紧地维系在某个深远处,同时他感受到了天神加诸在自己身上的封咒。
——不得探寻真理、不得思考更多、只需一味服从。
待一切结束后他反倒松了口气,仅仅是被抽离了知觉而已,这样的惩罚似乎比他想的轻多了。只是在他之后醒来的天使或许一开始就不会有知觉——天神不会犯两次相同的错误。
他看了眼令三名天使,他们也在看他,尔后相视一笑,气氛从拘谨变得轻松起来。
不久——也许是很久,知觉的失去令他对时间的概念淡漠了不少——他眼前的灵体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蓝晶色的眼眸。
这对双生子第一次注视着彼此,自灵魂的羁绊将他们的生命联系在一起。他们互为彼此的半身,是一组紧密相连的程序组;他们可以互相影响,可以感知彼此的心境和存在。
双生,即为彼此依存。
没有半身的天使即视为程序上的漏洞,最治本的处理方式便是删除。
这些定义早在众天使们降生的那一刻起便已设定为程式的一部分,因而没人敢想象失去半身的后果。
天神在创造了八大天使后,又陆续创造了很多天使,可是他们大都是没有阶级的普通天使。在有阶级的天使当中最著名的莫过于朗诵天使撒拉弗,够拉风的名字指的却不是唯一的个体,而是一群。撒拉弗是基本上在御座前驻扎的一群天使的称谓,不是他们的地位高过大天使,而是他们的职能如其名,仅仅给神唱赞美诗的。
神光笼罩下的天界井然有序地运作着,天神放手让大天使管理天界,却又时刻感知着天使们的变化,这在无形间令充满智慧的他们产生了无法宣泄的情绪。
人界的诞生或许成为了此类情绪的突破口。
天使们自大天使口中得知人界是即将孕育新的生命品种的世界,可究竟从何时起,那里开始出现人类的呢?
哪怕是四位君主级天使长都不敢窥视创造的秘密,更遑论其他天使。是以这个新生的世界就这么在质疑声中迅速发展起来,直至不知名的原因导致精灵界与人界相撞,大量精灵因此枯萎而化为晶石,其中甚至包括了精灵中的王者。
漫长的生命会让人觉得枯燥乏味,相爱的感觉也会因不知所谓的时间奔流而变质,即使追寻真相的道路通往无尽的黑暗,也无法改变想要摆脱现状的决心。
走马观花般的平静终于被打破,双生天使间的交锋无疑抹杀了原有的世界观。
当他满身血污地踩上大圣堂的石阶,心中的负面情绪压得他喘不过气,却还得一步步走上去,带着那片淌着血的翅膀去见那位至高无上的存在。
其实这才是真正的惩罚,手刃自己的半身,却又不销毁已经恢复知觉的他。
偌大的大圣堂里回荡着痛彻心扉的啜泣声,光洁的白色玉石地面上是他美丽的倒影,一如往昔的优雅迷人,却已不复过往的欢快与温柔。

 

 

 

 

chapter.36 天使之梦


当他得知他的双生天使并没有死时,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即使明知后果也要一探究竟。
最终他成功地令对方将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如同此刻他的眼里只有他。
曾经的一幕幕如快速电影般回放,奥兰比亚发现即使那些记忆伤透了他的心,他也依旧视若珍宝,仅仅是因为那些悲伤的记忆里有着他的存在。
冰凉的剑身横在颈项边,一双黑色眼睛注视着他,轻轻地叫出了他曾经的名字。
不带仇恨,只是单纯地叫了他的名字,然后他听见他说:我曾发誓要让你尝尝我所受到的痛苦,可如今看到你这幅样子却无半分快意,这是为什么。
天际一轮红日放射出柔和的光线,轻轻地落在两道身影上,如同铺散的金色帷幕,令其周围顿时黯然失色。
突然几道落雷准确无误地劈向沙卡利曼耶尔,令奥兰比亚得以脱离他的钳制,重获自由的翅膀立刻带着主人飞向更高的天空。躲过索西特暗算的堕天使连忙追上去,却被一脸得意的精灵王挡住去路。
撒旦叶,你的对手是我。
沙卡利曼耶尔蹙眉,眼看着奥兰比亚飞离他的视线,内心的烦躁愈演愈烈。头一次,索西特此刻的外表带给他的恼怒多过了震撼。


对岸已恢复原状,奥兰比亚没有找到紫衫,倒是通过能量的余波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他有些后悔跟沙卡利曼耶尔周旋太多时间了。
残留的能量正一点点消散,但始终有种力量似乎不受控制地向外散播。
他思索片刻,便扇动羽翼朝另一个方向飞去。
果然,在誓约之馆门口,夏孟霖抱着紫杉坐在石阶上打瞌睡,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相比之下紫杉的情况则不太好,力量释放过度,甚至连收回翅膀的力气都没剩下,真不知道夏孟霖是怎么把他扛回来的。
一直守着两人的胧影既戒备又震惊地看着从天而降的奥兰比亚,他从没想过居然有人跟他弟弟一样。
奥兰比亚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在这个处处被准则约束的世界里,触发超自然的概率究竟有多大?紫杉无意间赋予了胧影获得拥有天之力量的羽翼,又在今天令其升华成高等灵,这种小概率事件的连续发生连奥兰比亚都不得不感叹。
恰在此时,一只可爱的黄金鼠出现在夏孟霖肩上,其本人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紫杉仍没醒心脏提到嗓子眼,第二眼见到奥兰比亚瞬间感动地只想流泪:噢噢噢噢噢噢,奥兰比亚你终于来了,我明明拉着紫杉出来了,怎么他还在梦里啊啊啊啊啊啊!
不得不说夏孟霖的嗓门绝对不会让人怀疑他少根筋,只可惜紫杉现在不是普通睡眠,不然百分百被吵醒。
黄金鼠鄙夷道:敢不敢再没出息点,天使的梦能进去一次已经不错了,我们只不过被他赶出来了而已。
夏孟霖只觉得心脏又往上提了提,道:我可是看着他跟我一起出来的。
胧影蹙眉道:所以最后你出来了,他又去了另一个地方?
黄金鼠一脸赞赏道:到底是大人,比小孩子有脑子。
夏孟霖被噎得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奥兰比亚已经恢复成人类的样子,笑着抱起紫杉,对夏孟霖道:他应该在天使之梦里,我会把他带回来的。然后看着黄金鼠继续道,谢谢你们找到他。
被他这么一说,黄金鼠那金灿灿的身体上竟然多了种别的颜色。
誓约之馆的门自动打开,待奥兰比亚走进去后又缓缓关上,逼得一人一魂只得干瞪眼。
所谓天使之梦,顾名思义,指的并非是梦境,而是一个虚无的空间,一个天使们用以治疗精神创伤的地方。数以万年前的星辰之战死伤无数,天使军团所剩无几,大天使们更是耗尽所有力量,最终在虚无的时间中慢慢疗伤。
奥兰比亚也曾在自己的天使之梦里徘徊,与其说是疗伤,不如说是逃避。现实中的痛苦不会在虚无中显现,亿万时空在那里也只是弹指一瞬,直至受到魔王召唤,才令他意识到那早已恢复的知觉。
轻轻地把紫杉放在床上,下一秒奥兰比亚便进入了对方的空间。
虚无的空间里,紫杉似乎已经有了转醒的迹象,以致奥兰比亚刚站稳便看到紫杉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他随意地坐在床边,笑道:嗨,紫杉,你似乎迷路了很久,把你的小朋友吓坏了。
阳光透过窗户恰到好处地投射在奥兰比亚身上,看上去迷离又梦幻,紫杉看了好一会儿才问道:是你叫小夏去找噬梦者来找我的吗?
不,我来的时候他已经找到噬梦者进入拟梦世界找你了。奥兰比亚看着低头不语地紫杉道,还不打算回来吗?
什么?紫杉吃惊地看着奥兰比亚,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回到誓约之馆中了。
你脱离了拟梦世界却进入了天使之梦。虽然是依准则行事,但既然连超自然的事都做了又为何不再自信一点呢?
“……
超自然?
脱离准则的行为,在人间难道不叫超自然奥兰比亚的声音本就很好听,此刻竟带了点调侃的味道,上一次,你阴差阳错地令胧影得到一对迷失了归属的天使之翼;这一次,你宁可被恶灵结界吞噬也不愿释放神光顺便把他消灭。怎么说呢,作为一部狗血的作品,最后总会以一个跳跃式的happy end来收尾。
所以那些恶俗的结局只会是作者和编剧的专利。紫杉不得不跟着奥兰比亚的思路走。
可惜它真的发生了。
咦?
你的力量又一次脱离准则了哦,紫杉。
奥兰比亚毫不掩饰自己的惊喜,微笑地看着呆住的紫杉,适时地下了剂猛料:胧影已经不是恶灵了,你的力量使他升华成高等灵,所以他的翅膀是你给的,一对全新的羽翼。
紫杉的表情依旧有些呆滞,不知道在想什么。
奥兰比亚朝他伸手道:你还要在这里待多久?你哥哥和朋友都等急咯。
紫杉伸出手,握住奥兰比亚的刹那,一道光以两只手为圆心向四周延展,铺天盖地,瞬间笼罩了整个空间。

 

 

 

 

 

 

 

 

chapter.37 渐渐浮现的真相


依旧是如同往常的一天。
黎明即起,金色橡木林里仍旧静悄悄的,汉斯自从被同族带回去后就没再出现,自然那些蝙蝠也不可能回来继续倒挂。
橡树伸开赤裸的金色枝条,互相依偎,枝条交叉错杂,形成奇特的拥抱,在上方构成一个形似教堂拱道的穹窿。
当晨曦中的亮光达到一定活跃值,太阳便喷薄而出,以她的方式照耀着这片孕育了无数生命的世界。
奥兰比亚没有马上睁开眼睛,他享受着这份沁入人心的温暖,也越来越依赖这种来自于自然界的暖意。有别于神光的威严与庄重,也不存在死气沉沉的错觉,纯粹是具有生命力的的璀璨光芒。
纵观五界,太古之光消失,天界之光陨落,惟有人界之光依然遍洒四方。
奥兰比亚又眯了一会儿才睁开宝蓝色的眼睛,即使有着窗帘的阻挡也没能降低室内的能见度。
自花卉展回来已过一周,为了方便与兄长相处,紫杉已经搬出去,如今的誓约之馆只剩下房主和一个临时住户,气压略微低迷。
这一星期看似短暂,却令奥兰比亚有种跨越了一个世纪的感觉。
那天晚上索西特就回来了,没有打完架的得意,倒是与他身高不搭调的深沉。他从嘴里吐出一段音律,是精灵的语言,信息量挺大,但奥兰比亚很快就明白了。
是说莉莉丝为了摆脱该隐的死缠烂打毅然跑去地狱,理所当然地必经魔界,结果很巧地跟魔王打了个照面,又很巧地魔王周围围了一圈妖精。很彪悍地,莉莉丝以一张脸震倒了所有妖精。
两个当事人很淡定,魔王朝她点点头,她报以高深莫测的微笑,然后砰地一声变成蝙蝠,大模大样地朝地狱墙飞去。
妖精们尚未回神,该隐便一路杀了过来,一见到魔王,本就没平复过的情绪变得更暴躁了。他指着魔王,英挺的眉毛半天没舒展开来,整个人被怒气熏得语无伦次。
事后有妖精概括总结,魔王陛下跟莉莉丝,简直就是在奠定遗传学的基础。
当然这个说话不动脑子的妖精后来被群殴了。
索西特在和沙卡利曼耶尔干了一架后神清气爽地回魔界,就被这则消息砸了个晕头转向,他搜刮了脑子里信息,愣是没有半点关于莉莉丝的。问杰伊斯也没下文,是以他才匆忙来找奥兰比亚——这个曾经最早醒来的天使。
奥兰比亚认真地看着索西特道:你我来源一致,不会连一点蛛丝马迹都猜不到吧。
索西特闭目想了一下,良久才结巴道:难、难道,真、真是、是杰伊斯的、的、的……”
宾语部分始终没能憋出来,奥兰比亚绝望地别过头,为杰伊斯捏把汗。
当初天神受命创造人类世界,当中却不包括人类,可不知何时人类就遍布人界了。
索西特两手环胸,颇为严肃地思索着,尔后挣扎道:我不知道,初代沙拉曼德留给我的记忆只有人类社会快得没章法发展速度。
“……”
奥兰比亚调整呼吸道,既然天神和杰伊斯都没创造人类,你认为还有谁有创造的能力?
索西特终于醍醐灌顶了,睁大眼睛道:创世神?!
奥兰比亚松口气,总算开窍了。
莉莉丝的确是创世神所创,而亚当和夏娃却是实实在在最早出现的人类,直到该隐弑弟血族界才堪堪形成,其中的先后顺序毋庸置疑。我以前就猜想莉莉丝会不会是创世神以自己的样貌创造出来的。
索西特像是听到了一个冷笑话,眼睛越睁越大,哆嗦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奥兰比亚不甚在意道:很久以前见过,当时亚当和莉莉丝应该被造出来没多久,创世神的样子没能看清。他看了眼月色悠然的夜空,复轻笑道,之后我看到了御座上的那位,你说这份猜测是不是很具可信度?
那个时候的加百列不能说,而全天界虽有与他同源的存在,却都不能与他站在同一个角度。后来天界大门关闭,天使们或陷入沉睡或徘徊于虚无,纵使见了面加百列也不曾提及。无论从哪方面来讲,天神防他胜过任何一位天使,可叹他本就未存背叛的心。
如今,莉莉丝这么个活证据摆在面前,说跟不说只是有无理论依据的区别而已。
索西特惊悚了半晌,咽了咽口水,道:你太可怕了,这都能让你看见。
奥兰比亚不置可否,目送索西特变成猫跳出他的视线。
其实,他没有把话说全,或许精灵界的消失也与此有关。


花了点时间洗漱完毕,奥兰比亚打开笔记本查看工作记录,结果好看的眉毛越锁越紧。这段时间因私事误了公事,以致工作积压,本以为现在可以一鼓作气解决它们,却不想被人捷足先登了,而这个抢了他饭碗的还是匹不曾听说过的黑马。
驱魔师本就是个小众群体,多个新人有如巨石坠海,多了匹高调的黑马便如同燃了把燎原大火,轰轰烈烈地烧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哈德神父甚至发来一段问候视频,面带关切地问他有什么困难或许他可以来化解,全程他抱着黑猫端坐于镜头前,小曼的前爪不老实地贴在镜头上乱挠。
奥兰比亚默默地关掉电脑,无比庆幸工作还剩一件,算是所有积压的工作里最难啃的骨头。
压下想会会这匹马的冲动,他套了件外套出门,上车一踩油门,黑色汽车随着他行云流水般的动作驶出树林。
这根骨头位于本市的另一头,他得横跨整个市才能抵达,算上堵车的时间,开过去至少两个小时。
沿路的风景接踵而至,从最初的青翠欲滴到高楼林立,交通渐渐变得拥堵,奥兰比亚才想起来他还没吃早饭。
市区的好处就是店特别多,随便一抬头就能看到两三家饮食店,而但凡开在学校附近的店向来都很赚钱。
奥兰比亚付完钱拿着小票排在一群学生后面等蛋饼,不意外地看到马路对面一条长长的马醉木道后伫立着的学校,学生们陆陆续续进入其中。
他记得夏孟霖就在这所高中就读,于是就更加留意往来的学生。不过直到老板热情地把蛋饼放在他手上,他也没看到那个标志性的刺猬头。
奥兰比亚拿着蛋饼走进店内挑了个座位坐下,邻座的大叔突然不自在起来,整个人僵硬地坐着,机械化地啃着饼。突然两杯豆浆上桌,对面来了位从头黑到尾的客人。
大叔消化不良了,丢下还剩一口的蛋饼匆匆离去。
黑发黑眼黑衣黑裤的客人手拿蛋饼,优雅地吃着,面无表情。
奥兰比亚的眼角跳了跳,这家伙是来砸场的吗?
老板和老板娘的脸要多愁苦就有多愁苦,来了这么一尊大神,先前冲着金发美人来的客人都被吓跑了。
奥兰比亚发现沙卡利曼耶尔特意用长发遮住了小半张脸,可眼尖如他还是发现了其眼角的淤青。欲咬蛋饼的牙齿差点咬到舌头。
他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吸着豆浆的嘴有些松动,不禁送了点气进去,顿时液体里沉浮着大大小小的气泡。
沙卡利曼耶尔脸色一黑,但良好的涵养令他依旧保持着绅士风度。
奥兰比亚细细打量着他,揶揄道:谁揍了你?
沙卡利曼耶尔的脸色更黑了,看着他恨恨地咬了口蛋饼。
奥兰比亚见好就收,专心吃早饭。
一顿饭耗时二十分钟,店内冷清了二十分钟,待他们离开,老板就差烧高香了。

 

 

嘘唏往事1 米路篇


米凯尔最近很忧郁。
自他们大天使诞生伊始,主神便一直在创造天使。有阶级的,没阶级的;插科的,打诨的;会真刀真枪的,只会插花的……总之,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造不出来的。直到一群只会唱赞美诗的天使在大圣堂一字排开,他老人家终于决定消停消停了。
米凯尔百无聊赖地靠在自家宫殿的石柱上,耳边是千篇一律的诗歌大合唱,整个人都有些蔫蔫的。
就在天界的人口堪比宇宙中星辰数量的时候,主神便任命他为天使军统帅。既然能够称得上军团,那至少武力值是可圈可点的,不会辱没他天界最强战士的名号。可就是这么份殊荣,令他天天有气没地方撒,想打架也找不出理由。
这不想什么来什么,忧郁的源头来了。
米凯尔席下,路西华阁下说他正跟天使军切磋,问您是否有兴趣。
被派来的小天使显然是路西华的粉,尽管站在他眼前的是君主级天使长之一,他的神情也只是恭敬有余热情不足。
米凯尔眯着眼打量着小天使,后者背脊一凉不禁一阵哆嗦,直到此刻方才想起他在统帅大人前面毫无保留地表现出对副统帅的崇拜。
这正是米凯尔忧郁的原因。
虽然他才是天使军统帅,但有脑子的都看得出来,他这个统帅当得很没地位,处处受到副统帅的打压。
米凯尔顺了顺气,悠悠吐出两个字:我去。
小天使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是字面意思还是反语,是以大着胆子看了又看,米凯尔也很给面子地回看他,小天使的心提到嗓子眼,对米凯尔有了新的认识:不怒自威其实并非只是路西华的标签。
米凯尔去了,一路跟着小天使来到路西华的宫殿前,一群天使两两对打,路西华一剑抽飞一个天使。
这家伙是切磋还是抽风?
米凯尔扫了眼混乱的场面,简直没法想象一贯不喜欢热闹的路西华居然在宫殿门口摆擂台,还亲自上阵了。
似乎是注意到米凯尔的到来,路西华收了剑势,朝米凯尔挑了挑眉,道: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在冬眠。
米凯尔磨牙:可惜天界没有冬天。
路西华不置可否,却在下一刻毫无征兆地朝米凯尔挥去一剑,后者全凭本能地避开,并反手握住路西华的手臂,怒气全开:路西华,你疯了吗?!
周围一下子安静了,空气的流动也仿佛骤然停止,之前打得起劲的天使甚至还维持着打与被打的姿势。
咦,怎么停了?
众天使闻声望去,只见加百列停在空中一脸遗憾地面朝下方,他的双生天使正慢悠悠地朝这边飞来。
喂,你们两个要打快打,打完了我好带加百列回去。
路西华瞥了眼盘旋在半空的观众,对米凯尔道:面对这么多天使,你还打算退缩吗?
米凯尔蹙眉,挑事的是他,怎么变成自己的问题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总以为天使们不把你当统帅看,但你扪心自问又做过什么?路西华用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到的声音道,你以为你往他们面前一站就能得到所有威望了吗?主神任命的天使军统帅可不是一尊摆设,如果你自认没这个能力,我不介意代劳。
说了这么多,饶是米凯尔智商再低也能明白路西华的用意了,于是很配合地松手,迅速拔剑,正色道:虽然你很多事,但我不会感谢你。然后一剑劈下去。
终于打起来了,能看路西华讨打真不容易。加百列在空中不疾不徐地扇动着翅膀,一脸兴奋。
沙卡利曼耶尔挑眉道:要赌一下谁会嬴吗?
加百列笑道:好啊,我赌米凯尔赢。
沙卡利曼耶尔一愣,似乎没想到加百列也会有好玩的一面,随后佯装无奈道:那我只好赌路西华赢了。
加百列好笑道:彩头是什么?
沙卡利曼耶尔想了下道:我赢了你就搬来我宫殿。
加百列的笑意更浓了:要是我赢了呢?
沙卡利曼耶尔不假思索道:我搬去你宫殿。
加百列不禁笑出了声,眉眼弯出了好看的弧度。
这次的赌局其实根本不存在输赢性,路西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米凯尔拼个你死我活,他只要激发出米凯尔的斗志就算任务完成,是以沙卡利曼耶尔可以理直气壮地住进加百列的宫殿里了。
虽说结果无须争议,可简简单单就败下阵来的话也太有损颜面了,所以路西华也打得很认真,因而这场架持续了很久,甚至都有天使看腻了转而聊天的。
直到尘埃落定,路西华的宫殿门前俨然成了重灾区,连那两扇金碧辉煌的门也惨遭波及。
唯一令人欣慰的是,米凯尔总算开窍了。
当他手持长剑抵住路西华的喉咙,耳边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旋即便是如雷贯耳的欢呼声。这种声势他从未感受过,只知道身为天使长与生俱来的光辉引人尊崇,却不曾想这些也可以给他带来热血沸腾的感觉。
他把剑举过头顶,神之威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在其周围形成淡淡的金光,令其主人的形象更加神圣而高大。
此刻,天使们才真正看清了天使军统帅的威严与实力,似神一般的力量不是浪得虚名,那是无可争议的天界最强战士。
拉斐尔自人群中走来,天使们自觉地给他让出一条路,身着大礼服的他沐浴在这片圣光下美丽得让人移不开眼。只听他柔声道:格林莎的茶会即将举行,不知诸位肯不肯赏脸?
那当然,正好打得口渴了。米凯尔马上把剑插入剑鞘,笑眯眯地看着拉斐尔,没心没肺的模样令路西华气结。
加百列也把沙卡利曼耶尓拉下来表示赞同。
殊不知,拉斐尔这次友好的邀请日后将会为他的宫殿带来灾难性的破坏。

 

 

 

 

 

 

嘘唏往事2 拉尤篇


众所周知,拉斐尔是天界的移动百科全书,只有你问不出来的,没有他答不上来的。然而如此得天独厚的他也有不为人知的烦恼。
主神在创造天使时非常注重力量分配,给了米凯尔蛮力,却没给他脑子;给了拉斐尔高智商,却让他在八大天使里处于战斗力的最末端。
此刻的拉斐尔正看着一地碎裂的茶具,面上淡定如常,实则内心在滴血。别看茶具小,却是他花了很长时间才完成的新发明,茶壶分别和每个茶杯的空间向连,无论哪个杯子见底了都会自动满上。
如今这套茶具身碎,跟着碎的还有几把可怜的椅子,桌子缺了个角。
以神威收拾垃圾实乃暴殄天物,但尤利耶儿操作起来却是驾轻就熟,显然做了不止一次了。他处理掉一批残渣道:拉斐尔,身为你的双生天使,我不得不告诉你,其实你犯了两个致命的错误。
拉斐尔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道:什么错误?
尤利耶儿不紧不慢地处理掉最后的垃圾,满意地点点头,尔后才道:第一,你一开始就不该告诉米凯尔茶具是用来喝茶的;第二,你不该选用易碎的材料做你的茶具。他拿起桌上一个普通杯子接着道,就像这个杯具,玩着玩着就悲剧了。只听的一声,杯子应声而碎。
拉斐尔只觉得额头的青筋突突地跳,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尤利耶儿这么腹黑呢。
米凯尔不是第一次参加茶会,但凡路西华在场,格林莎宫殿必沦为战场。
拉斐尔不止一次地想,要是自己的攻击力再上去一个档次,是不是就能避免米凯尔和路西华的过激行为了?
设想是好的,现实是残酷的,别说是他,就是尤利耶儿和卡麦尔联手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要不要我在门口竖块牌子?上面写满谜语,转移米凯尔的注意力,让他忘记进门。
你确定他不会揣着牌子杀进来求答案?
尤利耶儿语塞,确实挺符合米凯尔的处事风格。
窗外两部战车依旧打得不可开交,不过仔细看就会发觉只有米凯尔一味地攻击,路西华仅仅是黑着脸防御,前者越打越兴奋,后者越来越阴沉。似乎从路西华以激将法促使米凯尔同他打了一场后,某一根筋的天使就迷上了打架,而且任何事都能拿来当动手的理由。
拉斐尔摩挲着桌沿,眉头微蹙,然后又展开,似是下了很大决心。
看样子不用它不行了。
尤利耶儿的眼角不由得跳了跳,忽然感到阵阵冷风嗖嗖而过。
过了几天,圣殿格林莎照旧聚集了不少天使,他们无不认为使用拉斐尔发明的茶具喝茶是一种享受,是以边喝边闲聊才会成为天界最受欢迎的活动。
这次茶会来了几位新朋友,那些与人界一同降生的现象天使们。他们一脸拘谨地看向优雅的大天使摆弄着精美的茶具,随后香气四溢,不一会儿便弥漫了整个空间。
拉斐尔笑着将盛有水的茶具一一放到小天使们手中,看着他们迫不及待地喝光里面的液体,尔后又睁大漂亮的眼睛惊奇地发现水又自动流进来了。
卡麦尔喝了口花草茶,惬意道:拉斐尔,虽然我不清楚你的创造效率有多高,但你就不怕米凯尔和路西华再来砸场?
尤利耶儿瞥了他一眼道:对于上次袖手旁观的人而言,实在没有说这话的立场。
卡麦尔差点被茶水呛到,他干咳一声道:上上次我劝架还被他们踢了,你怎么都不记得我的好。
我只看眼前。尤利耶儿一脸理所当然。
“……”
加百列好笑道:卡麦尔,我记得你上次说接到神的旨意驻守封印之境,这么快就守完了?
卡麦尔立刻堆起笑容看向加百列道:当然是为了再多看看你美丽的身姿了。
尤利耶儿的手一抖,杯子里的茶差点溅出来,淡淡道:这个理由真动听。
加百列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斗嘴的两人,转而看向门口的方向道:他们来了。
果不其然,天界唯二的战车争先恐后地一路跑进来,米凯尔一巴掌拍向路西华的面颊,口中嚷嚷道:拉斐尔,快给我茶,今天我一定要比路西华先喝到!
仅此一句不难猜想他们上次打架的缘由,只可惜了拉斐尔那套易碎的茶具。
拉斐尔放下茶具无奈道:我说两位,好歹今天注意下形象,有新伙伴在场,你们也不想教坏小朋友吧。
两人住手了,才注意到有几张新面孔充满好奇地看着他们,大眼睛里眨巴着无限求知欲。但他们要如此简单就买账也不会叫战车了
那就更该给我了,喝完我就没意见了。
我的意见只会更大。
路西华,你给我闭嘴!
你才给我闭嘴!
众:“……”
拉斐尔不动声色地转身走到角落里,尤利耶儿看着他的动作眼皮突然跳了一下,而一旁的卡麦尔则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劝架。
已经大打出手的两人完全没注意到拉斐尔摆出一台仪器,居中的平台上赫然是三维立体的米凯尔和路西华的缩小版。如今本尊在打架,缩小版也在打,众天使惊愕得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更惊悚的还在后面。
只见拉斐尔徒手拎起缩小版,朝窗口一抛,缩小版即刻消失,而本尊则在两声惊叫后莫名其妙地以两条完美的抛物线被甩出格林莎宫殿。
周围一阵静默。
拉斐尔上前关窗,然后微微一笑:好了,大家可以安心喝茶了。
众天使齐齐咽了咽口水,尤利耶儿干笑道:拉斐尔,你的发明真是越来越实用了。
加百列也迅速从方才的震惊中回神,道:这个发明叫什么?
拉斐尔满意地摸了摸了他的发明,笑眯眯地吐出七个字:实体捕捉影像仪。
众天使感到一阵寒意。

 

 

 

 

 

 

嘘唏往事3 人界篇


卡麦尔拉着尤利耶儿匆匆来到广袤无垠的星辰空间,停留在人界的某个入口上方——也是日后被人类称作地球的蓝色星体之上,鸟瞰着这个堪堪形成的世界。
这位战神率军前往封印之境,旨在防止盘踞当地魔物骚扰人界,结果人界相安无事,他倒是被人类世界突然冒出的人弄得不断刷新世界观。
要说主神降下一片混沌,从而创造了这片孕育新生命的世界,可他来了以后看到的却是一派绿意欣欣向荣,没人告诉他新生的生命会是个什么模样。
封印之境的魔物很不老实,比起暗无天日的黑暗之地,有光有温度的世界别说那些魔物,就连来自天界的他们也非常向往,可他们必须履行职责,长年累月驻守在黑暗世界的边境,除非那些魔物消失。
卡麦尔是位称职的天使,身为大天使之一,他有无数天使羡慕及崇拜的理由,神的宠爱也不下于其他同伴,他的存在无疑为受他带领的天使们指明了前进的道路。
人界有自然之光,封印之境也有天使之光,是以以卡麦尔为首的天使们也是魔物们攻击的目标。
其实相较于去人界追杀魔物,卡麦尔更乐于魔物来骚扰他们,反正最后免不了一场搏斗,能剩下追猎物的时间也是不错的。
倘若一直这样的话日子倒也不会太无聊,可突然冒出的人类令他措手不及。
本来人类世界出现人类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横竖体现了对号入座的客观性,但查德希尔通过双生天使间的知觉感应给他传达了一个问题:人类是什么时候诞生的?
这个问题砸得他分不清天上地下,敢情人类不是主神创造的?
疑问一生成,他当即捂住了嘴巴,创造的秘密已经超出了他的访问权限,眼下他要做的就是杜绝人类成为魔物的口粮。
与人类的出现同步的是卡麦尔的内键程序,毫秒不差地就产生了男人女人的概念,想来主神他老人家即使在某个时空的精神奔驰之余也不忘给他普及知识。
他感动得想流泪。
——
你已经擅离职守两次了,你确定神不会找你算账?尤利耶儿一脸不爽地看着卡麦尔,有一下没一下地扇动着巨大而洁白的羽翼,恨不得直接扇在卡麦尔脸上。
放心,我是安排好了才来的。
然后呢?请我围观人类的生活现状?
当然不是!卡麦尔激动道:真不明白你这种说话噎死人的性格拉斐尔怎么受得了!
尤利耶儿不温不火道:所以他最近老说我腹黑
卡麦尔:“……”谁来给他科普一下?
尤利耶儿言归正传道:说多了是罪,我只能告诉你人类的出现在天体行星的运行规律范围内。
人类的到来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这个世界的平衡,最直接的表现便是弱肉强食现象的产生,再则就是杀戮意识的形成——或许的灵体散落于人世间也起了不小的推动作用。
然而最抢眼莫过于由单一的人界而衍生出的平行时空,最让人心脏受不住的却是人类快得如走马观花般的降生率。譬如,卡麦尔第一天看到人类始祖两两抱团劳动,过了一个月,待他斗完了魔物回过神一瞧,惊得他咽了咽口水——人们正齐心协力地建造巴别塔;又譬如,他明知道巴别塔再高也高不过两界的隔阂,结果第二天他就看到主神降下的愤怒——世界平行了,语言多样化了。
大凡物以稀为贵,多了就不值钱了。尤利耶儿见怪不怪道:就像这颗球体,你能确定两次看到的都是同一颗吗?
卡麦尔被问得木愣愣的,半晌才结巴道:难、难道、不是吗?
尤利耶儿点头道:当然是的。
卡麦尔又一愣,尔后怒道:你耍我?!
尤利耶儿翻了个白眼,道:人界的规律就是如此,处于比我们快得多的时间洪流当中,而他们也绝不可能凭自身意志感知我们的存在。
卡麦尔陷入沉思,虽然他也找不出有何问题,但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就像那起人界最早的凶杀案,他并没有看到最后的结果。
恰在此时,一阵强烈的撞击声充斥了这片浩瀚星辰,数道强光自某一点发散,将整个空间的背景颜色统统漂白。
空间震荡愈演愈烈,地元素是所有大天使中最先感受到宇宙变化的,好在这次碰撞并未打乱整个星体构架。
强光过后,卡麦尔睁开眼睛,看到的只是一团混沌散逸在人界周围:地震?
尤利耶儿扶额道:你见过宇宙地震?
卡麦尔理直气壮道:那片混沌难道不是地震后的余灰?
尤利耶儿:“……”
空间震荡持续了数个天界年,在此期间,一件意想不到的事被传得沸沸扬扬:与天界同时形成的精灵界居然跟人界撞车了,还被吞了。
这件事原是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大天使们聚集在格林莎,从人界的矮平房聊到摩天大楼,一路引申到地基不稳容易倒塌的问题,最终扯到几个天界年前的那次大碰撞。
拉斐尔,精灵界消失了的话,那些精灵都搬去人界了吗?玛西亚扑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趴在格林莎的茶几上,一脸好奇地看向他的学术天使。
不,他们移居魔界了。拉斐尔微笑着对玛西亚道。
为什么?
因为只有有着永恒的存在之称的魔界君王杰克·沙利西斯陛下所统御的魔界才能令他们不会因生命力枯竭而化作晶石。语毕,却注意到玛西亚的眼睛里闪着泪光,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拉斐尔吓了一跳,玛西亚,你怎么了?
玛西亚嗅了嗅鼻子,语带哭腔道:他们好可怜哦。
拉斐尔莞尔,正要说什么,突然从茶几底下传来懒洋洋的声音:笨蛋玛西亚,这是精灵的生存规律,没了一方世界的仰仗任何生命都很难为继。
玛西亚惊得哇哇大叫道:贝利尔,你怎么在茶几底下?!
贝利尔探出脑袋:睡觉,利卫旦太吵了。
拉斐尔揉着额头无奈道:贝利尔,格林莎的房间有很多。
贝利尔立刻笑眯眯地凑到拉斐尔跟前道:因为我想跟拉斐尔席下在一起嘛!顿了顿又道,我刚刚说得对不对?
拉斐尔哭笑不得:虽不尽然,但也八九不离十。
贝利尔得意地冲玛西亚挑了挑眉,直接后果便是玛西亚挂着忘记揩干的眼泪回到自家宫殿被其双生天使撞见,后者提着剑杀气腾腾地找贝利尔算账,结果演变成以赛亚和利卫旦的挥剑大乱斗。

 

 

 

 

 

 

嘘唏往事4 沙加篇


不知从何时起这片黑暗中出现了光,又不知为何在这冰封的地方会有一道落寞的身影。
金银双色的长发了无生气地垂落,蓝晶色的双眸空洞地望向前方的一片墨色。背部的伤口不再流血,却依然狰狞,仅剩的一片羽翼也不复往日那般充满生机。
他就这么坐着,一直以来没有换过姿势,也没有挪动过地方,一动不动地坐着,忍受着孤独的煎熬,以及黑暗的啃噬。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当无数日夜交织成岁月,往事如洪流席卷了他最后的情感,曾经的一幕幕接踵而至,却又在下一刻堙没于无尽的黑暗。
……
依旧是一成不变的大圣堂,辉煌的外表下难掩其单调乏味,他不止一次冒出过这个念头,但他的双生天使总是笑着安慰道:沙卡利曼耶尔,你对自己要求太高了,天界一直都是如此的。
可他知道他并非对自己要求高,而是对天界现状的不满而已,他厌倦了这种千年如一日的生活。久而久之,他便不再向任何人表露心迹,因为没有人可以理解他。
直到人界诞生,他即便在天界都能听到那声声飘渺的呼唤,对于听多了朗诵天使毫无新意的赞美诗的他而言无疑是一剂猛料,在他静如止水的生命里拨起阵阵涟漪。
他不顾同伴们的劝阻,开始时常往来于人界,在那里他发现了正步入死亡的火之精灵王,那样惊心动魄的美,如同一把熊熊燃烧的烈火驱散了周围的枯燥。
终于,事态的发展超越了他所能控制的范围,禁锢知觉的程序一旦破坏,他势必为此付出代价,可无论怎样也改变不了他爱上她的事实。
就这样带着恢复知觉的身体回到天界,他的双生天使正在等他,身上的衣服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漂亮的一件,仿佛由无数星辰编制而成,星光璀璨,将加百列的完美尽皆展露。
较之以往,他肯定不会吝啬形容词来赞美他,可是现在,他突然觉得过去所为皆为无用之举。
加百列用他那海蓝宝石般的眼睛看着他,晶亮的瞳孔里流露出的担忧太明显了,他敢打赌,加百列已经知道了,双生天使间的感知毋庸置疑。
尽管如此,加百列依然笑着对他道:你怎么了?人界还好吗?
他无声地点点头,然后突然上前抱住了眼前的人。以前他不会做的事如今可以一次做到位,尤其是当他想到他可能永远也无法同那位精灵王如此亲近,他就更加想拥抱加百列,以此来排遣心中的苦闷。
出乎意料地,加百列似乎并不排斥这种行为,还很配合地任他脱下那件点缀了星月华光的长袍。
他疯狂地亲吻着加百列,修长的手指拂过对方的金色长发,柔顺的发丝自指尖滑过,道不尽旖旎与风情。流连于加百列完美的身体,他的手在他细致的胸膛上轻抚着,忘我地享受着。
天使没有知觉却依然有情爱,但仅止步于形影不离的设定,神决不允许超越这种情况的事发生。
他清楚神必然会销毁他,天界的秩序从其诞生起便是如此,永远不会改变。只是他没想到加百列不仅毁了他刚刚产生爱恋,还义无反顾地向他挥来致命的一剑。他知道那是主神的命令,主神命加百列销毁他,销毁他这个恢复了知觉的瑕疵品。
他愤怒地朝加百列挥下一剑,在其美丽的脸庞及胸膛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鲜血不受控制地喷洒在他脸上,又缓缓往下淌,直至融入滚烫的火红熔岩里。
狰狞的伤口依然掩盖不了神之力的光华,加百列抽出自己的佩剑,冷冷地看着怒不可遏的半身,旋即毫不留情地挥下。
君主级天使长的力量自不必说,加百列的一剑斩断了彼此的信任,更是抹杀了过往的一切。他恨加百列,恨他的双生天使,为了得到神的宠爱不惜背叛他。
加百列,神的宠爱就能让你连双生的我都不要了吗?!
他如是质问他,得来的却是更加凌厉的攻势。
火红滚烫的熔岩喷薄而出,早已分不清是血液还是岩浆,顿时天地间仿佛只有一种颜色。
最终,他被他斩断羽翼,背部的剧痛令他第一次尝到死亡的滋味,仅剩的单翼无法掌握平衡,他惟有不甘地从天界边境急速坠落。
沙卡利曼耶尔,神语为来自边境的光,又因天界边境的钻石谷而被美誉为钻石之光,他是连神都赞誉的作品,却又是以这种残忍的方式遭到抹杀。
从没有想过双生天使也会反目,也会刀剑相向,而他更想不到,加百列会不留情面地置他于死地。
也许真的是天无绝人之路,他并没有死,带着一身的伤坠落于无尽黑暗,刺骨的严寒侵袭着他的伤口,撕裂般的疼痛充斥了所有的知觉神经,神智却越来越清晰。
他发誓他不会放过加百列,他要让他的半身也尝尝这种生不如死的滋味。
……
他睁开眼睛,回忆也到这里戛然而止,作为天使的他死于加百列的剑下,他终于摆脱了束缚他的天界,不用对着所谓的神表现出虚假的敬意。
长发轻盈地披散于背,金银双色已为黑色取代,白皙的皮肤也染上了黑暗的色泽,脸部的线条更为锐利,新生的黑翼仿佛能够毁灭一切。
他的变化太大了,哪怕是他自己也没有马上适应。如今的他太适合黑暗了,简直就像是对过往的讽刺——他本为天界的光,却堕落得如此干脆。
美丽的蓝色眼睛里闪烁着恨意,惟有依然俊丽的容颜有着过去的痕迹,美得令人窒息。
展开那对黑白分明的羽翼飞向唯一的出口,身后的钻石之光汇集成栩栩如生的幻影,好似本人亲临,褶褶生辉,如同沐浴在圣神的天光之下。

 

 

 

 

 

 

嘘唏往事5 圣迹篇(文中有3件事分别参考自《但以理书》和《路加福音》,表示前者没看懂,所以如果理解错误请54,我懒得改了


天界自形成至今只发生过两件大事。
一件是卡麦尔率领天使军前往封印之境,当时数以万计的天使前去送行,场面不可谓不壮观,就连天使军统帅也不胜唏嘘:天使军成立以来终于派上用场了,可喜可贺。但若是从上往下看,成批的小天使扎堆往人群里挤还是挺混乱的。
另一件则是大君加百列与其双生天使的对战了,当时的情况如何鲜有人知晓,神张开的屏障保护了天使们免受波及也妨碍了他们视野,惟有能够感知彼此的大天使才知道内幕。然而尽管如此,加百列和沙卡利曼耶尔的那一站无疑打破了天界固有的平衡,双生或许会在某一天变为双刃。
大天使们禁止其他天使谈论此事,但仍旧止不住好奇心驱使下的各种八卦。
从那之后,加百列便自虐式地将自己关在宫殿里,路西华曾靠拳头硬闯入他设下的禁制,可两人的对话究竟为何却无从知晓,因为彼时的局势已经到了让人无暇顾及这种小事的时候了。
加百列从自闭中走出的那天,全天界为之欢呼,米凯尔带头提议在格林莎举办茶会:拉斐尔又发明了套新茶具,可以自动加热的。
拉斐尔面色一僵,似被说到了痛处:你也知道是茶具,不是武器。
加百列勉强笑道:怎么了?
拉斐尔无奈道:被这两个活的热兵器当手榴弹了。
米凯尔不乐道:明明是路西华先动手的。
但他没动茶具!拉斐尔似乎已预见又一次腥风血雨的画面了。
十分感谢你们的好意,但我想我大概没这个时间了。加百列道,神刚刚下达了命令。
米凯尔紧张道:他又想叫你干什么?!
加百列微微一笑,道:只是去趟人界而已,也许可以称为撒播神迹。
米凯尔还要说什么,却被拉斐尔打断:那么吾友,祝你一路顺风。
加百列笑道:谢谢,我会的。然后展开羽翼,伴随着一道水蓝色的光,天界的神之力便凭空消失了。
直至看不到加百列的身影,米凯尔才回神:你、你就这么让加百列走了?!
拉斐尔理所当然道:你以为他真的走出阴影了吗?现在只有让他忙起来才能令他没空去想那些伤心的事。末了又补充道,神总算办了件实事。
加百列刚到人界的时候并未收到主神的指示,是以便先去了趟封印之境,那个与人界重叠的黑暗世界,即便是他也只是从内键程序里获取的相关知识中有所了解,真的到了那里才明白所谓黑暗究竟是个什么概念。
神之威光笼罩下的天界永远是一片光明,尽管神威可以令光暂时消失,呈现出黑夜的假象,但终究不是纯粹的黑暗。
入口处,卡麦尔似乎早早便站在那里,微笑着朝加百列挥手:嗨,吾友,真高兴你来看我。
加百列忍俊不禁:你的人类腔学得不错。
卡麦尔激动道:你才人类腔,你全身上下都是人类腔!
加百列:“……”
人类到底是个怎样的种群,彪悍到可以感染天使,加百列很好奇。端看卡麦尔的气色倒是不比在天界差,精神状态却是跳脱了不少。
加百列此行的任务对人类而言具有跨时代的意义,人类文明发展至今一直遵循着主神的意志,但一个世界的运行难免会出现差错,就像天使也不乏瑕疵品的出现。
为了稳定秩序,主神多次派言传天使以使者的身份降临人世,以告知和预言的方式警示着后人。而大天使被指派出去的次数却屈指可数,占了这些份额的大天使统共就两位。有趣的是,当他们说出类似神下达了命令的话后,除了几个高阶级天使能保持淡定外,其他天使无不露出羡慕又仰慕的表情。加百列是很矜持地一笑而过,米凯尔则是打了鸡血似的杀去人界并扬言要保护加百列,结果飞错空间节点去了另一个时空……
加百列,你要拖到米凯尔出现。
加百列无语地意会着主神临时给的命令,一边在波斯人崇敬的目光下同恶魔战斗,一边放水。如果没听错的话他老人家的声音里带了点尴尬,但若是解决恶魔怎么不就近找卡麦尔,反倒要大老远从天界带援军?
相对于天使那慢得不把日子当日子过的时间流速,米凯尔确实来得很及时,但对人类而言,他足足过了二十一天才有如救世主般现身于战场,现场一阵欢呼雀跃。也就说在波斯人眼中,他同恶魔大战二十一天势均力敌,直到米凯尔金光闪闪地从天而降,场面才出现压倒性地转机。
事后拉斐尔总结道:这恐怕是人类信仰和宣传力度的矛盾所致,正义天使和奇迹天使相互配合,既体现了恶魔的难缠又可以将神的形象无限扩大。
卡麦尔郁闷道:哪有舍近求远的道理。
拉斐尔看着他,义正辞严道:你的称号容易混淆视听。
卡麦尔:“……”
拉斐尔的珍藏里有一样是可以通过神威观察人界的发明,是以两大天使在人界的行为都以实况转播的方式呈现在众人眼前。
米凯尔的任务完全符合他的性格,三下五除二完事,不给人类投给他火热崇拜的眼神的机会,舞动翅膀转身找加百列去了。
另一个平行时空里,加百列的模样倒真是让人赏心悦目,仿佛之前那些不愉快的事从未发生过,他们看到的仍旧是那位优雅美丽的大君天使。
立于夺目的天使之光中,展开巨大而洁白的羽翼,圣神到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仅仅是传达神的旨意,官方性质的话语都能令人产生聆听美妙音律的错觉。
加百列告诉一位阿比亚的传教士,他那不能生育的妻子将为他生下一个儿子。只是当事人却因质疑神的无所不能而变成哑巴,直到这一切得到证实方能开口说话。
在人界待了六个月,加百列又出现在一位处女面前,向她宣告了圣子将因她而生。
人类历史变迁的迅速自有其客观的运作,也有主观的推动,短短六个月其实足够发生很多事,至少在这六个月里,天界已不复往日的宁静。
路西华堕天了。
加百列甫一回到天界便听闻了此事,他去米凯尔的宫殿,后者正消沉地趴在窗台上。
加百列,我明白你的心情了。米凯尔道。他没有回头,一双晶蓝色的眼睛没有神采,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远处。所以,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
加百列点点头不作言语,他知道用不了多久,米凯尔也将不得不面对此生最残酷的选择。

 

 

 

 

 

 

chapter.38 爱哭鬼


两小时车程在堵车和音乐声中度过,两个人坐得跟标准人形模特似的,开车的开车,看风景的看风景,说好听点是安全驾驶,实则尴尬到了极点。
奥兰比亚琢磨着找点话题,他很想知道对方脸上那块乌青究竟是谁的手笔,却见后视镜上那张欠多还少的脸后住嘴了。是以他打开广播,顿时车内气氛明显缓和。
最终在忐忑声中奥兰比亚踩下刹车,脸上的肌肉也跟着忐忑不定,邻座的人几乎在车停下的同时下了车。
此时恰逢乌云压顶,黑压压一片排得颇为整齐。
委托人两手负背在门前做来回往复运动,眉头紧蹙神色严肃,他走到门口突然停住,心有余悸地看了眼又继续走来走去。
这是一家废弃多年的养老院,年前被收购欲改建成农家乐。本来是件挺不错的事,多了个娱乐项目逢年过节的游客也会增多,便能带动周边的消费水平,结果生生被几个鬼给吓走了数家住户。
说起来这家养老院也颇有意思,早年其实是孤儿院,随着孩子一个个离开,被送来的孩子却逐年减少,而当地的年轻人又不甘于龟缩一隅,日子一长老龄化成了必然趋势。发展到后来老年人一个个住进去,不知不觉便成了养老院。
以上都是好几年前的旧事,不提也罢。眼下这栋老式洋房积了厚厚一层灰,里里外外都昭示了欲拆不拆必占地盘的意味,新主人便顺应民意:拆!
决定下达,正待行动时却出了状况——新主人的老婆被房子里的鬼吓得流产了。
要说一个好端端的孕妇不在家里躺着搞胎教,却偏偏跑来工地凑热闹,倒也是个人才。然此人才于众目睽睽之下一惊一乍后倒地流血,起初还被几个民工认定为产前忧郁,但等到自己被吓得哭爹喊娘后才意识到不是中邪,是真的撞鬼了。
老婆流产工人罢工,这新主人兼老板当得很窝囊,遂挨个检查了房子的每个角落。一个小时后跌跌冲冲地跑出来,无神论的他决定投靠一个宗教,七天里逛遍了寺庙教堂,无果。最后在一个朋友口中得知驱魔师这类人物,于是在对方的帮助下联系上了奥兰比亚。
委托人四十来岁,却长了副油光水滑的好皮囊,只是一圈啤酒肚令其形象大打折扣。
甫一见到奥兰比亚他先是一愣,再是激动地握住驱魔师的手,哽咽道:你终于来了,我自认不是个好人,但也没做过天理不容的事,这一屋子鬼找谁不好干嘛非要找上我。
他满脸愁容,却还不忘在奥兰比亚手上揩点油,才揩了两下,就感到周身寒气上涌,眼角撇去一看,被鬼吓破的胆再次受到重创。
奥兰比亚淡定地抽出手,看了眼杀气逼人的沙卡利曼耶尔,再看看跟施了定身术似的委托人,觉得此事有点玄妙,该不会被打傻了?
委托人迅速讲了下屋里的情况,然后脚底抹油,飞快地溜进车里,指挥着司机赶紧离开。
车轮滚动扬起一片尘土,天际闪烁,老天爷适时地砸下第一道雷。
是时候避雨了。
以鬼屋为避雨场所,也惟有以此为业的人才会异想天开。此时,两个异想天开的人正踩在养老院其中一个房间的实木地板上,看着一个鬼魂咧着嘴笑得阴森,朝他们递来一团黑烟。
奥兰比亚从容地将手附上去,黑烟在攀上他指尖的刹那便消失殆尽,露出一块发了霉的面包。
少了黑烟的作为媒介,面包自鬼魂手里掉落,如同一块硬邦邦的石头,敲击着积满灰尘的地板。
鬼魂脸色一变,眼眶变得赤红,突然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跑开了。
奥兰比亚一僵,他居然把鬼惹哭了?!
你剥夺了它拿面包的权利,所以它哭了。沙卡利曼耶尔捡起面包,向上抛了抛,顿时霉菌纷纷飘落。
奥兰比亚嘴角一抽,脑子里却在想,鬼要见了他都哭以后岂不会省很多事?
当然,设想总不大切实际。通常狼嚎会引来成群结队的狼,鬼哭到不至于引来成群结队的鬼,却能带来八个人类。
没错,是人类,不过都被黑烟侵蚀,呈半死不活状。
半死不活的人类一个个朝他们扑来,放倒一个还有七个。既然是活人,奥兰比亚自然不能下死手,只能硬挡,而他们此刻没有痛觉,更是扑得卖力,俨然成了死循环。
沙卡利曼耶尔不耐烦了,人类于他本就八竿子打不着边,死一个跟全死光只是量的问题,哪来什么不杀生的道理,于是他心安理得地朝人脖子和胸口发力。
奥兰比亚就怕他阴暗思想作祟来这一手,直接丢了个人直击他面门,后者一声闷哼后退两步,怒火烧至天灵盖。
见状,奥兰比亚忙道:这里正需要你除暴安良。
一句话浇灭了愤怒天使的火气,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奥兰比亚道:我最想除的倒是那只吸血鬼。
奥兰比亚愕然道:我以为你们只是喜欢打架,没想到积怨这么深。
沙卡利曼耶尔戏谑道:当着我的面调戏我的投保人,难道还该活着?
奥兰比亚默然,他被自己的守护天使攻击的时候谁来给他支付赔偿?看来下次得找路西华好好谈谈。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似乎忘了身在何处,被晾在一边的鬼魂反倒不哭了,厉声道:我要他们做我的朋友!显然这句话是说给那八个人类听的。
这八个人类都是成年人,有两个还戴了安全帽,想来是这批民工里最倒霉的两个。
如今八个成年人对着一个十几岁模样的小鬼唯命是从,这副光景实在让人无法适应。
难不成它生前是孤儿院的孤儿?
再反观这八个人,要说唯一的共性,恐怕就是相仿的年龄了,说得直接点,就如奥兰比亚这般年纪。不过有意思的是,这些人还很有组织性和纪律性,基本上听从其中一个的命令——或者说只听从他的命令,至于那个鬼魂反倒不具备什么威慑力。
正因为有着核心人物,八个人的动作很整齐,清一色朝沙卡利曼耶尔攻击。
奥兰比亚看着这个诡异的战局,或者说看着这八个人里面的老大,后者也注意到了他,但很快就把注意力收了回去。
尽管只是短短一瞥,但这种熟悉的感觉他不会搞错。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将屋内映得一片惨白。
奥兰比亚将目光锁定在他身上,眉头越锁越紧,避开其他七人的攻势,直接抛出六颗水晶珠子钳制住他的行动。
正如他所想的那样,受到珠子的影响,青年的反应更加激烈了,不停地试图冲破结界,释放的黑烟染黑了他的双手,其他七人纷纷避之不及。
他的灵魂已经被吞噬了。只需一眼,沙卡利曼耶尔便已得出结论,然后就靠在墙上跟大爷似的道,我的地狱业火里也有这种黑色物质,随便来两下就能全部摆平,要试试吗?
奥兰比亚顶着一头的青筋道:你已经试了很多遍了。说完便不再管他,又扔出一把珠子将余下七人逼至墙边,混乱的局面一下子得到控制。
俗话说,常在河边走不可能不湿鞋,当了那么多年的鬼,总会碰到个不怕鬼的。
奥兰比亚看向它,往前一步,它后退一步;再往前,它再后退;再往前,它哭着穿墙了。
“……”
你又把它吓哭了。
你突然变得好说话让我很不适应。
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接着往下打?
你脑子里除了打架还装了什么?
目前还没想出别的可以消磨时间的方式。
奥兰比亚叹气,扫了眼一屋子鬼哭狼嚎的人,果断道:你看着他们,一个都不许少。
沙卡利曼耶尔一愣,道:你去哪里?
奥兰比亚朝门口走了两步,回头看着他,淡淡道:哄孩子。
沙卡利曼耶尔:“……”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

 

 

 

 

 

chapter.39 少年鸣泣的声音


屋外乌云翻滚雷声阵阵,时而划过的闪电打亮了昏暗的空间,凉风透过残破的玻璃吹入废弃的建筑,摩擦出不同寻常的声音。
走廊里越来越暗,仿佛每走一步就会多一层黑色水印,可明明可以看到尽头的窗户。
奥兰比亚缓缓朝着走廊尽头移动脚步,看着唯一的窗,却始终无法与之拉近距离,他渐渐加快了步伐。
断断续续的垂泣声突然跃入耳际,他闻声来到半掩着门的房间前,轻轻推开,眼前的景象令他睁大了眼睛。
分明是雷电交加的时候,他却看到了阳光明媚的画面。干净整洁的环境、洁白的墙面、堆满玩具的地板,全然不复应有的颓败之色。
十个小孩子不分彼此,欢快地嬉戏,如同真正的一家人。
周围的景色突然变了,或者说针对这幅画面的季节变了。从生机盎然的春天到烈日炎炎的夏天,再来是秋天和冬天,就着么轮回了四次,孩子们渐渐长大。直到第五次的春天,画面变了,十个孩子变成了九个。之后每换一次季节孩子的数量都会减少一个,终于在第七次春天的时候,房间里就只剩下一个褪去了青涩的少年。
也许孤独寂寞并不能给予很好的诠释,当周围的人接二连三地离去,被留下的人是守望尘世还是回归尘土,无论结果如何都是一次痛苦的选择。
所以当场景再度切换,奥兰比亚看到的是仰面躺在地上的少年,手里握着玩具枪,仿佛玩累而沉沉睡去,期待着下一刻的苏醒。
然而画面却一直定格在这里,久久没有动静。
原来如此,自杀者的灵魂无法离开死去的地方。
奥兰比亚低声道,同时缓缓步入房间,停止的画面仿佛受到撞击顷刻间崩溃,房间恢复成本来的模样。
脚下不知踩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奥兰比亚低头,竟是之前画面里出现的玩具枪,尽管它已经破旧不堪,但外形还是很好辨认的。
随意地扫视了下周围,似是没发现有何异样,便打算往回走。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他迅速从口袋里抓了把水晶珠子扔向角落,一声惨叫后,少年的灵魂狼狈地跪趴在地上,眼神里充满了怨恨。
每个灵魂的背后都有一段故事,但这并不能成为留恋尘世报复他人的筹码。
大卫星的亮度对付普通魔物都绰绰有余,何况一个灵魂,可奥兰比亚却迟迟没有动手,因为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普通少年的灵魂可以控制已经魔化了的人类,而且这个人类还很特殊。
虽然加诸在身上的力量很强,但灵魂似乎看得出来对方心有顾虑,于是讥笑道:如果忘了接下来该干什么,不如做我朋友吧。
奥兰比亚沉默半晌道:你很想要朋友?
当然,一个人太孤单了。它拔高嗓音道,我本来有九个朋友,他们明明答应我会回来找我,可最后谁也没来,所以我就决定把他们找回来陪我!
你确定那些人就是你要找的?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有朋友陪我就行了,我不想再一个人待在冰冷的房间里。
如果有个地方四季如一,你想去吗?
那里有朋友吗?
有,只要心中有这个信念。
你以为我会信吗?
少年冷笑一声,开始毫无顾忌地与大卫之盾对抗,截然相反的力量激烈地冲撞着,仿佛要将这颤动的空间撕碎,奥兰比亚不得不加大付诸于大卫星的力量,如此一来倒是令它有消失的迹象。
它哭喊道:你为什么要杀我?!我不过想要朋友,他们都背叛我,我只是想要朋友而已啊!
奥兰比亚道:他们没有背叛你,当年这家孤儿院因为没有收入不得不将余下的孩子送走,至于你可能是还没来得及。
它睁大眼睛怔忪道:骗人!
是真的。奥兰比亚点头道,当时的记录还在,名单上确实有十个孩子的名字,可最后只送走了九个。
它渐渐冷静下来,低着头喃喃道:那为什么不来找我?
也许已经来了。
奥兰比亚突然想起困在另一个房间的青年,手上的力道不禁有些松动,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若非心中执念,缘何会放弃重生的希望?无数次的轮回转世,承受了一次又一次精神冲击,却在即将成功的刹那功亏一篑。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哪怕是将来,都会有数不清的人选择放弃,只因为有些事有些人太沉重了。
突然,走廊另一头突然传来的一声爆炸,尔后一个面目全非的魔物横冲直撞地滚进来。
居然是那名青年的灵魂,不过由于被黑烟吞噬,此刻已经彻底魔化了。
不多时,沙卡利曼耶尔黑着脸站在门口,陈述了一个事实:它逃出来了。
奥兰比亚挑眉,逃出结界不稀奇,稀奇的是它是怎么逃出堕天使的耳目的。他道:其他人呢?
都睡了。
“……”
真暴力。
一道强光发自于大卫星,奥兰比亚不由自主地倾注于所有力量,却见魔物紧紧地抱住少年,轻声道:不要怕,我会陪着你的。
要说之前那番话是基于职业道德特地去调查过,那么此刻的场景则是他驱了二十多年魔遇上的头一遭。
寻寻觅觅无数载,终究还是找到了当初那份情,哪怕为此万劫不复。
一魂一魔在六芒星的范围内渐渐趋于无形,其实即使现在没有外力它们也不会停留在这个世上了。
魔物将头转向奥兰比亚,眼神浑浊却坚定,它的嘴巴开合了几下便露出了笑意,明明十分狰狞,但又很温馨。
灵魂发出的悲鸣越来越弱,魔物抱着它的双臂更紧了。
又是一道闪电撕裂长空,惨白一片,一串闷雷过后,酝酿了许久的雨水终于如同开了闸似的倾泻下来,顺着房檐落下千万条瀑布。雨点连成线,像极了少年留下的最后的泪。
雷声阵阵雨声淅沥,仿佛冲刷着世间的尘埃。
屋内归于平静,废弃的住宅更显萧索,惟有点点星光渐渐消逝。
沙卡利曼耶尔惊讶地看着正在消失的星辰之光,即使堕落多年也不会忘记,那是只有天使陨落才会有的星辰碎片。
星辰之战后,无数天使降生为人,他们为了学习,也为了重新驾驭本来的力量。于是,一直以来便没有知觉的他们不得不经历人世间的一切喜怒哀乐妒恨悔,这些情绪可以毁掉一个人,也可以令天使走向末路。
奥兰比亚闭上眼睛,表情平静看不出变化,直到光芒褪去他才缓缓睁开眼睛,蓝色瞳孔里印入的只有陈旧的家具摆设。
他早就知道,真正能回归的天使其实只有寥寥无几,只是在这种小概率的问题里会不会有他的份额呢。
见他迟迟没反应,沙卡利曼耶尔有些不悦道: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奥兰比亚看向他道,走吧。
物欲横流的世界里或许永远无法找到永恒的安宁和源源不断的幸福体验,这才是复灵中的天使们必须面对的难题,破而后立谁都懂,但真的做起来又岂会是四个字这么简单。

 

 

 

 

 

chapter.40 天上来客


阵雨很快便停了,重新出现的太阳于天空边际投射的光芒温暖如往昔,将雨后的地面晕染成谈谈的金黄色。
几天后奥兰比亚收到面锦旗,八个烫金楷书大字很是招摇:尽职尽责,为民除害。
索西特捧着肚子在地上滚来滚去,笑得毫无形象,脸都抽筋了。
奥兰比亚也抽筋了,委托人上门感谢的碰到过不少,有的还直接送钱——这个当然都退回去了,但登门放炮竹送锦旗的还是头一次。
誓约之馆从他来的那天起就被汉斯倒腾得成了鬼屋的代名词,除了夏孟霖偶尔会来看看紫杉,平时连个走过路过的人都没有,可这一次却破天荒地聚集了不少人。
真是太谢谢你了,奥先生,要是早点认识你我老婆就不会吓得流产了。委托人激动得热泪盈眶,紧紧地握住驱魔师的双手,用力上下摆动,啤酒肚也跟着颤抖着。
奥兰比亚被奥先生三个字冻出一身鸡皮疙瘩,不留情面地把手抽出来,面上保持着良好的涵养,微笑道:你能把其他受害人送进医院,我替他们谢谢你。
哪里哪里,没有你就没有我们的今天。说着从司机手上拿过锦旗送到奥兰比亚面前道,我听朋友说驱魔师都是义务劳动,本想直接给你钱,但又觉得太俗,所以就做了这面锦旗,同时我也把你的事迹发布到微博了,想必不用多久你的名字一定家喻户晓。
奥兰比亚的笑容越发僵硬,耳边的炮竹声噼里啪啦作响,橡树叶子纷纷震落。
在信息传送迅猛发展的年代,再鸡毛蒜皮的事都会有点击量,何况这条微博是附带了照片的。
地狱的wifi网络还不完善,覆盖范围仅限黑都,费用高且网速差,用户评论称形同虚设
玛门作为该项目的负责人几乎天天遭到舆论抨击,要求退费,声势大到被搬上了七君例会的议案当中。
此时路西华外围的六张椅子只坐了五个人,连沙卡利曼耶尔都准点到了,当事人却迟迟没有出现,让人不怀疑他携款潜逃都难。
别西卜啃了口鸡腿道:我看那家伙肯定自认没脸见人所以溜了。
路西华瞥了他一眼,缓缓道:那么直接开始第二个提案,关于玉食园脏乱差的整——”话未完便被别西卜截下,只见他慌忙收起鸡腿,强自镇定道:我认为办任何事都要有条理,讲究个顺序,抓重点。
玉食园顾名思义就是美食街,开张不过几个月就独揽了地狱八成以上的餐饮业,也给环境治理带来各种问题。地狱没有交通业,不存在汽车尾气,而反观别西卜这个超级吃货,走到哪席卷到哪,不允许在舌尖上造成浪费,可却因乱丢垃圾造成空气污染,实在是相当蛋疼的理由。
他们刚来的时候,魔王给他们贯彻的理念就是西部必须能住人,但对于这些非人类,能住人的前提不就是吸到鼻子里的气味是正常的么。
鉴于食物的吸引力不及网络的普及力度,整治玉食园的问题就摆在了第二位。别西卜倒是想着尽量拖延第一议案的时间,因而对玛门缺席有些戚戚然,生怕路西华一怒之下直接把矛头指向他,所以故意挑拨,结果似乎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阿斯蒙蒂斯皮笑肉不笑道:在最短的时间里尽可能多的解决问题才是上策。
别西卜怒道:故意打乱计划才是最愚蠢的想法!
阿斯蒙蒂斯火上浇油:所谓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我相信殿下的判断力。
别西卜气得脸红脖子粗,刚要反驳,被利卫旦的一声惊叫堵回去,他大怒:你吼什么吼!小心我拔光你的毛!
利卫旦不理他,对路西华道:第一议案可以取消了,网速好像提升了,还不止一点点。几双眼睛齐刷刷看向他,利卫旦举起手机挣扎道,我刷出了这个,就在刚刚转发量突破了五位数。
众人只扫了一眼就幸灾乐祸地看向沙卡利曼耶尔,后者眼睛都不眨地看着屏幕上某个金发美人的侧身照,下面的评论颇为整齐。
一时间会议室静得出奇,呼吸的声音清晰可闻,似乎都在期待沙卡利曼耶尔有所作为,可直到玛门破窗飞入他都没动静。
老大,我成功了!网速上去了70%还不止,你赶紧去给我洗白!
随着玻璃碎裂,玛门已降落在路西华面前。事业的成功冲昏了他的头脑,忘了在太岁头上动土是可以将过抵功的,只听路西华淡淡道:正好,这个月的收益用来换窗。
玛门怔住了,脖子跟上了发条似的艰难地向后转,看到呈人字形缺口的落地窗,整张脸惨白惨白。
路西华干咳一声,成功拉回众人注意力,遂满意道:开会。
别西卜一个激灵,耷拉着脑袋面对现实,一副就义的表情。
比起奥兰比亚红透微博半边天的事给地狱制造了八卦材料,索西特则直接把他的锦旗带回魔界当笑话。
陛下,你都不知道,加百列的的脸要多尴尬有多尴尬,还以为他火烧眉毛都不会眨眼,没想到也会破功。
红底金字的锦旗被索西特蹂躏得皱巴巴,却依然没有要放过的意思。
我说要拿来给你看的时候他的脸是铁青的,哈哈,我从没见过他这幅样子,太好玩了。
索西特举起锦旗在杰伊斯面前晃来晃去,一脸得瑟样。
妖精们有些迷茫地看着锦旗上的字——语言不通到哪都是问题。
杰伊斯淡笑道:既然他不同意你还拿过来岂不是跟抢没什么分别。
索西特撇嘴道:切,他最后说了句随便就甩门走了,我就当他同意了。
杰伊斯哑然,伸手拿过锦旗朗声读出了这八个字,引得妖精们恍然大悟的同时各个捂嘴偷笑,甚至脑补了加百列不挂绶带挂锦旗的模样。
恰在此时,一道人影从天而降,在重力作用下直直地砸在索西特身上。
在一瞬间的惊讶后,杰伊斯蹙眉道:你怎么这么狼狈?
良久,来人才闷声道:有什么好奇怪的,没见过恢复知觉的天使么。
杰伊斯斟酌道:我的意思是你怎么浑身是伤。
又过了半晌,索西特的嗓门亮起来:臭天使,快给我下去!重死了!
天使慢条斯理地翻了个身平躺在地上,诺丽特斯湖畔微风轻拂,吹起了他的金色长发。他看向魔王眉头紧蹙的脸,低笑道:我请求政治庇护,魔王陛下。

 

 

 

 

 

chapter.41 寒霜背后的炽炎(上)


魔界自形成至今一直任其自然发展,虽不至于保持刚开始的原始状态,但山林环绕花红柳绿这种雅俗并存的生态环境还是令魔王本人相当满意的——除了西部,是以路西华的雷厉风行才会令他刮目相看。
身为西部的继任、地狱的主人,路西华相信,要是杰伊斯一个不满意收回治权那也不是没可能,因此在地狱的建设之路上他很重视环境建设。
七君例会一年只举行一次,每次都要开他个一天一夜,不是会议内容有多充分,而是有一半的时间是用来等人的。
路西华有个鸡肋的强迫症:人没到齐他开不下去;而作为对生命没有个实在概念的人群而言,拖沓现象在地狱屡见不鲜,能拖则拖是这些不负责任的地狱公民的行为准则。
于是,在强迫症和拖延症的双重主导下,会议的前半部分往往是等待入场的节奏。
这次也不例外,原定于上午的会议直接拖到下午,好不容易人到齐了,才把玉食园脏乱差的解决方案敲定,别西卜摆着一副感时悲秋的惨淡表情准备申诉,表示三天时间太短至少得给他三周,结果话还没出口,就听见一声猛烈的爆破音——睡了一天的贝利尔终于被吵醒了。
随后路西华的女恶魔管家敲了两下门,用事不关己的口吻道:路西华殿下,米凯尔席下把您的寝室炸了。
路西华的嘴角抽了抽,忍了半晌才咬牙切齿道:知道了。
众人强忍着笑意,腿脚不听使唤地挪向窗边,只见一团蘑菇云从寝室的窗口溢出,久久未能飘散。然后是十来个天使鱼贯而出,在空中打群架,米凯尔和哈尼雅也在里头。
阿斯蒙蒂斯大惊,立刻扇动骨翼飞出去并喊道:哈尼,我来了!
众人汗颜。
路西华黑着脸看向老神在在喝着茶的沙卡利曼耶尔道:你应该不会无缘无故不迟到的吧。
沙卡利曼耶尔放下杯子道:当然不会。今天一大早我就把米凯尔向加百列订的货给他送来了,我都被自己的称职感动了。
天上十几个天使外加一恶魔打得起劲,地上的建筑岌岌可危。
路西华的脸色又黑了一层,朝着一群看热闹的下属不温不火道:房子塌了你们就去搬砖。下一秒,众人争先恐后地参战。
尽管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但沙卡利曼耶尔脸上仍有淡淡乌青印,看到这路西华的心情有所缓解,但对方的下一句话又把他的火气往上提了提。
我之前有向加百列提议过,能不能把拉杰尔都改造成米凯尔那样暴躁。沙卡利曼耶尔又往杯子里倒了点水。
路西华皮笑肉不笑道:他倒是听你话。
沙卡利曼耶尔淡淡道:他拒绝了,他说他没兴趣改造活的。
路西华一愣:那他们是怎么回事?
沙卡利曼耶尔看了眼混乱的战况,又喝了口水,意有所指道:这大概就是印随现象。
路西华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一连咳了好几下,待缓过气来发现架打完了,天上也太平了,一群人有序地把拉杰尔抬回原处。
生物常识不是这么乱套的。
你理解了就好。
恕难理解。
真遗憾。
……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抬着杠,浑然不觉一天就这么荒废了,而突然感受到的力量令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远处的天边。
路西华微微蹙眉道:似乎来客人了。
沙卡利曼耶尔以指尖敲击着桌面,冷笑道:看来他还没死心。
不用指明路西华也知道对方指的是谁,何止是没死心,在他觉得威胁没解除前恐怕都见不得别人好过。
不过有一点我很在意。路西华喝口水道,集合了四大天使长的力量真的能够对抗主神?我可不认为创世神会留下能威胁到他地位的东西。
沙卡利曼耶尔点头道:有道理。
路西华正色道:那他做这些又为了什么呢?
沙卡利曼耶尔不作声,半晌才用了然的神情道:也许他真变态了。
“……”
你怎么不说自己变态?路西华心道。他远远地看着米凯尔再次展翅朝着地狱墙的方向飞去,哈尼雅紧随其后,阿斯蒙蒂斯规规矩矩地与后者保持一臂的距离,非但自己不敢逾矩也妨碍其他人超速。
我们也去看看,不能再向上次那样被动了。
路西华起身飞出破碎的落地窗,沙卡利曼耶尔一口气喝光杯子里的水才出发。
当他们来到诺丽特斯湖畔,大老远便能看到目标周围已聚集了不少人,而当事人却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看着面带怒容的玛门,眼里的嘲讽再明显不过。
降落后恰好听到玛门说的后半句:“……以赛亚,你早晚会变得跟我一样。
以赛亚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冲上去就要跟玛门打起来,幸好被米凯尔和哈尼雅拉开。
怒火没地方发泄,以赛亚的脸涨得通红却碍于不得不给大天使面子。米凯尔不知在玛门耳边低语了什么,后者怔忪片刻便松开紧握的拳头,一把甩开米凯尔的手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一时间周围静得出奇,甚至连以赛亚都没了争辩的心情。
妖精们乐得天使和堕天使打架,是以对突然安静下来的情况颇为失望,但又不好说什么,只得悻悻而去。
索西特大大咧咧地问出了问题关键:喂,天使,你跟玛门有过节?
以赛亚瞥了眼索西特,把目光定格在米凯尔和哈尼雅身上,避重就轻道:我只是很倒霉地处在他过去的立场上而已。
索西特一愣,不可思议地看向以赛亚,嘴巴大到可以塞进他自己的拳头。
玛门的过去在魔界不是秘密,尽管作为流言蜚语版本不一且时而在暗地里被人提及,但却无人敢当着他的面说出来。因为不论版本如何,最终结论都一样,他都被认为是踩着其双生天使的碎片而上位的地狱魔君。

 

 

 

 

 

chapter.41 寒霜背后的炽炎(下)


以赛亚空降魔界寻求魔王庇护跟当年克拉丽蒙干的事如出一辙,这难免不令人生疑,但要说他的初衷跟她一样就让人起鸡皮疙瘩了。好在他也没吝啬原委,只是这个理由实在使人唏嘘不已。
玛门当初在星辰之战对其双生天使挥剑相向于星辰空间,最后把对方剁了,难不成以赛亚也打算向玛西亚拔剑?
想当初主神创造了十个现象天使,一路走来五成的存活率,其中堕落率过半。玛门从来不说,他其实很羡慕贝利尔和利卫旦,即使堕天了依旧在一起,而不是像他那样眼睁睁地看着半身的灵体在自己面前消散,化为一阵炫光,仿佛是自凛冽寒风中化开的冰霜。
寒之天使的冷漠在天界是出了名的,人如其名,即使身边有着炎之天使也难以牵动他的情绪。所以战场上的玛门发挥了全力,他想撕下对方冷淡漠然的面具,然而这一幼稚的想法终究铸成了大错。
那次冲突之后玛门便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论谁都没能把他弄出来,最后却是米凯尔对着其寝室的窗户砸出一个洞,凉凉地说了句:与其玩自闭,不如直接行动。结果效果好到他头也不回地飞出地狱。
路西华狐疑道:你究竟叫他去行动什么?
米凯尔转身瞥了他一眼道:每个人的行动力都不同,我怎么知道他要行动什么。然后也飞走了。
沙卡利曼耶尔轻飘飘地说:你真不讨喜。说完不等路西华算账也走了。
贝利尔和利卫旦你看我我看你,前者当即立断拉着后者越飞越远,利卫旦欣喜道:你要跟我私奔?
贝利尔淡定道:找拉斐尔。
利卫旦怒道:干嘛又去找那老头子天使!
贝利尔突然回头冲他笑道:因为我喜欢。
利卫旦的小心肝瞬间融化,老老实实地被拖走。
一下子走掉五个,路西华的面子有些挂不住,面色不善地看向哈尼雅,后者一个激灵干笑道:我去看看拉杰尔。便朝路西华的宫殿飞,顺带拉上阿斯蒙蒂斯充当挡箭牌。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路西华就算再不待见哈尼雅也不好出言赶人,何况当中还横插了个米凯尔,是以这口气只能一憋再憋。
魔界和地狱横生了不少事,最太平的莫过于不知窗外事的人界了。
为了祝贺紫杉搬家,夏孟霖和奥兰比亚带着礼物前去庆祝。那是建于一座小山丘上,据说有着七十年房龄的小房子,但水电煤一应俱全,离誓约之馆也比较近。
奥兰比亚和夏孟霖直到晚上才离开,沿着山路下行,意外地遇上一名相向而行的路人。由远及近,借由路灯,来人的长相也渐渐清晰起来。
那是有着一头亚麻色头发的外国男子,朗目疏眉,俊逸挺拔,如果忽略其苍白的肤色,会是人人追捧的明星级人物。
奥兰比亚突然对夏孟霖道:小夏,你先回去,我有点事。
夏孟霖一怔,疑惑地看向奥兰比亚,后者却看着近在咫尺的男子,神经粗如他也察觉到了异样。如今的他已经知晓奥兰比亚身份的特殊性,他这个平凡的高中生还是掐灭八卦的小火苗为妙。
男子看着夏孟霖跟奥兰比亚道了声别后就匆忙下山,不禁好笑道:席下,我又不会吃了他,支开他做什么。
奥兰比亚的表情很平静,但握紧的拳头却出卖了他,只听他不确定道:……重生了?不对,你明明已经……”
男子笑着点头:我明明已经死了。你是不是想说这个?
奥兰比亚抿唇不语,见识过诸如胧影这类超自然的例子,他不得不怀疑眼前的男子是否也是特例。
男子接着道:如果我说我最后没死成,你会不会觉得高兴?席下。
你说什么?!奥兰比亚猛地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还活着?
算是吧,只是物是人非罢了。
男子张开嘴,露出两个尖尖的獠牙和血红的舌尖。光是这两样已足以说明一切,奥兰比亚的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我不用再像其他复灵中的天使那样不断轮回,而天使之光也不会再属于我了,从今往后我只能是血族。
少了重生带来的压抑,如此获得新生或许不能算是一件憾事。
奥兰比亚叹气,依旧有些可惜。他曾在星辰之战的战场上收集了无数星辰碎片,由于它们的不完整他只得将程序重新改写,以致后来降生为人的天使都不再具有过去的特性。
然而凡事都有例外,在这些毫无章法的碎片当中竟然能分离出一组完整的,而这组完整的星辰碎片聚集后的灵体在复灵过程中自然要比其他天使容易得多。可是命运弄人,这名天使依旧无法回归,而是将永远徘徊于尘世间。
两人并肩回到誓约之馆,就在奥兰比亚开门之际男子却道:席下,我就不进去了,搞不好我会被追杀的。同时给了对方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奥兰比亚嘴角一抽:你居然跟他一个家族。
男子点头道:嗯,这种事没得选择,唯一欣慰的是我是五代,地位不算太差。
何止不算太差,已经算高等血族了。
奥兰比亚摆摆手,指着前方一片橡木林道:那你随便选棵挂着吧。于是便不客气地关门,没留下一句安慰的话。
男子看着棵棵卖相挺拔,在黑夜下形同经脉的树木,老半天没憋出一个字。
翌日清晨,玛门降落于誓约之馆前,面对紧闭的门他毫不犹豫地扯开嗓子大吼,可一个音节刚脱口便住嘴了,他愣愣地看着背靠于树干上的身影。物换星移今非昔比,纵使是两张截然不同的脸,他也能一眼认出他。
亚列?
好久不见,玛门。不过,如今的我已经不适合叫这个名字了。
玛门颤抖地握住男子的双臂,激动道:叫什么都无所谓,只要你还活着……”
男子低笑道:是啊,只要我还活着,哪怕如今的我是依附于托瑞多家的血族,我还是我。
仅一瞬间,玛门的脸惨白如纸。
他本想说,不会再给你挡在我面前的机会。
可是,数万年世事变迁,不知不觉沦为彼此生命中的过客,他还有说这句话的资格么?

 

 

 

 

 

chapter.42 黑马驾到


炎与寒是对很奇葩的双生子,在其他天使彼此表现出同胞爱的时候,他们却过着互不相干的日子。玛门还算是比较主动的,一有什么趣事都会想到跟对方分享,可时间长了谁都会对冷淡的人有抵触,亚列的性格总能令玛门失去耐心。
玛门的堕天看似是受到黑帝散播的黑暗元素的影响,可但凡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只是不想再见到亚列而已。后者会出现在星辰之战的战场上是他意想不到的,别说现象天使不属于天使军,就他们身为没有实战经验的新生天使而言,主神也不可能让他们上战场。
最后,玛门如愿撕下了亚列冷漠的面具,也令自己后悔了一辈子。
加百列收集星辰碎片引导陨落的天使重生,这件事玛门略有耳闻,但只要一想到重生的天使可能不再具备过去的情感他就没勇气去向加百列求证。
后来米凯尔告诉他,亚列重生了,他却退缩了。经历了绝望再面对希望,他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原谅他。
米凯尔说话不会拐弯抹角,要么直击中心思想,要么直接偏离跑道,而他跟玛门说的恰恰正中了问题关键。与其玩自闭不如直接行动,过错可以弥补,一旦错过了就再也补不回来了。
事实证明,亚列没有计较过去的事,但是玛门却觉得他失去的反而更多,他不光撕掉了对方冷漠的外表,还斩断了彼此的羁绊。
待他们走后,奥兰比亚才出门,径自走向黑色轿车。没在裤袋里摸到车钥匙,他下意识地开门,只见誓约之馆的临时住户正靠在副驾驶座上假寐,钥匙被扔在驾驶座上。
“……”真是世风日下,堕天使都改行了。
沙卡利曼耶尔闭着眼随口道:工作?
奥兰比亚启动发动机,道:去证券交易所。
之后再无言语,一路上只有车内广播放着时下流行歌曲,过往的车流如穿隙而过的时光,历历在目,却又过眼云烟。
假寐的人眼睛睁开一条缝,奥兰比亚专注于驾驶并未发觉,认真恬静的模样落在沙卡利曼耶尔眼里仿佛回到了从前,与记忆中那道美丽的身影重叠。
当他从一个无形的发光体成长为有形的生命,第一次睁开双眸看见那张美如白玉的脸庞时,他就爱上了他。他知道那双海蓝宝石般眼睛的拥有者是他未来的半身,彼此间有着生命的联系。
沙卡利曼耶尔不否认他爱过加百列,发自内心地爱过,他的美丽、他的强大,都是他爱他的理由,可是过于单调的生活令他不得不重新审视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加百列太过规行矩步,完美得就像天界的形象代言人,与沙卡利曼耶尔所追求的恰恰相反。他的见解想法常常被加百列一笑置之,久而久之他便看不到对方身上的闪光点了,以致发展到后来所谓的情爱为恨意取代,两场战争换来全新的相处模式,他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奥兰比亚道:今天似乎取不了钱了。
沙卡利曼耶尔看向前方,交易所大门紧闭,暂停营业的牌子微微晃动。他古怪地看着奥兰比亚,狐疑道:你确定不是来这里驱魔?他敢肯定魔物就在里头。
奥兰比亚嘴角抽了抽:难道我就不能做些普通人该做的事?
沙卡利曼耶尔放直椅背,尔后道:只是感到好奇,有魔物在的地方居然没你的份。
这什么逻辑?!
奥兰比亚刚要下车,突然跑来一名保安硬把他往车里推,嘴里不住地哆嗦:快、快进去,离开这里!顿了顿,复又激动道,啊!你是那、那个微博驱魔师!
网络的传播力度真是令人生畏,微博效应穿透了社会各个阶层。
托保安的福,奥兰比亚想起了那段他不想直视的历史,纵使他对这种新兴的交流分享平台不感冒,也不妨碍他人对获取新信息的渴望。
保安一步一哆嗦地带着奥兰比亚来到交易所后门,突然想到了什么,道:对了,里面已经有驱魔师了,行长请来的。话说驱魔师长得都跟你一样好看么,那摸样连我这个男人见了都很难淡定……”最后几个字在触及到沙卡利曼耶尔的眼神后自觉消音,然后咽了咽唾沫乖乖消失。
甫一进去便能感到室内充斥着魔物的气息,如果他没听错的话还有带着玩耍性质的戏谑声:哈哈,丑八怪,来呀来呀,我在这里。
沙卡利曼耶尔的脸色一沉,展开翅膀就朝着声源飞去,不多时拎着利卫旦的衬衫领角飞回来,后面还跟着紧张兮兮的贝利尔,见到奥兰比亚后红着脸结巴道:加、加百列席下。
奥兰比亚一怔,突然看向一侧,金色的天使之光由远及近,浸染了每个角落,避之不及的魔物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哀嚎。
拉斐尔一向爱穿大礼服,此刻却穿着与时俱进的白色休闲装,一如既往的美丽优雅,却令看的人有些不习惯。
吾友加百列,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真是意外之喜,居然能在这里见到你。
拉斐尔笑道:我以为你很快会来找我,毕竟我抢了你很多生意。
奥拉比亚眨了眨眼,恍然道:原来你就是那匹黑马!
贝利尔急忙道:拉斐尔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想给加百列席下一个惊喜。
利卫旦挑拨道:拉斐尔就是故意的,天使之光对付魔物分分钟搞……唔唔!最后一个字被拉斐尔堵住。
拉斐尔看着奥兰比亚,尴尬道:能让你称作黑马真不好意思。
奥兰比亚黑线:可我没觉得你不好意思了。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吾友。拉斐尔把利卫旦塞给贝利尔,道,你们先回去,这件事结束我们就喝下午茶。
贝利尔点点头,拉着利卫旦迅速撤离,走前还不忘对拉斐尔道别,利卫旦炸毛了:贝利尔,我才是你的双生天使,你怎么可以说变节就变节?!
众:“……”
魔物的叫声已经停止,躲在角落里警惕地看着它的敌人,眼里的仇恨似是要吞噬一切。
奥兰比亚惊愕道:你的天使之光过期了?
拉斐尔一个趔趄:时过境迁,你的舌头似乎有毒发的迹象。
奥兰比亚好笑道:要不然怎么解释,它可是一点损伤都没有哦。
拉斐尔耸肩:我一路追了它好几个平行世界,好不容易靠结界把它堵在这个狭小的空间,结果功亏一篑,因为突然开了个缺口。
这下轮到奥兰比亚尴尬了,所谓缺口不正是那扇后门么。

 

 

 

 

chapter.43 倒霉的精灵王递补者


能令拉斐尔追着跑了几个平行世界的魔物自然不容小觑——忽略某天使没有翅膀带来的不便,奥兰比亚看了眼其空无一物的背部,选择沉默。
魔物看着连根毛都没少,但好歹一直在被拉斐尔追,体力跟不上脑力,只得恶狠狠地瞪着罪魁祸首,在天使之光的约束下不敢有其他动作。
奥兰比亚想了下道:天光固然能增加光感效果,但你难道真的只是视觉系的?
拉斐尔黑线:我倒真希望它能满足我对视觉的渴望。语毕,他朝魔物溅了点血。顷刻间,血液以肉眼能见的速度融入魔物体内,而原本虚弱的身体也恢复了些许力量,使其得以站立起来。
奥兰比亚以评价的口吻道:仔细看,它比一般的魔物好看多了。
拉斐尔扶额:你的关注点错得很离谱。
我也这么认为。奥兰比亚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转而对沙卡利曼耶尔道,你觉得呢?
拉斐尔一愣,这才把视线转向沙卡利曼耶尔,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些不易察觉的情绪。早在沙卡利曼耶尔面色不善地拎走利卫旦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他,方才不予理会只是单纯地视而不见,此刻站在奥兰比亚身边乍一看就像回到从前。
沙卡利曼耶尔看了眼奥兰比亚,又看向拉斐尔,最后目光落在魔物上,淡淡道:滴血认亲。
噗!一声轻笑打破无声的对峙,奥兰比亚揩掉眼角的泪痕,指着魔物道:我该怎么称呼它?
拉斐尔气结,不再理会这两人,一门心思对付魔物。
奥兰比亚默默地退往角落,找了个视野不错的地方专心围观。
拉斐尔滴血显然不可能是为了认亲,奥兰比亚大致也能猜到原委,但有时候离答案越近反而越不敢承认——人就是这么自欺欺人的生物。
四大元素中的风具有治愈的力量,虽然它无法治疗本身,却可以令万物重获生机,这点恰与水相反。
天使之光下的魔物不是没有损伤,而是在以肉眼能见的速度恢复,一块块黑色物质自体表脱落,露出原本银白色的毛发。
即使是沙卡利曼耶尔也不免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不再挣扎的魔物,当身上的黑色物质全部去除的刹那,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光团自其体内缓缓溢出,柔和地就像唯有天界才有的神圣之光。
拉斐尔将光团引到他手上,小心地走到奥兰比亚面前,在四道惊讶地目光下,光迅速融入后者体内。
这是……”奥兰比亚能感到熟悉的力量在起作用,尽管杯水车薪,却是真的在尽力补充散逸的星辰之力。
就是你自己的力量,吾友。拉斐尔道,神之力瓦解却非消弭,它一直存在于这个物质世界当中。
奥兰比亚微笑道:所以你才一直追它?
拉斐尔白了他一眼:你都嘲笑我滴血认亲了,就别告诉我你还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这时,沙卡利曼耶尔倒是很不客气地把拉斐尔的成果拎了起来,没错还是用拎的。毛色稀有,摸着也挺顺,如果没有斑驳血迹的话倒也算是只不错的宠物,但……
这条营养不良的狗会是风之精灵王的递补者?
沙卡利曼耶尔显然被现实震到了,元素精灵王的递补者分量轻就算了,还沦为魔物?他狐疑地看了眼拉斐尔,再看回手里的狗,冷笑道:风元素果然弱不禁风。
拉斐尔“……”
奥兰比亚忍着笑把狗从沙卡利曼耶尔手里抱过来放在拉斐尔怀里:幸好只是晕过去了。这笑容就像在说,你兄弟没事,你的血很管用。
拉斐尔咬牙切齿地看着两人,任凭他满肚子墨水也找不出话来损回去,只得咬碎牙齿往肚里咽。
因为是所长私下里找来的驱魔师,所以尽管关了三天门也没有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倒是若他老人家知道赶魔物来的却是驱魔师本人,会不会气出个好歹?
一行人坐上奥兰比亚的车,拉斐尔报出一串地址,黑色轿车便在保安崇拜的注视下扬长而去。
不把它交给杰伊斯吗?奥兰比亚从后视镜看到拉斐尔一副怀抱宠物的模样,差点踩错油门。
拉斐尔边摸毛边担忧道:我比较在意它怎么会魔化。
沙卡利曼耶尔嗤笑道:答案明明已经呼之欲出了,却又不敢正视,天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虚伪了?
拉斐尔终于淡定不了了,反唇相讥道:我也没见你干过什么光明正大的事。
沙卡利曼耶尔张嘴准备继续口舌之争,被奥兰比亚一个急刹车堵了嘴巴,还倒霉地磕到了舌尖。
奥兰比亚瞥了眼旁边,平静道:要吵到后面去吵。
舌头的肉虽是活肉,好起来快痛起来也要命,沙卡利曼耶尔的脸上看不出什么,但嘴巴里正激烈地挣扎着,恨不得含块冰。
五分钟后,他面无表情道:我真怀疑天界的那位闲得想找事做,前几天以赛亚半死不活地投奔魔界,今天风之精灵王的后补变身魔物……你们敢说两者没半点关系?
尽管知道天界的形势大不如前,但真从旁人嘴里得到确认又是另一回事,耳闻以赛亚逃离天界比亲眼目睹精灵魔化更令人难以接受。
奥兰比亚蹙眉道:拉斐尔,你确实该去魔界,我想杰伊斯肯定有办法恢复你的双翼。
拉斐尔不以为意道:确实,去魔界比我一个人胡乱猜测要简单直白得多,不过既然是我自己舍弃的东西就不该再借助外力,相信如果时机成熟我一定会找到它们。
奥兰比亚并不赞同他的想法,但也不会左右他的决定。同为过来人,他多少能明白拉斐尔当初自卸双翼的心情,就像他不也曾飞蛾扑火么。
大约过了三刻钟,拉斐尔愉悦地带着两位客人进入一幢公寓的电梯,又带着他们进入门牌号为303的房间内。一路上注目礼无数,其本人似乎习以为常,以一副踩着红地毯的标准行走姿势,从容地进屋关门。
奥兰比亚很想问,住得这么招摇真的没问题?
拉斐尔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笑道:这里房租便宜,要知道市区什么都贵。
这是相当拉家常的话语,但为什么从拉斐尔嘴里说出来就那么违和?
奥兰比亚看看未经装修摆放着简单家具的房子,再看看他身上的品牌休闲装,一时半会儿还真看不出是装穷还是真拮据。
不过要说这里最突兀的,那就非一组组精美绝伦的茶具莫属了,即便是如今人界的艺术大师设计出一批又一批的艺术品,也休想撼动一只杯子的地位,当然前提是人类知道有这种只应天上有的杯子。
先一步回来的贝利尔和利卫旦早早便将茶具茶水准备好,只等拉斐尔他们回来便可开始期待已久的下午茶。
奥兰比亚看着茶几上多出来的三只杯子,问道:你有客人?
拉斐尔端起茶杯细细地闻了闻从中飘出的香味,笑道:是朋友,差不多快回来了。
奥兰比亚一愣,旋即笑着喝了口香气四溢的茶,口中顿时弥漫了清新的花香,那种久违的感觉也席卷了全身,哪怕许多年后都不曾淡忘的失而复得的幸福感。

 

 

 

 

 

 

chapter.44 星辰之光自心中泯灭


有一点沙卡利曼耶尔猜得很对,拉杰尔作为天神的先遣部队竟出乎意料地没有心机,或者说他们对世事一窍不通,被修理得差点生活无法自理后居然对醒后第一眼见到的米凯尔颇具依赖性,更让米凯尔感慨的是,他们终于不面瘫了。
比起以赛亚这种有阶级的天使,拉杰尔其实知道得并不多,但有一点很值得深思,就是天神确实软禁了莉莉丝。
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当年该隐找遍三界都未能发现莉莉丝的踪影,可如此一来新的问题也产生了,天神此举意欲何为?
根据奥兰比亚所言,莉莉丝应该跟天神长得很像,他老人家天天看着自己的脸难道不腻吗?
米凯尔对着镜子反复看了看自己的脸,确定看多了容易视觉疲劳,于是更加肯定天神不是为了莉莉丝的脸才软禁她的。
哈尼雅一时没坐稳,看了眼米凯尔认真严肃的表情,稳定了下心神道:如果连你都这么质疑他的神品,估计我们这辈子都别想回去了。
米凯尔讪讪道:只是一个排除法嘛,神肯定不会介意的。
哈尼雅狐疑道:你确定?
米凯尔笃定的表情顿时垮了,毕竟他们被拒之门外是事实,再多的借口都是自欺欺人。
地狱跟魔界只有一墙之隔,以赛亚却未曾踏足那里,明明心心念念的大天使就在地狱,但就是这一步的距离却是遥不可及。
他没有背叛玛西亚,只是无法认同天神的做法。七大天使再也回不来不说,又抹去他们的事迹,就好像他们不曾出现于天界,也不曾为天界做过任何事。他们的宫殿也在一夕间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那些新生天使的住处,更让他无法容忍的是,天神居然有意让他们取代大天使的位置。
七大天使,四位大君,他们无疑是力量与美貌的代名词,就这么被比他们现象天使还小的天使取代了?!
初闻此事时,以赛亚简直气疯了,如今的天界已然千仓百孔,而天神依旧一意孤行,丝毫不顾虑他们的感受。
所以他闯入了大圣堂,把一群唱得正嗨的撒拉弗全打趴下,成功地引来了天神的注意和怒火,在他犀利又激烈的质问后他被一个班的执法天使追杀至天界边境。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回想起过去热闹而温馨的日子,他仰起头对着大圣堂的方向朗声道:这样的天界不待也罢!
当他毅然跃下,玛西亚悲伤的表情成了他在天界最后的记忆,他突然想起曾经答应过的事。
他答应过玛西亚,无论发生什么事他们都要保持步调一致。
可背叛天界的事他又怎么可能拉玛西亚下水呢。
如今他身在魔界,却无时无刻不在想玛西亚会不会被欺负,天神会不会为难他……只要一想到某种可能性他就担心得要发狂。
突然一声声青草摩擦的沙沙声引起了他的注意,可他没有回头,或许除了自己的半身,世上不会再有其他事物可以牵动他的情绪了。果然,一声嗤笑自身后传来,肆无忌惮地说着他最厌恶的话题。
呵,看到你这样真解气,以玛西亚的性格应该会被自己的眼泪淹死吧。
被你的吸血鬼赶出来了?
玛门缓缓踱步至以赛亚跟前,不怒反笑道:其实你很羡慕我吧。
以赛亚讥笑道:亚列变成吸血鬼都不及我皱几下可见你对他不过如此。
玛门看着他,冷不丁地一拳揍向以赛亚精致的脸庞,后者以迅雷之势回以同样的招式,两个看似单薄实则充满力量的拳头硬碰硬地撞在一起,所产生的能量殃及了周围的土地。
以赛亚冷笑道:说不过我就动手,还以为你当了这些年的魔君会有所长进,真让我失望。
玛门收回手不再看他,背后的黑色羽翼瞬间展开,如同银月下柔和似絮的黑夜,光亮得令人忽略它的本质。
你说得不错,我和亚列没一点像双生天使,所以直到他陨灭的那天我才知道,他远比我看得透彻,甚至连死的模样都要让我铭记一辈子。
以赛亚惊讶地看向玛门,但后者已经飞至高空,所行的方向赫然是魔界的出口。
再次安静的环境却难以平复此刻的心境,即使鄙视玛门也不得不正视他的话语。以赛亚只知道当年亚列执行天神的命令,予以销毁叛天的玛门,结果却被其一剑穿心,这一举动即便在战场也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不管是背叛的天使,还是为此失去半身的天使,天神的惩罚似乎总是成对的,他不允许瑕疵品,更容不得背叛者。
以赛亚离开天界已有月余,对天使来讲本该是不痛不痒的时间流速,如今的他却有了时光流逝的感觉。一声自嘲的笑自唇边荡开,扬起美丽的弧度,身体仿佛坠入无底深渊。
相较于以赛亚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妖精们则在诺丽特斯湖畔的另一边燃起了希望的火苗——长久以来一直空缺的风之精灵王的位置终于后继有人了。
魔王瞥了眼独自陷入沉思的以赛亚,方才他跟玛门的冲突他都看在眼里,有妖精气不过要去撑场面也被他拦下。他明白以赛亚要的不是同情,但他又无法给予正确的答案,索性提供一个私人的空间。
他将注意力放回到仍旧沉睡着的精灵上,拉斐尔来奇遇找他的时候便道明了原委。这只作为创世神羽毛承载者的风行兽可谓是多灾多难,本该诞生在魔界的精灵跑去了人界不说,还差点被魔化,尽管现在平安无事,但能否顺利成长为风之精灵王还是个未知数。
好像越来越麻烦了……”
魔王低声自语,一个耳尖的妖精倒听到了几分。
陛下说什么麻烦了?
魔王看着他笑道:没什么,突然想到一个熟人而已。
闻言,立刻有妖精皱眉了。
陛下的朋友跟这件事有关吗?
魔王想了想,不确定道:应该……没关系吧。
一群妖精沉默了,陛下怎么会有这么麻烦的朋友?
魔王看着他们一脸的苦恼样,顿时失笑道:好了,别再乱想了,当务之急是看好他,一旦醒了立刻告诉我。
妖精们纷纷点头,表示一定完成任务,不辜负陛下对他们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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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黑神哦,所谓可恨之人总有可怜之处,至于是不是他老人家干的……且看以后分解= =

 

 

 

 

 

chapter.45 小曼发情了


将风行兽交给杰伊斯后,拉斐尔便一身轻松,每天不是工作就是泡茶,偶尔写写书,日子过得惬意无比,奥兰比亚甚至还目睹了一次尤利耶儿为他善后。
接下来几天奥兰比亚比较清闲,除了又去了趟证券交易所就偶尔出去吃个饭,大都时候便待在誓约之馆
是日,他靠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杂志,茶几上泡了两杯红茶,腿上趴了只正在瞌睡的黑猫。
此黑猫非他类,正是早先被奥兰比亚留在欧洲的小曼,如今被哈德神父养得黑黑胖胖毛色润泽,闹起脾气来一点不给饲主面子,直把哈德神父气得吹胡子瞪眼。这不,黑猫被他连夜打包申请了宠物托运。
小曼一见到主人,两只绿色眼睛便扑闪着兴奋的光彩,直接往奥兰比亚怀里扑,后者接个正着,笑着抚摸着它光滑细润的猫毛,同时给哈德神父打了通表示感谢的电话。
黑猫是回归主人怀抱了,奥兰比亚又有宠物陪了,更显得沙卡利曼耶尔这个房客可有可无了。
一脸阴沉的堕天使周身散发着冷气,看着不应景的电视节目,茶几上的红茶一口没喝。
阳光越过后院的的花草投射进来,照得屋内暖融融的,小曼满足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头在奥兰比亚胸前蹭了又蹭。
奥兰比亚微笑地看了眼小曼的卖萌举动,喝了口红茶,旋即被呛得流泪。
沙卡利曼耶尔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胸前的猫被溅了几滴红茶,不过也多亏了小曼,身上的白色衬衫逃过一劫。
奥兰比亚朝沙卡利曼耶尔晃了晃手里的杂志,后者接过,才看了个图就抽搐了。
尤利耶儿很懂得利用自身优势嘛。
从沙卡利曼耶尔的语气里听不出褒贬,但至少可以知道拉斐尔的收入来源是什么了,比起奥兰比亚不知上了多少档次。
奥兰比亚收起杂志起身走进厨房,三十分钟后端出四份三明治,沙卡利曼耶尔视之蹙了蹙眉,道:又吃这个?
奥兰比亚没好气道:身为房客要懂得知足。
沙卡利曼耶尔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满嘴蔬菜和面包让他差点忘了食物还有其他味道。
奥兰比亚似乎很喜欢这种接近自然的风味,吃起来颇为享受,一个吃完才发现猫不见了。
小曼呢?
楼上。
奥兰比亚狐疑地看着沙卡利曼耶尔,后者怒道:它自己突然像打鸡血一样往楼上冲你看我干什么?!
“……”
那你激动什么。
奥兰比亚吃完三明治的时候,沙卡利曼耶尔仍在慢条斯理地吃着,不禁笑道:堕天使明明无需进食,实在不喜欢可以不吃。
沙卡利曼耶尔看着对方恬淡出尘的笑颜略微出神,很快又瓮声瓮气道:难道要我看着你吃?
奥兰比亚一愣,显然没想到沙卡利曼耶尔会说出这么幼稚的话,他认真地看向正卖力与食物斗争的人,一个奇怪的念头突然冒出来,旋即便驱散。他好笑地摇了摇头,如此荒谬的想法亏他想得出来。
你笑什么?沙卡利曼耶尔不解地看着他。
没什么。奥兰比亚摇头道,晚上带你吃肉吧。然后便转身去厨房洗盘子了。
沙卡利曼耶尔觉得吃肉比吃蔬菜强,但没觉得有什么可笑的。
此时,电视里的肥皂剧刚刚一集终了。
小曼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下楼,一步三挪地爬上沙发,整颗头埋进缝隙中。
奥兰比亚从厨房出来,看到的就是这幅光景:堕天使握着遥控器,寻觅另一个狗血的剧情;黑猫展开四肢陷入深渊不得脱。
你虐待它了?
几乎是脱口而出的问话,沙卡利曼耶尔感到额头难得出现的青筋正突突地跳。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虐待它了。
奥兰比亚动了动嘴巴想说两只眼睛,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实在幼稚,遂不再多言直接上前把小曼扯出来。
小曼不满地叫了两声,猫头一歪。
奥兰比亚挑眉。小曼虽然是只挑食的猫,口粮只吃拌了碎牛肉的牛奶,但总体还算温顺,哪像现在这么别扭。
沙卡利曼耶尔不屑道:八成是发情了。
似是被点到了痛处,小曼又是一阵嚎叫,挣脱了主人的怀抱,一溜烟跑进后院。
沙卡利曼耶尔揶揄道:我看你还是带它去医院吧,省得哪天给你领回来一窝。
奥兰比亚嘴角抽了抽,几年养下来没见小曼发过情的他都忘了猫的习性为何。
夕阳低沉之时,奥兰比亚在后院角落放了猫粮,小曼就窝在一块草坪上瞌睡——那里已经秃了。奥兰比亚实在看不下去了,尽管时值春天,但温度不比冬天高哪去,小曼身为家养的猫,一身猫毛其实中看不中用。他回屋拿了条毯子盖在小曼身上,只露出两只尖尖的黑耳朵。
随着轻轻地关门声,奥兰比亚带着免费房客出门,徒留一只假寐的黑猫睁开了那双绿莹莹的猫眼。
也不知是真为了安抚房客的胃,还是报复房客白吃了那么多蔬菜,奥兰比亚点了一桌的肉,笑吟吟道:不能浪费。这模样就像在说,吃不完吞也得吞下去。
沙卡利曼耶尔看了眼笑得人畜无害的奥兰比亚,目光落在一桌肥得流油的荤菜上,满嘴的蔬菜味顿时被肉味取代。
就是别西卜再嗜吃也会被这桌肉吓噎的,沙卡利曼耶尔心道,同时举起筷子对准其中一盘。
待盘中的成品全部落入某人的胃,店里的食客们纷纷将欣赏的目光从奥兰比亚身上移开,齐刷刷地转向沙卡利曼耶尔,投以十二万分的崇拜。身着厨师服的店长甩着一身膘红光满面地从里面出来,身后的店员举着他的土豪金一路拍着。
店长笑呵呵地拍着沙卡利曼耶尔的肩道:看不出来啊年轻人,看你长得文文弱弱的竟然将我的独门秘制肉系大餐全部吃完了。说着又从一名店员手里接过一张证书,按规定,但凡吃了整桌肉的客人都会免去全部费用,这是证书,以后只要带着它来吃饭,一律八折。末了又感慨道,自打继承了这家店,终于在我手上出了个肉王。
他不说还好,这话一落地,整个大堂顿时爆出一阵笑声,沙卡利曼耶尔的脸黑得可以挤出墨,瞪了眼店长咬牙切齿地走了。
店长愣了愣:他怎么了?
奥兰比亚笑眯眯地拿过证书道:大概吃撑了,今晚多谢款待。
一路上,奥兰比亚的心情都很好,只苦了沙卡利曼耶尔胃内一阵翻腾,似乎呼出的气都是肉腥味。
车子停在橡木林间,在门口就能听见屋里连续的蹦跶声,还伴有索西特的吼叫:滚开,这事没得商量,我不会答应的!
开门的手顿了顿,旁边突然伸过来另一把钥匙,直接把门给开了。
奥兰比亚:“……”
沙卡利曼耶尔不客气地朝里走,只见索西特被小曼追得满屋子乱跑,嘴角往上一翘,侧身瞥了眼刚进门奥兰比亚,好像在说,我猜对了。
索西特见到奥兰比亚就像见到救星,大叫道:快把你的猫拖走!
奥兰比亚看着眼前的一幕呆了呆,大脑有些转不过弯,倒是沙卡利曼耶尔丢了个抱枕过去把小曼打翻在地,奥兰比亚这才慢半拍地上前把它抱起来。
身后的威胁被制住,索西特终于得以喘口气,整个人瘫在沙发上喘着粗气。
奥兰比亚以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毫无形象的索西特,怀里的猫不安分地龇牙咧嘴。
索西特悲愤道:真是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猫!
奥兰比亚挑眉:我也想知道你究竟干了什么,竟然能被母猫追成这样。
索西特咆哮道:我白天就来了,谁知道你给你的猫吃了什么,追着我不放!
奥兰比亚讶然:那你还来干什么?
索西特的小脸憋成了绛紫色,显然被气得不轻,怒道:当然有事了!
奥兰比亚想了下道:关于以赛亚逃离天界的?
索西特气呼呼道:比那更糟。
奥兰比亚终于收起笑容,道:别说他又离开魔界了。
索西特不说话了,翘起二郎腿卖起关子。奥兰比亚两手夹在小曼腋下,慢慢举到索西特面前,前者张开猫嘴,后者一个激灵窜到沙发后,露出半个脑袋颤抖道:把它拿走我就说!
奥兰比亚满意地把小曼放到腿上,以一贯冷冽的目光看着一脸忐忑的索西特。
索西特咽了咽口水,看看奥兰比亚,又小心翼翼地瞄了眼半眯着眼盯着他看的小曼,毫不怀疑它是专门来克他的。

 

 

 

 

 

 

chapter.46 主神的目的


以赛亚离开魔界其实也是意料中的事,永远待在那里固然安全,却无法找到想要的答案,尽管这个答案对围观群众而言愚蠢至极。
就在他前脚踏出魔界,后脚就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人,或者说答案自动找上门了。
这么说玛西亚去人界了?
奥兰比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并不觉得惊讶,只要智商没问题恐怕都会是这个反应。
索西特不屑道:哼,何止去了人界,还差点搞出人命。那个蠢天使刚来的时候不过是外伤恐怖了点,这次倒好,直接把自己弄得只剩半条命。
奥兰比亚蹙眉道:应该不是玛西亚的本意。
索西特嗤笑道:当然不是他的本意,你们的神可真懂得物尽其用。
奥兰比亚低头不语,表面上看有些伤神,给人旁人的感觉就像是触景生情了,可老实讲,他真的只是单纯地低着头,顺着猫毛。
索西特自顾自地嘲讽道:老跟自己创造的天使过不去,感情是吃饱了撑的?
沙卡利曼耶尔瞥了眼兀自摸毛看不出情绪的奥兰比亚,脑子里想着血族界闹得沸沸扬扬的两大始祖的冷战,嘴上说着冷到极点的话:他一直没饿过。
若非立场不对,索西特一定会感慨此言之精辟,可惜高傲如他不会因为魔王对路西华客气而对堕天使改观。
奥兰比亚忽然轻笑道:有了那张证书想必怎么都饿不着了。
沙卡利曼耶尔脸色一黑:再提证书我就烧了那家店。
索西特奇道:哪家店?
奥兰比亚仍旧笑着,但没有回答索西特的问题。对于在堕天使没有改掉荼毒生灵的毛病前无法使用证书,他感到非常遗憾,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期待看到沙卡利曼耶尔强忍怒火的模样,而他又总能找到类似的机会。
索西特的八卦精神被完全勾起来了,结果一个隐忍笑意,一个脸黑得跟炭似的,他心痒得只好挠沙发皮,十分肯定眼前的两个家伙有干货!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索西特撇撇嘴道:话说陛下似乎并不担心主神的动向,之前他高调地进攻血族界陛下也只是皱了下眉头,这次更是只当没看到,他就不怕哪天人家把矛头指向自己的地盘吗?
奥兰比亚瞅了眼快抓狂的索西特,不以为意道:主神是不会打魔界注意的。
索西特狐疑道:你怎么这么笃定?
奥兰比亚轻笑一声:因为那跟创世神的本意背道而驰。他喝了口水接着道,他要的可不是两界统一的局面,说到底不过是被寂寞啃噬太久了,所以他的天使都是成对而生。
但他总是意图毁掉双生的事物。
沙卡利曼耶尔脱口而道,他看着奥兰比亚,眼里有许多读不懂的情愫,一如他当初对沙拉曼德所产生的懵懂的爱恋,只不过他看不到。
也许吧。奥兰比亚没有正面回答他,仅一味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只是心中的执念是无法为外力抹杀的。哪怕是憎恨,不也是自心底涌现的一份执着吗?他悲哀地发现,在沙卡利曼耶尔的记忆里,他给他留下的似乎只有这一种情绪,初生的向往、相处的温馨,仿佛仅仅是幻境下的产物。
执念这种东西真的一直存在么?沙卡利曼耶尔低喃道,眼神不禁飘忽起来。他的声音很轻,以致没人听清他在说什么,索西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想不到一贯没耐性的堕天使居然也有安静的一面。
索西特干咳一声道:要说的我已经说完了,走了。他变回猫样蹦上楼梯,刚上二楼便探出脑袋又道,对了,陛下要我提醒你注意安全。然后直上三楼。
奥兰比亚一愣,旋即苦笑地点点头,眼角瞥见沙卡利曼耶尔朝着楼梯看,解释道:三楼有魔界的入口。
“……”
沙卡利曼耶尔开始质疑他向杰伊斯要誓约之馆通行证的必要性了,怎么看都像是被耍了。
奥兰比亚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好笑道:就算你知道楼上有入口,也不能确定它通往魔界的地点吧,所以你还得找杰伊斯。
沙卡利曼耶尔不爽道:你倒是不留一点悬念。
奥兰比亚的唇角微微扬起,道:这里的封印只有三个人破得开。
一句话涵盖了不少信息,不用点名道姓沙卡利曼耶尔也知道余下两位是谁,是以他直接问道:杰伊斯要你注意的其实是主神?
奥兰比亚挑眉,不置可否,但接下来对方的情绪明显波动大了起来。
使你重生的难道不是主神?!
奥兰比亚抬头凝视着沙卡利曼耶尔的眼睛,从淡粉色的薄唇里吐出意想不到的话语:是创世神。
饶是有了心理准备也如被一道天雷劈中,沙卡利曼耶尔想过千万种可能,独独不会去想那位传说中的存在,在他的认知里正因为创世神早已消失,才会留下统治之神和创造之神维系各界的平衡。
那么主神不是更不应该插手你的事吗?
奥兰比亚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进厨房泡了两杯茶后才不紧不慢道:比起把手伸向魔界,我的含金量当然不值一提。
沙卡利曼耶尔的嘴角有细微的抽动,想来是无法十成十地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还记不记得发生在天界的空间震荡?
沙卡利曼耶尔点头道:其实是精灵界跟人界相撞产生的。
从时间上来算,主神创造人界、人类出现、精灵界与人界撞车,当初最让我们无法理解的是第二个事件,但如果再加上个条件呢?
什么意思?
比如,创世神创造了人类。奥兰比亚看着沙卡利曼耶尔缓缓道,这不是假设,我曾见过,亚当和莉莉丝在一个名为伊甸的乐园里生活,可人类正式出现在人界的时候却变成了亚当和夏娃。我们得到的讯息只有莉莉丝被放逐,可若是连亚当和夏娃也是被赶出来的话,情况又会如何?
沙卡利曼耶尔脑补了路西华把米凯尔赶出办公室后恶狠狠地关门的场景,额头不禁渗出几滴汗。
奥兰比亚自问自答道:两位人类始祖被赶出伊甸,创世神一怒之下关闭伊甸大门,引起的震动导致精灵界不断向人界靠近,最终相撞。眼见堕天使眉头越皱越紧,他摊摊手,纯属想像,仅供参考。
沙卡利曼耶尔当然知道这只是他单方面的猜测,但要是作为事件中心人物的创世神真的出现的话,不用多说一个字,上述推论都能成真了。
本来我还不明白主神软禁莉莉丝的目的为何,但杰伊斯的提醒倒是让我豁然开朗了。明明是攸关自身安全的事,奥兰比亚的笑意却越来越浓了,其实还是跟创世神有关吧。
沙卡利曼耶尔怔了怔,旋即皮笑肉不笑道:他确实很无聊。

 

 

 

 

 

 

chapter.47 水之精灵王


事实证明,主神的无聊指数尚不到惹人发指的地步,至少玛西亚在KFC门口抱着全家桶兴奋地朝奥兰比亚挥手的时候神智还是很清醒的。
要说为什么是快餐店,实在是巧合,因为玛西亚是坐在里面吃得满嘴油腻,奥兰比亚仅仅开车经过,结果前者立刻跟打了鸡血似的抱着桶冲到门口直接用嗓门把后者叫住。
最后,玛西亚捧着全家桶兴高采烈地钻进副驾驶座,嘴角沾了圈土豆泥,手里抓着鸡块,漂亮的眼睛眯成条缝,献宝似的把全家桶举到奥兰比亚面前,笑眯眯道:加百列,见到你实在太好了,吃鸡块,很好吃的。
“……”

看着伸过来的红色纸桶,奥兰比亚只觉得太阳穴里有什么要挣扎地蹦出来,却因为一层皮挡着。
见奥兰比亚不为所动,玛西亚原本闪烁的眼睛蒙上水雾,鼻子一咻,大有你不动手我就哭给你看的架势。
奥兰比亚迅速拿起一块鸡翅咬了一口,笑道:很好吃。
玛西亚得意地挥了挥手里的鸡块:我就说嘛,我看上的东西岂会不好吃。然后捧着桶一脸享受地继续吃。
与其说他神智清醒,不如怀疑他失忆了。
奥兰比亚擦了擦手握住方向盘,一踩油门,原本开往誓约之馆黑色汽车此刻掉了个头,方向是他这辈子没打算去却又不得不去的地方——“奇遇咖啡厅。
奇遇的氛围很好,但能进得其大门的就跟中了头奖没分别,店长哪天想知道人界情况了,随便逮个人进来套点话,之后店里又会很长时间没有正儿八经的客人。
奥兰比亚抵达的时候就逢奇遇状似关门歇业,米凯尔豪气地大吼:杰伊斯,再来一杯!分贝之高在楼梯口就能听见。
我这里不是酒吧。这是杰伊斯的声音。
奥兰比亚顿时感到五味杂陈,这一世对上辈子的感觉其实淡漠了不少,但一成不变的环境仍旧令他触景生情了。
玛西亚的神经难得粗一回,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奥兰比亚,自告奋勇地开门,一阵熟悉的花香扑鼻而来,他几不可闻地蹙了蹙眉,旋即高兴地朝屋内的两人打招呼。
米凯尔趴在桌上,失落地连店里来人了都懒得理会。他的旁边放了本书,封面是一男一女热情地拥吻,他们背后各有三对翅膀,皆一丝不挂。
奥兰比亚一进来便看到如此醒目的东西,随手翻了两页,脸色瞬间铁青,又把书重重地摔回桌上。
米凯尔一个激灵,抬头就看见奥兰比亚黑着脸,摩拳擦掌道:米凯尔,我曾发誓要是再见到你一定用自来水把你冲走。
杰伊斯点头表示赞同:“‘奇遇无偿提供水源。又对奥兰比亚道,要不要水管?我担心没有水泵冲击力不够。
米凯尔忙把杰伊斯撞开,辩解道:加百列,看在我年幼无知的份上,就当什么都没看到吧。
奥兰比亚嘴角一抽:你年幼无知?
米凯尔摸摸鼻子: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当初编辑明明告诉我的是十五场辣椒盛宴,天晓得怎么会变成在床上吃饭。
杰伊斯在一旁看好戏,待他注意到玛西亚一脸好奇地拿起书已经来不及阻止了,然后他就看到可怜的天使流着鼻血奔进洗手间。
插图太多,危害他人……
米凯尔有些心虚,瞥了眼奥兰比亚越来越想冲了他泄愤的表情,一点点挪到杰伊斯身后,诚恳道:加百列,我承认我错了,所以书都被封杀了……”
杰伊斯终于良心发现,帮他解围道:这倒是真的,他是真的不知道什么叫香喷喷火辣辣的床戏。你还算好的,只占了两场,路西华是主角,卡麦尔是配角,他们可是实打实地干上了十五场。如今正值严打期,该书被列为禁书了。
这真的是在解围么?
米凯尔忿忿不平地嘀咕:为什么拉斐尔出个书就没那么多事!
杰伊斯好笑道:因为他不会乱投稿,更不会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米凯尔又泄气了。
杰伊斯朝洗手间的方向看去,尔后对奥兰比亚道:玛西亚没事吧。
奥兰比亚有些不解:怎么了?
杰伊斯抿了抿唇,却道:没什么,也许是我想多了。
未几,玛西亚白着一张脸从里面走出来,看米凯尔的眼神有些道不清言不明的意味,但绝算不上正能量。
杰伊斯倒了杯花草茶给他,后者看着泛黄的液面,氤氲的热气升腾进鼻孔,才止住的鼻血又冒头了。
米凯尔忙抽了张手纸塞进玛西亚的鼻子,担忧道:连我都知道茶是用来直接喝的,不用添加剂。
杰伊斯夸张地扶额:你还好意思说。
杰伊斯,来杯拿铁。声音来自门外,劲道十足吐字清晰,可见恢复得不错。以赛亚面无表情地推开门,不客气道,快、点……”他看到了鼻孔里塞着手纸的玛西亚,而后者手中的杯子也因一时的愣神而落地,瓷片散乱地朝四周碎裂。
奥兰比亚也记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反应过来后就发现他正踩在魔界的土地上,而空中交错的电光火石正是两位天使不可避免的交锋。
玛西亚不是个没战斗能力的天使,可平日里他给人的印象却是毫无战斗力,说起来有以赛亚在,他的确无需提剑。眼下这个平素吊儿郎当的天使挥舞着从来不曾使用过的佩剑,以超乎寻常的速度完美的剑术指向他的半身。
你带他来是对的,不然再在人界打起来就麻烦了。
一开始你就看出玛西亚不对劲了?
猜的。杰伊斯叹气道,我刚刚置换了奇遇和这里的空间位置,这下足够他们发挥了。
奥兰比亚张了张嘴,最终把话都吞进肚子。米凯尔紧张兮兮地护在他身前,生怕战火殃及池鱼。
这里离地狱墙有多远?
没算过。杰伊斯淡淡道。
“……”
米凯尔不再对第三方抱有希望,目不转睛地看向天上有来有往的剑峰对决。
但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双生天使间本就前科累累,明知放任他们打下去除了两败俱伤不会有第二种结果,是以他看了眼兀自不动的魔王陛下,遂飞入天空直接挤入战局。
然而身为至高无上的存在,主神只会下达命令不会亲自干涉各界的事务,魔王也一样,米凯尔朝他看的意思很明确,但他不会因此做出有损自己身份的事。
所以,米凯尔的设想必然是要落空的,他跟以赛亚都无法对玛西亚下重手,而后者也借由这一点灵活地穿梭于两名对手之间,一柄长剑依然可以不偏不倚地指向奥兰比亚的位置。
身为驱魔师,奥兰比亚有着般敏捷的身手,可始终改变不了复灵中的天使这一本质,这种攻击性十足的进攻是他无法躲避的,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意识到,先前同沙卡利曼耶尔的一战含水量有多高,如果连玛西亚的攻击都躲不过,那么面对全盛状态的沙卡利曼耶尔,他应该早就完蛋了吧。
胡思乱想了一通,剑尖离他只剩一指的距离,米凯尔和以赛亚卯足了劲赶来虽然打伤了玛西亚的背部却没能阻止他的速度。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小小的身影跃入剑与他之间,淡蓝色的光幕顷刻间笼罩了他,令他睁不开眼,但他敢肯定那道身影是他养了好几年的黑猫。
良久,光幕渐渐散去,奥兰比亚睁开眼睛,可眼前哪里还有小曼的影子,分明是尊贵无比的水之精灵王——温婷。

 

 

 

 

chapter.48 于璀璨中凋零

小曼?
奥兰比亚喃喃低语,宝蓝色的眼睛从她头上的犄角一点点下滑至围在他身边的尾巴,始终无法将一只宠物跟精灵王联系起来。
因为温婷的及时出现,米凯尔和以赛亚才得以一边一个将玛西亚架在当中。此刻他们都一脸震惊地看着这个意想不到的人物。
温婷微微侧身,视线所及恰好是魔王惊讶的神情,她没好气道:陛下明明早就知道我不会不管的,这种表情摆着给谁看。
杰伊斯干咳一声道:我只是没想到你居然找得到这里。
温婷笑得很端庄:因为我在奥兰比亚的外套内测缝了我的鳞片,类似于GPRS定位吧。
众:“……”
杰伊斯的笑有些僵硬:GPS定位。
温婷尴尬道:一样一样。
根本不一样……
从一开始的惊愕到现在冷场,温婷的形象正被其豪放的言辞颠覆着,奥兰比亚则成了她形象颠覆的中心,米凯尔甚至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外套,恨不得用显微镜透视一下。
与上代水之精灵王相比,她们有着相似的容貌,不下于天使的精致五官,唯一的区别就是她那头乌黑亮丽的长发了。
四大元素中的水具有最强大的复原之力,只要本源不损它都能以最快的速度恢复。所以加百列和温婷分别是最早醒来的天使长和精灵王;所以星辰之战后加百列是最快得以恢复的天使;所以回归后的水之精灵王能够很快诞生其递补者并觉醒。
冷场的时间不算太长,玛西亚发起飙来连米凯尔也顿觉头大,实在无法接受一个平常跟个绵羊似的天使如今脱胎换骨得如此具有两面性。
十几个回合过后,羽毛漫天飞舞,华丽得如同纷飞的雪花绽放出生命的绝响,尚未触及地面便已烟消云散,刹那芳华。
以赛亚的脸色意外地沉静,本该愤怒的他唇角勾起一道弧度,看得米凯尔一阵心惊。只听他笑着对米凯尔道:米凯尔席下,这是我跟玛西亚之间的战斗,麻烦你回避一下。一石激起千层浪很好地诠释了这句不带感情甚至有着命令口吻的话语,米凯尔却无言以为。
没错,双生天使间的事容不得他人插手。
可是,他再也不想看到那种事情发生了。
米凯尔看着如今天界最后的现象天使刀剑相向,最终放松身体使之渐渐下降。神的命令是绝对的,一旦下达,在玛西亚眼里以赛亚就是必须歼灭的对象,一个无需存在瑕疵品。
只是当命令完成,那种失去的感觉会慢慢回笼,恐怕没有天使能够承受手刃半身的打击。
真是糟透了,难道我就这么坐等历史重演吗?!米凯尔胡乱地抓了抓头,全然不顾金红色的发丝被他抓下来数根。
温婷瞥了眼生着闷气的天使长,不解道:你直接把他们劈晕不就行了。
米凯尔怒道:你以为我没劈过!根本治标不治本。
温婷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杰伊斯补充道:上次多亏了他,以赛亚痛昏过两次。
这得多大仇,不带这么厚此薄彼的。
喂喂,你们够了,我只带了以赛亚回来不代表我只劈了他。
温婷无语了,半晌才吐出四个字:够歹毒的。
米凯尔磨了磨牙道:加百列,她真的是你养的那只猫?
奥兰比亚耸了耸肩:你不看到她变身了么。
米凯尔耷拉着脑袋闷声道:是不是有种我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感?
奥兰比亚想了下,道:难怪总有种空落落的感觉,被你这么一提还真是。
温婷的尾巴抖了抖,杰伊斯索性笑了出声,天上的打斗愈演愈烈。
不知过了多久,决斗双方都挂着彩,但气势却水涨船高,金属交错相碰的撞击声是此时唯一的声音。从他们脸上可以看出些许疲惫,可眼神还是一如既往地坚定,不管彼此的目的为何,结局只有一个。
玛西亚眼里的以赛亚或许只是背叛者,而在以赛亚看来前者却是欲置他于死地的凶手。没人可以明白,当神的命令贯穿知觉神经后是什么样的感受,情感被迫剥离,明知后果却又无力违抗,直到为痛苦掩埋。
如果原罪即为存在,那么天使自诞生起是否就意味着背负了原罪?
奥兰比亚苦涩地看着空中分分合合的两道身影,两对巨大的羽翼击打出的响声震动天地,更加震撼人的心灵。
伴随着一道道七彩炫光,玛西亚举剑刺向以赛亚的胸膛,凌厉的眼神不带丝毫感情,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将其逼至地面。随着长剑落下,扬起的飓风席卷了地上的尘土,阻挡了视线,无法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然而,待尘埃落尽,以赛亚却紧紧抱住重伤的玛西亚,无声地哭泣着。直到此刻他才明白,玛门在魔界见到他时眼底一闪而逝的痛心为何。
玛西亚用自己的身体挡下了自己的剑,这柄剑本该刺穿以赛亚的身体,却在最后关头他推开了他。
冲破神设下的禁制,用恢复知觉的身体承受自己的招式,承担陨灭的后果。玛西亚觉得很庆幸,在以赛亚放弃反抗前将失去的感觉都找了回来,没有一错再错。
缓缓抬起手,轻轻地擦拭落下的眼泪,却感到五指越来越湿润。他眉头微蹙,想擦干对方的脸颊,却忘了已是力不从心了。以赛亚一把抓起他的手怒道:够了,别擦了,你这笨蛋,擦不掉的!
玛西亚轻笑一声:怎么会,多擦擦就干净了。才说完便是剧烈的咳嗽,鲜血自口中和胸前的伤口涌出更多,仿佛会这么一直流下去。
以赛亚慌乱地轻拍他的身体,可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缓解他的痛苦,而玛西亚却笑道:你一直骂我笨,不肯听我唱歌,这下好了,你再也不用听了。
是啊,听多了你的歌我连鉴赏能力都下降了,还怎么听别的歌。
玛西亚微愣,随即嘴角扬起细微的弧度,低声道:我就知道,你一直爱听我的歌。然后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胸前的伤口触目惊心,鲜血浸染了白皙的皮肤,金色的长发沾上了片片血污,紧闭的双眸再也绽放不出璀璨的光芒。
许久,有形的生命化为点点星光,飘向空中,像极了绚丽的音符,一如声之天使唱响的最为华美的生命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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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了不许打我!

 

 

 

 

 

chapter.49 物是人非


近来魔界的气压略微低迷,就连诺丽特斯湖畔也看不到半个妖精影子,原因无他,仅仅是湖中心躺了个失意的天使。
长翅膀的鸠占鹊巢已不是第一次,妖精们恨得牙痒痒也奈何不得,每次魔王陛下都是笑着说算了,但再这么算下去还让不让他们愉快地玩耍了?!
喂,沙拉曼德,要不要这么小气,我都这么求你了还不松口。
妖精们黑着脸看着温婷凶悍地扯着沙拉曼德的耳朵,长长的尾巴卷着他的两条腿,刚刚冒起的希望火光分分钟熄灭。
沙拉曼德痛得龇牙咧嘴,却还是嘴硬道:死女人想都别想!喂,加百列,赶紧管管你的猫!
奥兰比亚看了眼在湖面上仰面漂浮的以赛亚,将视线落在总长度高过他的温婷身上,实话实说:抱歉,管不了。
沙拉曼德怒道:管不了也得管!
温婷也怒了,用力扭着他的耳朵:别岔开话题,早答应早解脱!
两人争了半天愣是很具技巧性的没让奥兰比亚弄明白前因后果,但八卦永远是人民内部不可或缺的精神食粮,奥兰比亚作为人民的一份子当然没有抵抗力。是以,他捅了捅一旁看得正起劲的妖精,询问缘由,不过得到的答案令他大跌眼镜。
沙卡利曼耶尔猜错了,错得相当离谱,温婷要的不是沙拉曼德本人,而是他养的猫。
沙拉曼德共养了四只猫,就是早先跟奥兰比亚在上海捡回来的出生没多久的母猫,温婷帮他带过几次,结果带上瘾了,直接要求过继两只。
奥兰比亚不可思议地看着沙拉曼德,鄙夷道:难道你真打算全收了?
沙拉曼德总算摆脱温婷的魔爪,愤愤道:收不收是我的事,给不给她也是我的事。
温婷不干了,窜到沙拉曼德跟前,后者以为她又要施暴,忙摆出防御姿势,她却变回黑猫的形态扑进奥兰比亚怀里,脑袋在他胸前蹭了又蹭,前爪揪住他的衣领,傲娇道:奥兰比亚,我要养猫!
众:“……”何不自己生?
沙拉曼德抽搐归抽搐,但还是发现了令其突然变道的原因——从西方飞来几位地狱的客人。
黑猫的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沙卡利曼耶尔在誓约之馆没少见,但他直到现在都不肯相信这只不讨喜的猫会是水之精灵王的递补者。
效率会不会太高了?
米凯尔一降落还没站稳,手里就多了只黑猫,不待他发问,猫的主人已经展开羽翼飞向湖中心了。他的嘴巴张得老大,目送奥兰比亚停留在湖面上,咖啡色休闲鞋被溅了几滴水,米色休闲裤的裤脚也没能幸免……哈雷彗星已跟地球擦边了不知多少次,他依然无法适应天使以人类的姿态飞行。
以赛亚的姿势很端正,身体的大半个上表面露出水面,水波微微浮动,他的身体便跟着晃动。
其实从物理角度来看,以赛亚的重量跟他的排水量似乎有些矛盾,不过照搬物质世界的东西只会显得无力,奥兰比亚被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囧了一把。
席下,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现在我什么都想听。
不等奥兰比亚开口,以赛亚便直接将话题关闭。他承认,最后那些星辰碎片没有和空气搅拌在一起被风吹走让他有种失而复得的兴奋感,但这种感觉毕竟不会一直存在,事后冷静下来,内心的空虚迅速占据了他的全部。
星辰之战于他是段遥远的记忆,加百列与沙卡利曼耶尔的战争更是模糊得可以忽略,他只知道温柔外表下的加百列冷酷无比,可以一刀斩下双生天使的翅膀。但,当自己成为当事人,曾经的主观臆断就有些可笑了。
奥兰比亚也不恼,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湖面上的金发天使自暴自弃地以水为床。老实讲他还真不知道如何开口,就算以过来人的经验也没立场去批判当事人的对错,何况这种事本就无对错可言。
他只是有点看不下去。
这种身不由己又飞蛾扑火的生存方式他看不下去。
哪怕曾经有着直面的勇气,如今却已荡然无存,他讨厌那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那个时候的沙卡利曼耶尔会不会也这么想?奥兰比亚无从知晓,但那段属于加百列对沙卡利曼耶尔的感情他却了然于心,正是这份执着,让他面对他时总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曾经他想过要澄清,他是奥兰比亚,不是加百列,可身边的人总是叫得那么顺口。过去的名字于他如同一把枷锁,将他定位在他必须面对的位置上。于是,他试着去纠正,但他们似乎都很有默契地屡教不改,久而久之他也懒得再提醒他们改口了。
手肘的刺痛将奥兰比亚从自己的思绪中解放出来,同时身体也被这股外力拉离了原来的位置。
别没事站在水上,搞得跟自杀似的。
堕天使的声音依旧不咸不淡,如刀锋般锐利的侧脸看不出情绪波动,但语锋又不似以往般冰冷。
你看到了?
一个简单到毫无根据的疑问句,奥兰比亚用了陈述的口吻,而闻者也在脚底触及地面后给予了肯定答复。
我以为天使一旦接受神的命令都会变成杀人兵器。
事实证明你想多了。奥兰比亚抽回自己的手,淡定道。
那么你呢?
沙卡利曼耶尔说得闪烁其词,在接收到奥兰比亚疑惑的视线后更加不自在了,眼神竟然飘忽不定起来,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行为无疑加重了后者的好奇心。
我什么?
我想知道你那个时候的想法。
尽管猜到对方的要问什么,但真的从本人嘴里亲耳听到还是挺怪异的。
奥兰比亚想了想,用十分中肯的语句表达:砍翅膀总比砍脑袋多出百分之五十的存活率。
沙卡利曼耶尔默然,视线落在奥兰比亚身后——一棵长歪了的醒月草上。良久他又问道:现在呢?
奥兰比亚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想说他已经过了阅读理解的年龄了,奈何两人离得太近,身高又差不多,堕天使的气息似有若无地打在他脸上,成功引发心率过速。他失笑道:你希望我怎么回答?
沙卡利曼耶尔抿了抿唇,闷声道:实话实说。
奥兰比亚低笑了声,目光清澈而明晰,直视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不曾改变。
决不能用事不关己的态度去执行神的命令——这才是加百列的真实想法。神的命令无法抗拒,或者说不曾试图用心去抗拒,他想以命令为借口转移沙卡利曼耶尔的注意力,哪怕是最后一次。
只是……少了非要在一起的执着而已。
不同的人,一样的感情,却是两种截然相反的心境,倒是让闻着的心情大起大落了。
语毕,不待对方消化完,奥兰比亚便径自走开了。却不知落在有心人眼中,渐行渐远的背影让人呼吸凝滞,一种说不出的沉重感压在心头。
妖精们分批躲在几棵树后,探头探脑地注视着岸边的动静,见奥兰比亚过来几双眼睛直溜溜盯着他的背,终于忍不住评头论足。
他的翅膀居然长在衣服上!
笨蛋,是翅膀从衣服上的洞里窜出来。
你才笨,刚刚我就在他身后,衣服上根本没洞。
那也没翅膀。
……

魔王微笑地看着妖精们斗嘴,还很配合地观察了奥兰比亚的衣服,半晌喃喃道:嗯,是没洞。
谁知奥兰比亚竟如此合作,半真半假道:其实有洞,只有聪明的人才看得到。
这句话说得有模有样,倒把杰伊斯弄得尴尬不已。他摸摸鼻子,随着一声轻笑给自己找台阶下:我还是叫你奥兰比亚吧。
奥兰比亚怔了怔,旋即点头道:好。
杰伊斯看一眼慢吞吞走来的堕天使,又把视线转向他,由衷感叹道:欢迎回来。
谢谢。奥兰比亚笑道。
清风拂过,长发起舞,道不尽卓越风姿;一身简约的着装,不失优雅与风度,驱散了战事过后的阴霾。
很多年以后,当回到天界的加百列回想起沙卡利曼耶尔此时的眼神,总会忍俊不禁。那种迷茫与彷徨掺杂的神情居然会出自他的半身,令一向果断自负的人也迷失在了曾经认定的道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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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50 光之寂寥


万里清风醉迷人,百般红紫斗芳菲。娇艳的花草摇曳着婀娜的身姿,仿佛聆听着天使们的谈笑。
这些天使围坐在花园中心,惬意地喝茶聊天,美丽的脸上是优雅的微笑,但却过于生硬,完全不会令人产生想要靠近的想法。
他们便是主神近来创造的天使,之于天界算是比较特殊的存在,因为他们与其他天使不同,没有幼年期,诸如飞行困难这种问题不会在他们身上发生,诞生即成年。
天界的辉煌与他们无缘,在它没落的时候他们诞生了,目光所及依旧是一个美如诗画的世界,但已经没了往日的生气。
曾几何时,大君天使拉斐尔的茶会永远门庭若市,不用他开口,格林莎宫殿的椅子也总是供不应求,那一组组精美绝伦的茶具和芳香四溢的茶水,时至今日都是记忆的组成部分。可是,随着主人的离去,宫殿里的藏品仿佛也跟着隐匿了。
如今,那些存在了无数年的宫殿终于于神光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初生天使的居所。
愤怒者有之,淡然者亦有之,最典型的莫过于以赛亚堕天、玛西亚受命追杀。对于这对天界最后的现象天使要说没一点感情那是骗人的,尽管以赛亚的凶悍和玛西亚的呆笨令天使们忌惮又鄙夷,但他们也得承认,和陌生的新邻居相比,熟悉的老邻居肯定更好相与,尤其这帮装成熟的新邻居一来就是他们的上司。
阶级高又怎样,还不是一群心智跟身体不成比例的花瓶!
这时花瓶们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几双漂亮的眼睛齐齐看向大圣堂的位置,欣喜之情毫不掩饰地浮现在白皙的脸上。
是主神回来了!
其中一位天使笑道,连同他身边的天使纷纷起身,用万分崇敬的目光注视着这座万千世界中最为光辉的建筑,期待着至高无上的的荣耀。
然而,没多久他们便发现,主神并没像平时那样召见他们,自他们诞生以来头一次忽略了他们的存在。
神之威光依然璀璨,它时时刻刻普照着天界,守护着这群美丽的被造物。
何为梦境,何为现实?当周围的时间流动如影像般不停地穿梭,真实也将沦为虚幻的梦境。
浅金色的睫毛轻微地抖动,渐渐地从细长的眼睛里透出绿宝石之光,他终于看清了周围的物事。
借由自己的精神座驾奔驰于星系之间,却破天荒地分出一缕精神丝线附着在那个执行命令的小天使身上,亲眼看着他们彼此厮杀,最终生死两隔。
他知道这么做有违规则,也没必要屈尊去关注天使的一举一动,可是长久以来的沉寂令他心中产生了波动,曾经用以自欺欺人的相似面容也离他而去,有生以来他第一次承认自己内心的空虚,哪怕他创造了无数天使,分享了他的众多情绪,也未曾改变分毫。
神圣之光,亦是慈爱之光,更是审判之光。
他用他定下的行为准则约束着他的被造物,也束缚了自己的梦境与有形世界的牵系。
通过那双眼睛,他看到了很多,尤其是他那仅有一面之缘的双生子。
还有那个被他放弃、却又得到创世神庇佑的天使。
创世神留下世界的雏形便离开,却在隐秘的地方创造人类,最后人类因故出现于世,创世神却再无音讯。
所谓隐秘的地方也不完全封闭,至少他知道那里叫做伊甸,只是一次也没进去过——不是不想进而是进不去,没有创始神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而入,除了那名最早醒来的天使。
在最初的时候,天界只有一位至高无上的存在,周围是无尽的死寂,没有人可以回应他,很久他才决定创造出与他对应的生命。
他以自己的特征用创世神遗留的羽毛创造了四个美丽的生命,他们各自具备他的一种乃至几种特性,毫无疑问引领着日后诞生的天使们。
然而最后创造的神之力加百列却是第一个醒来的天使,以清醒的意识感受身体的形成和成长、感受着即便睁开双眼也看不到任何事物的空虚感。
有段时间他很有兴致地观察这名天使的每个变化,或长高了,或头发长了,或五官成熟了……总之,直至其能够凭自己的意志站起来,他都在看着,很高兴终于有了回应的对象。
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加百列首先回应的不是他的召唤,而是于他而言遥不可及的创世神。
或许是他赋予其对于虚无空间的感触令其明白了自身的来源吧。
最终,他抽离了所有天使的知觉,以此作为对其的警告,不要妄想知道太多。
创世神第一次放逐人类的时候,人界堪堪形成,不久他注意到那个人类的长相,几乎同她的创造者一模一样。他毫不犹豫地将其带上天界,一个与他所创的生命格格不入的存在,一个血族。
他只见过创世神一次,就是他出生的那段时间,之于其漫长的生命只是微不足道的短暂时光,却让他无法忘怀。
他是有些嫉妒那个被创世神眷顾的天使了,他想。
所以明知其恢复知觉也要令其留存,尝尽无数孤寂时空,一如他不曾有过的东西。
他甚至不惜赶走天界最强的战斗力,以为这样可以将创世神引来,因为这么做与创世神的意志背道而驰。
可惜他错了。
再后来他又做了什么?
进攻血族界,以此定了大天使背叛的罪名;创造新天使,故意放出他们即将取代大天使的消息;将初生的精灵弃于人界,间接造成其遭到恶魔攻击进而魔化。
做了这么多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明明是很单纯的目的,为何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他不知道。
他只是想再见见创世神、他的创造者而已。
许久,他收起那些卑微的希冀,一转身便又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天界主人、物质界的最高统治者。他的跟前是他最新创造的天使,一如既往的优雅迷人。
他如往昔那般微笑地接受他们的朝拜,却不复以往那种对作品感到满意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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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去LJJ,前脚发后脚被锁,我以为只有脖子以下才会锁,没想到连脖子都没涉及照锁不误
主神其实就是高处不胜寒的模板啊,所以前文一直说他无聊,真的只是字面意思

 

 

 

 

 

chapter.51 所谓节操


从魔界回来后,奥兰比亚的生活没有多大变化,只是他的房客出现的几率明显变小了,他的作息规律又恢复成一人一猫的状态,突如其来的变化令他有些不习惯。
任何习惯的养成不是一朝一夕的,一旦成了要再变回来就要付出更多的时间。
何况如今的小曼也不能看成普通的猫了。
这是什么?
小曼看着牛奶里的一坨咖啡色线状物体,嫌弃地问道。
肉松。
为什么不是牛肉?
因为肉松方便。
小曼怒道:小气,抠门!
奥兰比亚平静道:要不下次试试伟嘉?
小曼:“……”
在小曼忧郁的目光下,奥兰比亚接了一个电话,一个要他马上去捉鬼的电话,而且还言明信息来源于微博。
小曼笑得被牛奶呛到了,趴在地上一个劲地咳嗽,稍微好点就迫不及待道:你的锦旗被索西特挂在诅咒树上一路狂奔。然后咳得更厉害了。
奥兰比亚淡定地收起手机,披上外套便出门,徒留黑猫在屋里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期间还加夹带了诡异的笑声。
四月阴雨延绵,给赏花踏青造成了负担,但有项活动必不可免,那就是扫墓。要说正清明当天人流量可以体现一个城市人口密集度其实也不为过,端看一辆辆交通工具连成线,紧凑地扎堆前往同一个方向,老半天过去车轮子也不一定能转上一圈,光是想想就头皮发麻。
耗费了一上午,怀着沉重的心情,却在下一秒看到更为沉重的东西……
你们人类没有完全摒弃土葬实在是一项相当人性化的举措。
“……
你没事埋伏进人家墓里干什么?
奥兰比亚蹲在一座墓地前,满头黑线地看着从土里钻出来的面色苍白的脑袋,嘴唇红得渗人,一看就是吸了血的。脑袋的主人傲娇地45度仰面望天,难得对奥兰比亚的问话无动于衷。
叹气、抬手、劈下,三个动作一气呵成,甚至都能听到骨头摩擦的咯吱声,吸血鬼的嚎叫在这个特殊的时节显得格外毛骨悚然。
奥兰比亚拍拍手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几个礼拜不见,你的口味居然这么重了。
汉斯耷拉着脑袋阴阳怪气道:除了你谁都形同嚼蜡。
奥兰比亚抽了抽嘴角道:敢情你真是来吸死人血的?吸完了又从土里伸出只手活活把人一家十一口吓出两个中风。
汉斯状似悲戚道:高贵如我偶尔也会做些不得已的事情。
……
所谓不得已的事情就是定期吸尸体?
接受到奥兰比亚异样的目光,汉斯就知道他肯定想歪了,遂咆哮道:要不是诺菲勒家的二货们我用得着亲自犯抽吗?!
你也知道这是犯抽啊……”
我当然知道!人一死血液就不流动,不新鲜不说,还难吸得要命,我吸了一天一夜才吸了一半,想出来透个气又莫名其妙被一群人围观。汉斯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你们人类都吃饱了没事干了吗?!
是啊,我们人类都活腻了赶着来找死!奥兰比亚恨不得一脚踩死他。
汉斯一个激灵,眼巴巴地看着奥兰比亚发火,好像看到了什么稀罕货,他道:你会不会管得太宽了,血族吸血很多正常一件事。突然灵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喜滋滋道,莫非你嫉妒了?
奥兰比亚起身抬脚,作势要往下踩,汉斯大惊:“shit然后赶忙从土里抽出两只手抱住前者的鞋子,心有余悸道,你还真踩了,万一踩坏了怎么办,你上哪再去找个像我这么万能的血族。
万能到在人类下葬之日吸这个人血?
汉斯摸摸鼻子,尴尬道:上次诺菲勒那帮家伙大闹地狱结果大部分高等血族的牙齿被打爆,以致发展后代成了全族大事,后来他们想到了装假牙的办法,毕竟血是用嘴吸的,牙齿只是戳洞用。他指了指地下道,所以就找了这个倒霉蛋,但那帮二货忘了一件事,假牙没法帮他们把血送进初拥者体内。
见奥兰比亚不语只一味地盯着自己看,汉斯轻笑一声,接着道:我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没节操就算了还没脑子。如果不尽快输血心脏就会停止跳动,所以他们临时想到了注射。为了提高效率,几个血族轮流抽血注入这个人体内,这在血族界史无前例。
奥兰比亚听着都有些惊悚,血族的血有没有血型他不晓得,但这么个混血法真不会排异吗?
最后这个倒霉蛋到底还是死了。我就说么,血液质量参差不齐,一个人类的身体撑得住那才叫见鬼。
那诺菲勒的血族呢?
见方案失败就回去了。家里的事告一段落我就来找你,顺便看看他们的馊点子玩得怎样,结果一来就看到这个倒霉蛋血淋淋地躺在床上。汉斯说着就从土里一点点钻出来,灰头土脸的,浑身上下没一处干净的地方。
奥兰比亚丢给他一包手纸,道:这么说来你吸血其实是为他好了。
聪明,不愧是我看上的人。汉斯擦了把脸,尔后缓缓道,诺菲勒家的血族个个丑陋无比,就算这个人类没有变成血族,可一旦接受的了他们血样貌没变化是不可能的。我本不必多管闲事,但这个人的眼睛和你太像了,一样的蓝、一样的沉静,虽不及你淡然出尘的气质,也足够令我做些什么了。
一时间奥兰比亚无言以对,看着墓碑上青年的照片出神。青年的外貌固然清秀,但除了那双眼睛真的没有一点像他的。
良久,奥兰比亚笑道:我很荣幸,但我想你应该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把土填上吧。
汉斯哑然,眨了眨眼睛,心不甘情不愿地一跺脚,周围凌乱的泥土填平了他造成的大坑。
回去的时候,汉斯一脸不爽地靠在副驾驶座上,因为他自觉满腔热情却只换来一句送佛送到西,自尊心受到空前打击。
奥兰比亚握着方向盘,瞥了眼对方,噗嗤一笑:要不要请你喝鸡鸭血汤?作为我诚挚的感谢。
汉斯咬牙切齿道:你是在损我吧。
不,我是真的很感谢你说的那些话。
汉斯狐疑地看着他,而后者只是专心地开着车,似乎并不在意方才的对话。
拥堵的交通路段,车流缓慢又急促,不少搭乘公交车的乘客已经放弃停滞不前车辆选择步行。
奥兰比亚一手支着脸颊,一手握着方向盘,右脚搭在刹车上,看似漫不经心,仿佛周围使得旁人叫骂连天的堵车根本没有阻挡他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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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玛,我不像在码同人啊,像在写读书笔记,把原作的一些理解和想法都写进去了orz
近来一直在脑补后面的情节,越补越心塞= =

 

 

 

 

 

chapter.52 创世神的梦魇


这次汉斯来得匆忙走得更匆忙,都没来得及重新部署蝙蝠阵就被家里的后代软硬兼施哄了回去,如此论谁都想得到血族界出事了。
事实上,血族界的确出了两件大事,而论轻重缓急,两位始祖的个人恩怨妥妥地被抛在了后头。
由于汉斯毫无节操地围着人类转,托瑞多族总会受到来自各氏族间的恶意嘲弄,连带密党在血族界的地位也遭到打压,这使得密党之间的矛盾日益增长。就在他们忙着处理内部问题的时候,却传来魔党肆意扩张的消息。
血族界近万年的历史自二代灭亡后便一直受到三方制约,该隐这个挂牌老大更像个精神图腾,底下闹了天翻地覆都不见他出来管一管。
此刻,他正贴在莉莉丝的房门外,又不敢制造太大响声,谁叫他一个礼拜前刚跟人家吵过,现在又没出息地跑来听墙根。
可惜,宫殿的隔音措施太完善了。
该隐很郁卒,就在一个小时前,莉莉丝当着他的面带米凯尔进了她的房间,从头到尾没正眼看他一下。他气得捏粹了一个高脚杯,猩红的血液溅了一地,结果不到三分钟,理智也跟着碎了。
从某种程度上讲,莉莉丝和加百列很相似,后者是跟主神独处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天使,前者则与创世神相处了不算短的时间。就像奥兰比亚隐隐猜到主神针对他的缘由,莉莉丝也知道自己缘何被禁于天界。
他根本就是个缺爱的变态!
莉莉丝关上房门就爆了粗口,被软禁的日子不好也不坏,除了玩乐,吃喝一样没少,可她身为第一个血族第一次喝人血居然是那该死的宴会上,这让她情何以堪?!
可是作为女人,心里总有那么一块地方是软的,哪怕再仇视天界,也不好骂得太过火,所以就选了个现代社会人类常用的褒贬皆有的词。
我们的神……对你做了什么?
米凯尔看着她发飙,神经粗如他也看得出来眼前的血族心情很不好,相当不好。
什么都没做。
哈?
听不懂吗?那家伙什么都没做,两三百年跑来一次就盯着这张脸看!莉莉丝愤怒地指了指自己的脸。
米凯尔眨眨眼睛,冷汗涔涔而下。
莉莉丝啧了一声,道:刚开始我还能理解,毕竟刚离开家长的小孩都缺乏安全感,但那家伙明显比我大吧,我被赶出伊甸都没心理扭曲,他有什么资格变态?
抱歉。米凯尔礼貌地打断她的话,恕我冒昧,你为什么会被赶出来?
莉莉丝愣了愣:你不知道?哦,对,你不应该知道。她把落到面前的头发甩到脑后,撇了撇嘴道,不愿意做亚当的妻子咯。
为什么?这简直太劲爆了,米凯尔的好奇心完全被勾起来,不自觉拔高了尾音高度。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老娘凭什么要当那个懦弱男人的老婆?!莉莉丝柳眉倒竖,星眼圆睁,创世神以自己的样貌创造了我,却又要我去伺候那个男人,他不膈应我还恶心呢。
“……”
这算不算陈年老八卦?
发泄了一通怨气,莉莉丝的心态终于平复下来,一连灌了三杯血后,她优雅地抽了张纸巾揩掉嘴角的血痕。
米凯尔斟酌半晌,好不容易组织出语言尚不及开口就被莉莉丝抢先一步,她那仍旧鲜红的双唇轻轻开合,一本正经地说:米凯尔席下,曾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使长,如今被扣以背叛的罪名,事已至此,你还打算回归天界吗?
米凯尔眉头紧蹙,猜不透她要表达什么,可是答案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为什么不?就是因为被无故抹黑了所以才要积极洗白,如果我们的神对我们有什么误会……”米凯尔绞尽脑汁想出个自认为恰当的词,我们可以解释清楚。
莉莉丝好像听到了十分有趣的话,不顾形象地放声大笑起来,以致门外的该隐在蹲守了近一个小时只听到不连贯的笑声。
米凯尔怒道:你笑什么?天使回天界很可笑吗?
抱歉,我本无此意,你明白的。莉莉丝向他行了个礼,笑道,既然如此,我想天使长大人会牢牢记住接下来的每一个字。
接下来的每一个字?米凯尔纳闷地看着棕发的血族,等待她为自己的话做个解释,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却令他永生难忘。
何止每个字,这是一个通过音律传达的梦魇,所蕴含的力量仿佛将整个房间都融于其中,却又很好地把握了力道,不会令除此以外的地方受到影响。
创世神的梦魇既是封咒又是预言,也是力量之源,它们深深地刻进灵魂,最终形成一柄代表无上荣耀的长剑。
一个能够口述创世神梦魇的血族?米凯尔眯起眼睛细细打量着她,虽然只是一个音律,却由于其繁复多变,一直持续了很久莉莉丝才得以把嘴闭上,然后一脸痛苦地揉着嘴巴:到底不是自己的语言,嘴都震麻了。
自始至终米凯尔的脸部表情都写满了不可思议——他的世界观正被刷新着,但仅片刻功夫,掌心的灼热聚拢了他的注意力。
这是柄仿若燃烧着火焰的火红圣剑,自剑刃散发的热度似乎会顷刻间席卷一切,即使是与之最相近的火元素也感到了燃尽万象的错觉。
伴随着感官刺激外相关的讯息也流入了内键程序当中。
剑名赤焱,为创始神创造人类后以其力量所铸的权利之剑。用意不言而喻,因而夹带其中的忠告就显得很有意思了:注意分寸,掌握节奏。
米凯尔先是一愣,尔后嘴角往上翘,了然地笑出了声。
喂,笑什么笑,赶紧收起来啊,我的嘴唇都裂开了。莉莉丝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不满道,你知不知道这里的润唇膏有多贵!
米凯尔收起赤焱,歉意道:抱歉,我不知道它的力量这么强大。想了下又道,莫非你就是用它逃出天界的?
这个梦魇只会在天界的火元素手里形成变革的权柄,除了你没人能使用它,我作为传递权柄的途径自然有点底牌。
借用真神的力量?
莉莉丝懊恼地跺了跺脚:哪个说你是智商最低的天使?一点神秘感都不给我留下。
米凯尔:“……”
莉莉丝瞪了他一眼:你怎么还不走,想围观血族界四分五裂吗?
米凯尔似笑非笑地说:该隐不是吃素的,你多虑了。
莉莉丝:“……”
米凯尔继续笑道:谢谢你的礼物,那么我走了,想必该隐肯定急疯了,我应该去跟他好好解释一下的。
莉莉丝恶狠狠地瞪着他的背影,倘若实体化,眼刀之犀利足以射出十几个窟窿。不就是说他智商低么,有必要这么记仇吗?!

 

 

 

 

 

chapter.53 血族争斗与火元素


在这个涵盖了四季气温的月份里,密党和魔党进行了近三百年来的首次厮杀,为血族界有史以来技术含量最高的一次,所谓兵不刃血就很好地诠释了此次大范围交锋的经过,其结果直接导致欧洲股市全线下滑,阵阵寒气盖过去年冬至。
低迷的局势一直持续到月底,专家们天天摆足了悬念说着同样的话,终于在劳动节前一天蒙对了。
一个月的金钱对峙似乎令血族们忘记了初衷,从一开始誓死要对方破产的信念到看谁赚得多的志向……不管怎样,人类总是冲头。
奥兰比亚的面色就很凝重,但没人知道他凝重的原因,连带工作的时候也更加干净利索,唔,其实是更加铁面无私了。
假期过后,欧洲股市依然严峻,最大程度地挑战个人的心理素质。而世界的另一端又同时爆发了严重的瘟疫,将整个血族界推向了风口浪尖,密党的各项产业也遭到一定程度的打击。
诺菲勒族在尝试突破初拥界限的同时彻彻底底地丢掉了它的下限,但凡初拥失败的人类无不死状奇惨,更要命的是死前还要诈一诈,顶着长满脓包的脸攻击着周围的同类。
以人类的眼界当然达不到透过现象看本质的地步,只能以新型病毒来解释这些现象。值得一提的是,就化验结果来看,还真是一种丝状病毒在作祟,但这种常温下就没活力的病毒却能在高热的人体内持续蹦跶……显然,这是问题的关键。
尽管罪魁祸首已被严加看管,但造成的危害却不能得到有效根除,短短数日该病毒的生物安全等级上升到4级,血族界的报纸几乎是在实况转播人界的动态,密党的口碑岌岌可危。
恐怕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目前只在一个地区传播,没有接到扩散的消息。
汉斯看完报纸,痛心疾首地闭上眼睛,一脸的悲愤。
真不敢相信他们居然是他的同类,他居然有这么群饥不择食不讲卫生的同类!真是太侮辱他的人格了。
经过几番争斗,魔党的行为有些收敛,但暗地里的小动作时有发生,不过只要一想到有那帮疯子的存在他就觉得魔党的做法实在温柔。
汉斯推开桌上的文件,对着镜子再三整理了仪容,没发现疏漏的地方才满意地打开书房的门,一扫先前阴郁的心情,朝着一贯的目标进发。
管家踌躇地看着主人远去的背影,再看看手里刚收到的文件,想了想还是将它从汉斯卧室的门缝里塞了进去,然后拍拍手去厨房。
按汉斯以往的习惯,看到这份文件十有八九会把梵卓族全族上下问候个遍,再把它放回原处,当做没看到。
文件指出,身为严于律己的密党成员有义务和责任约束自己督促他人,谨遵六道戒律,尊敬长辈爱护后辈友爱同僚,为实现共同发展而奋斗。
文件核心内容称,身为严于律己的密党成员屡次触犯戒律,罪大恶极,理当严惩。
文件最后表示,身为严于律己的密党成员应以集体利益为重,现调集各家族五代以上血族赶往病毒爆发区域情理现场,在人类发现血液异常前解决此事。
其实,别说汉斯,就连身为密党领袖的梵卓族族长在写这份文件时也觉得心虚,从头到尾没提到诺菲勒这个名字,却又要佯装公私分明,他已经预见第二天的报纸会怎么讽刺他的了。
可是谁叫那帮疯子是密党成员呢,这件事处理不好就是在打脸,搞不好中立党也会动摇。
以血族血液的低温程度,就是烧坏脑子的热度也休想加热他们的血,所以诺菲勒族这次狗屎运走得很顺畅,浪费一堆血用来给病毒做了培养液不说,还该死地给真正的携带者们致命的一击。
所以文件再坑爹,该做的事还得做,但怎么做?真的要用嘴吸吗?他很愁苦。
然而前前后后病毒肆虐了一个月疫情解除,就死亡率极高的传染病而言,简直不可思议。
更不可思议的是空气中弥漫的火元素。
当天下午,梵卓被叫去该隐的宫殿,他很忐忑。自从莉莉丝归来,该隐的一颗心都扑在她身上,用八卦党们的话来讲就是恨不得身体力行,自己充当她的棺材板。
通常该隐会叫人去自己宫殿就说明了他此刻心情很不好,而且他不好的时候别人也别想好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该隐面无表情地坐于主位,把玩着盛了血的高脚杯,偶尔浅尝一口,就是不愿开口,这可苦了一直站军姿的梵卓了。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该隐的视线才转向他,悠悠说道:两个月前米凯尔来找过莉莉丝,你猜他们都在干什么?
梵卓擦了擦额头的汗,低头不语。这已经不是秘密了,该隐蹲墙角的事都被私底下改编成好几个版本了。
该隐继续道:我想你也猜不到,其实我也没猜出来。
梵卓咽了咽唾沫。
该隐又道:米凯尔走之前特地对我说,他们什么都没干,莉莉丝只是送了件礼物给他。
梵卓的腿软了,他是不是听到了不该听的?
该隐喝了口血润了润喉道:今早的火元素除了米凯尔不会有别人,沙拉曼德堪堪觉醒,控火能力应该无法与之相比。我想米凯尔会突发奇想治病救人应该跟莉莉丝给他的东西有关。他一个使劲把酒杯砸在梵卓脸上,震碎的玻璃四处飞溅,鲜血自脸上的伤口缓缓流下,分不清是本人的还是杯子里的。别的我不想多说,管好你的人,以后做事干净点。
梵卓连连称是,战战兢兢地退出屋子,体温低如他也吓出了一身冷汗。
室内再次恢复安静,该隐将身体重心置后靠向椅背,猜测着一个可能性。
七大天使离开天界以来一直过得很低调,甚至努力融入人类生活当中,可这次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纯粹的火元素在燃烧血液的同时还不伤及人命,天使长的威力果然令人心生畏惧,米凯尔的行为也无疑是在给天上那位定位坐标。
看样子山雨欲来了啊……该隐不禁感慨了,却透着幸灾乐祸的意味。
就这样,病毒危机就此匆匆化解,来得措手不及去得匪夷所思,劫后余生的人们反而比生病前更健康了。
密党和魔党依旧死嗑,从金融市场拓展到真刀真枪的战场,苦逼的还是人类。
奥兰比亚看着手机上扎眼的绿色线条,无声地叹气,然后默默地退出应用。
果真应了那句话:看多了都是泪。
他兴趣缺缺地把手机往储物箱一扔,启动发动机,刚要推档位,就觉肩膀一沉,小曼的脑袋凑近他脖子:我敢打赌,你以前的同事要看到你那么关注股市行情肯定会哭的。
为什么?奥兰比亚调整后视镜的角度,黑猫的动作一览无遗。
小曼夸张地大叫: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俗气?有哪个天使会天天盯着股票愁眉不展?!
奥兰比亚啼笑皆非地看着小曼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打趣道:问题是我现在是人类,你不会现在才认识我吧。
小曼怒道:还不是因为你那么迟钝,明明早就恢复记忆了都没发现我的异常。
你是指发情?
小曼嚎叫一声:你够了!对待女士怎么可以这么不绅士。
“……”
你这算什么表情?
没有表情的表情。
小曼再次炸毛,却见奥兰比亚冷冷地看向前方,两名天使煽动着翅膀平静地看过来,他们目光澄净,身着同样款式的白衣,显然是对双生天使。
这个组合很久没登场了,星辰之战后他们仿佛也跟着战争的落幕而销声匿迹,而今又再次出现于曾经活跃过的舞台。
小曼紧张地竖起耳朵:他们来干嘛?
奥兰比亚一踩油门,令两名天使不得不飞向车两边,让车子趁机驶入车道。
如果他们的衣服换成黑的我还好理解,现在我也搞不清状况了,总之先离开这里再说。
执法天使和言传天使的服装款式相同,只是黑与白的区别,主神若派前者奥兰比亚一点不纠结,结果他却派了自己的传话筒,在拉响警报的同时还增添了戏剧性。

 

 

 

chapter.54 踏足失去的岁月


一辆黑色轿车在道路上疾驰,速度快得在转弯的时候车轮打飘。
小曼看着车速表指针不断往上转,又回头看了眼紧追不舍的天使,抬起猫爪勾勾手指,琢磨着制造个小型洪水把他们冲走,结果魔法还没近他们身就消失了。
没用的,言传天使属于较早的一批天使,过去每告知一件事神就会在他们身上多加一道祝福,加起来一双手也数不过来,你的魔法对他们无效。
奥兰比亚突然减速,最后在路口停下——红灯了,小曼眼睁睁地看着天使靠近,然后目睹奇迹。
他们竟然若无其事地坐在后车盖上?!
小曼目瞪口呆地说:要不打开后备箱把他们弹开?
奥兰比亚轻轻摩挲着方向盘,若有所思道:他们好像没有敌意。
小曼鄙夷地瞪了他一眼:难道敌人还会把敌意写在脸上?
他们的职能只是告知和预言,战斗方面比较薄弱。
我认为再薄弱也比现在的你强。
奥兰比亚张了张嘴,旋即苦笑道:你说得对。
小曼也自知失言,撇撇嘴跃到后座物架上观察天使的一举一动,接下来的路程都没再说话。
直到车子进入橡木林,天使始终安分地坐着,彼此间不曾语言交流,只是静静地看向车内,或者说车内的驾驶员。
对此小曼十分不解,天使不但知道不应该当街斗殴,还遵守交通规则,未免太入乡随俗了。
车子在门口停下,一人一猫从两边下车,天使缓缓扇动羽翼来到他们面前,八目相对,气氛变得分外严肃。
两名天使对视一眼,公式化的笑容浮上脸颊,他们异口同声道:我等曾几度降临人世传达主神的旨意,助人于危难之间,如今我等再度临世,必然指引尔等度过难关。
奥兰比亚、小曼:“……”
小曼痛苦地用爪子挠了挠头顶的毛:他们要一直用这种腔调说话?
奥兰比亚干巴巴地说:好像是的。他的感觉很微妙,想当初加百列也曾用类似口吻干过差不多的事,眼下的情况怎么看都像是风水轮流转。
小曼似泄了气的气球软绵绵地趴在引擎盖上,耳朵里一字不落地传入天使的声音。
尔等必将携手取得先机,获取希望的钥匙,开启新世界的大门。
如果不是天光太强烈,我真的会以为你们是托。
懒洋洋的声音自树枝上传来,一只倒挂的黑色蝙蝠晃动着枝条扯落几片树叶,在一双漂亮的蓝眼睛看过来的同时变成优雅的贵公子。
天使歪着头,好奇地问:为什么?
汉斯晃了晃食指道:太假了,只有推销员才会说门只有钥匙能开。
小曼看到汉斯突然出现就意识到不妙,再看看奥兰比亚,虽然面上还能保持冷静,但心底肯定不会一点浮动都没有。
天使不再理会突然闯入的吸血鬼,继续他们的台词:钥匙千变万化,但万变不离其宗,遗失的天之力必将汇聚,尔等必将了然于心。
小曼再也忍不住了,插嘴道:说点通俗易懂的,比如怎么获取,怎么汇聚。
天使顿了顿,看向奥兰比亚,突兀地朝他行了个礼,道:我等无法回答,还得尔等细细斟酌。
环绕着他们的光芒突然增强,将他们包围其中,小曼瞅准时机飞快地跑进去,却眼巴巴地看着他们消失,然后摔个狗啃泥。
奥兰比亚走过去抱起它,解释道:神的祝福不光用于防御,对时常与人类打交道的他们而言也是为了防止人类窥视不该宵想的东西。
汉斯走到奥兰比亚背后,眼中的身影在他的睡梦中重复了无数遍,是他无论如何也要得到的。美丽的金发随意地披在背上,卡其色皮带束于腰际,勾勒出完美得令人血脉贲张的线条。
可是,就在刚才,他觉得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不解释一下吗?
奥兰比亚下意识地搓着小曼的毛,嘴巴动了动,却被一声讥笑打断。
解释他为什么会变成人类吗?
黑发黑衣的堕天使从誓约之馆内走出来,身后的黑色羽翼缓缓展开,长波浪垂落于背部,绝美的容颜露出摄人心魂的笑意,却冷得让人不敢靠前。
阅读理解其实是项综合技能,其实际应用性体现在各个方面,就像现在。
汉斯终于明白历史书上被撒旦叶毁掉的部分是什么了。
告诉我你的名字。汉斯的声音有些沙哑,仿佛抱着救命稻草一样询问心里有底的答案。
奥兰比亚转身看着他,良久才道:奥兰比亚。
不是这个。汉斯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是你以前的名字,作为天使的名字!
奥兰比亚叹口气,无奈道:很重要么,我只是我。
汉斯调整了下呼吸,勉强笑道:很重要,对我来说很重要。
奥兰比亚点点头,背部的洁白双翼如期张开,天使之光瞬间笼罩了整片树林,柔和得甚至连焦躁的心境也得以抚平。那是天使长的光,温柔而强大,纯净又明亮,如同淡蓝色的水波划过身体的每一处,发自内心地感到无与伦比的畅快。
光芒越来越耀眼,但是很快便归于虚无,眼前的天使又恢复了原状。
奥兰比亚神色平静地抱着黑猫,缓缓道:知道答案了?
汉斯苦涩地点点头:那家伙出来的时候就猜到了,只是自欺欺人罢了。但我好奇的是,为什么时至今日你还愿意跟他在一起。
沙卡利曼耶尔皱起眉头,身体比理智先行一步,在奥兰比亚开口前吻住了他。
奥兰比亚被突如其来的冲击撞得往后退,却见一双有如黑曜石般的双眸紧紧地盯着自己,然后便是唇瓣上冰凉的触感。
好景不长,堕天使还没来得及品尝那两片柔软就被奥兰比亚推开,视线落在对方湿润的双唇上。
应该这样。
奥兰比亚勾起嘴唇轻松地说道,迷人的双眼弯成好看的弧度,上前环住沙卡利曼耶尔的腰,另一只手托住他的后脑,在他错愕的目光下霸道又不失温柔地吻上他的唇。比起之前的蜻蜓点水,这个吻绵长热情,激烈的唇齿相依让全身的血液也沸腾起来,仿佛失去的时间在这一刻得到补充。

 

 

 

 

chapter.55 一个关键词


此时的春风已夹带了夏季的湿润,吹在脸上加速了情绪的高涨,催化了朦胧的感情。
脑海里沙拉曼德那精致的脸庞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加百列柔美的笑容。沙卡利曼耶尔想起在时间长河的另一头,加百列在他的宫殿里与他拥吻,超越了天使间柏拉图式的情感,他的手轻抚过加百列白皙光滑的背脊,在他胸前印下一连串的吻。
奥兰比亚加大了手中的力道,使两人更靠近彼此,沙卡利曼耶尔试着回抱住他,感受着奥兰比亚纤细却有力的腰肢。
必须承认,这个画面有些过火了,两个俊美无俦的青年不分场合地热情舌吻已经超出了观众的承受底线,当然所谓观众只有一个。
刚开始汉斯瞪大眼睛看着他都不敢碰的奥兰比亚被撒旦叶强吻,再来是奥兰比亚不顾他的存在更加激烈地吻上撒旦叶。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慢慢吐出,最后看了眼仍旧吻得忘乎所以的两人,苦笑地摇着头走了。
如是,这个捂着眼睛、时而露出条缝时而屏住呼吸的观众自然就是小曼,它头一次领悟到这个词也是可以用来形容它的饲主的。
奥兰比亚却觉得情况有些糟糕,因为下面抬头了,不偏不倚地抵在沙卡利曼耶尔两腿间,成功地令对方原本放松的身体像拉开的弓弦一样紧绷,放在自己腰间的手指掐得他生疼。
他不得不放开他,舌尖舔过留有对方气息的嘴唇,好笑地看着眼前的堕天使极力调整呼吸,卷曲的发尾随着他的呼吸上下起伏,眼中迷蒙的水雾引人遐想。
回去吧。
奥兰比亚轻声道,转身时带起的浅金色长发划过沙卡利曼耶尔的脸颊,增添了暧昧的味道。他抱起依旧愣在原地的小曼走进屋内,拍拍它的脑袋让它快点回神。
你们就这样结束了?!小曼大叫道,这种情况不该有下文的吗?
奥兰比亚汗颜地看着它:谁教你的?
小曼认真道:米凯尔的书里就这么写的。
奥兰比亚:“……”
小曼大惊:莫非你不知道?那更应该看看了,不然——”
后面的话被打断,奥兰比亚不客气地拍打它的后脑,佯怒道:不然怎么样?
小曼想反抗,又担心日后的伙食真的变伟嘉,只得不甘心道:不怎么样。
奥兰比亚满意地将它朝沙发一抛,后者顺势从真皮沙发的一端滚到另一端。
身后的关门声慢了好几拍,待奥兰比亚回头,果然见堕天使一声不响地靠在门板上,脸上的别扭显而易见。
小曼依然在滚,嘴里叨念着继续继续,没一点身为元素精灵王的自觉。
奥兰比亚没好气地在它嘴里塞了把肉松,然后走到玄关,双手交叠置于胸前,身体放松地斜靠于墙面,看着也正在看他的堕天使。
俗话说,无声胜有声。但比无声更高一层的,当属在无声的同时两个人没什么表情地对视。
不过十秒钟,奥兰比亚投降,摸着鼻尖干咳一声道:我还是比较习惯你一有不满就发泄的状态,这么装深沉……与你的属性不合。
沙卡利曼耶尔的嘴动了动,良久才道:你挡着我了。
奥兰比亚虽讶于过道之宽可容两人,却还是识趣地侧身让道,看着堕天使从身前经过。
沙卡利曼耶尔的脑回路还没跟上节奏,状似冷酷地走进厨房,然后就听见里面传来玻璃碰撞的声音。
小曼终于把满嘴的肉松咽下,好奇地问道:他怎么了?
奥兰比亚深深地看了眼厨房里不知道在干什么的某堕天使,不动声色道:估计饿了。
小曼不再多想,登时严肃道:那两个天使到底在说什么?
你为什么认为我会知道?
小曼困惑地反问:你不是也做过这种事么?
奥兰比亚撇撇嘴:会说和听得懂是两回事。
小曼更困惑了:那人们要是没听懂而做错事会怎样?我很怀疑按他们的逻辑思维很难表述清楚。
那就再次降临,告诉人们不该这样而该那样,然后象征性地给点惩罚。
“……”
小曼的嘴巴大到可以塞下枚鹌鹑蛋,所以听不懂也是那些人活该倒霉么?
奥兰比亚想了下道:其实这种情况很少,也有人因为不相信他们而当面质问,他们甚至会激动地以即将发生的事为自己的话佐证。
小曼沮丧道:我刚刚也质疑了,怎么不见他们激动一下。
奥兰比亚笑道:他们以为我一定会明白,而事实上我刚刚也想到了一种可能。
小曼一下子来了精神:什么可能?
只是一句提示语。
咒文?
是的,可惜我无法引动它。
无法引动即意味着无法转述,显然咒文的来源应在加百列之上。
咒文这种东西有个坑爹的毛病,越是强大越有可能被任何人使用,这也是为什么当年的创世纪之秘会成为烫手山芋。就如奥兰比亚所熟知的咒文,那是随着加百列苏醒而被赋予的一句决定性的咒文,沉寂于他漫长的生命中,算起来只有三个人能引动它。
沙卡利曼耶尔终于从厨房里出来,脸上看不出喜怒,但可以听出他话里的急切。他说:那句咒文源自创世神?
奥兰比亚没有看向他,而是又塞了小曼一嘴肉松,尔后道:是,也可以说不是。
什么意思?难道引动不是指加百列重生?
创世神给予主神,主神又用在了我身上,而他并未引动它。
——”小曼突然一阵哀嚎。我再也不吃肉松了!
奥兰比亚笑着揩掉它嘴边的肉松,将肉松袋子的口封起来。
那么你又是怎么回事?沙卡利曼耶尔锐利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眼前若无其事的人,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使这句话听起来不光出于本意。
奥兰比亚看向他,淡笑道:一个关键词,致使咒文在必要的时候激活。唔,这个关键词倒是创世神直接镶进咒文里的,我后来才知道。
什么关键词?沙卡利曼耶尔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插在裤袋里的手满是汗水。
奥兰比亚动了动口型,一股充满力量的语言冲击着在场两名听众的大脑,入侵到他们的知觉当中,深入骨髓。
那是两个字,也可以算是咒文,一种可以驱使指定咒文的更高层次的咒文。
——破立。
奥兰比亚可以转述它却无法使用它,因为于它存在之初便被规定了引动的场合。
他忽然想起在他恢复记忆的那天清晨,一如往昔的声音,温柔得醉人心田,伴随着难以言状的亲切感拢上心头,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回应。

 

 

 

 

 

 

chapter.56 火元素的决断


为了尽快掌握赤焱的威力,米凯尔尝试了很多方法,结果除了烧出路西华寝室一个窟窿外,就是烧了某只可怜蝙蝠的翅膀。
我应该感谢你手下留情没毁了整座宫殿吗?
路西华两手抱胸靠于门框,脸色平静看不出情绪波动,但话里的讽刺意味明显,连被烧得灰头土脸的蝙蝠都听出来了。
米凯尔收起剑,认真道:我相信地狱工程队的实力。
路西华忍着一额头的青筋道:他们的工资你来付?
如果天界和地狱的货币流通的话。
天界有货币?路西华挑眉。
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会有的。
路西华黑线:但愿不会贬值得太过分。
米凯尔不想在还没着落的事上多纠缠,拎起仍飘着焦糊味的蝙蝠走到窗边,轻轻一跃,同时展开羽翼,刚要起飞就被路西华拉住脚踝。
米凯尔疑惑地看着他。
路西华道:你去哪?
人界。米凯尔想了想又得意地补充道,除病毒,佩莱特说血族的血温度低适合病毒繁殖,正好我的火焰可以加加热。
米凯尔手里的蝙蝠抖了抖,路西华看着它没好气道:确定不是除人类?
米凯尔瞪了他一眼:当然不是!我已经可以完全控制自己的力量了,不然你今晚就只能睡你的员工宿舍了!
所以他是故意只烧一个窟窿出来的吗……路西华有些同情那只蝙蝠了。
米凯尔头也不回地飞出地狱墙,穿过魔界的出入口,来到病毒爆发地,以磅礴的火焰燃烧着受污染的血液,所释放的力量却不会伤及无辜。
火焰的本质并非失控,它缺少的只是一个契机。
赤焱不光是武器,也是权衡器,它平衡着瞬间爆发的火元素。
米凯尔感到体内的火焰极富规律地流窜,不似以往那种横冲直撞。火红的烈焰自头顶升腾,他的头发变得更红更亮,指尖如同钢琴弹奏般在空中跳动,操控着弥漫于四周的纯粹火焰。
他很清楚,如此大动干戈地使用力量天界必然会受到影响。那么,接下来,他们的神会怎么做?
错身的时空无法再产生交集,他们无法靠本身的力量回去,但如果再把这个错身扭转过来,哪怕只有一秒钟的时间,他也有自信冲破那扇阻挡了他们去路的大门。
身为天使,他有回去的理由。
身为大君,他有回去的义务。
无论主神出于什么目的,他都要回到那个赋予他生命的地方。不光是他,还有加百列、拉斐尔尤利耶儿卡麦尔、查德希尔……哦,对了,还有没过过几天天界日子的哈尼雅,以及千万参与过战争的天使们。
空气中充斥的淳厚火元素一连持续了好几天,使得原本还病得六亲不认的人们以奇迹般的速度恢复,从病怏怏到亚健康,一周后彻底康复成医学指标上的健康状态。
这是个匪夷所思的医学传奇,没一个医生敢拍着胸脯说他们治好过一个病毒感染者。
天上的那位会否有所表示尚未可知,但至少米凯尔的行为已经令几方势力心知肚明了,甚至常年混迹人界的查德希尔和卡麦尔也收敛了玩心,他们明白他们一直等待的时刻即将来临,是该他们承担责任和实现理想的时候了。
五月份的最后一个周末,誓约之馆先后接待了两拨客人,他们的目标统一、口径一致——三楼有最好找的魔界入口。
奥兰比亚:“……”
拉斐尔喝着绿茶惬意地笑道:别露出这么无奈的表情嘛,吾友,一切为了节省时间
尤利耶儿点头附和道:没错,我也想尽快跟米凯尔汇合。
奥兰比亚慢条斯理地撕了片面包,道:这么说你的力量恢复了?
拉斐尔回答得很爽快:没有。
奥兰比亚差点被面包噎住:你打算走着去?
拉斐尔指了指尤利耶儿道:专机。
尤利耶儿“……”
以上是周六的情形,而翌日拂晓奥兰比亚则被急促的门铃和敲门声震醒。
卡麦尔窝进沙发潇洒地笑道:早就听查德希尔说过这里感觉跟天界如出一辙,所以我顺便来体会一下。
查德希尔瞪着他的双生天使道:那你老缠着我干嘛,直接搬来不就行了。
卡麦尔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是谁被FBI追杀向我求救的。
查德希尔顿时语塞,马上又反驳:他们人多势众,我当然要找帮手了。
卡麦尔笑眯眯地看着他:你也知道他们是啊。
查德希尔:“……”
奥兰比亚懒得听他们抬杠,睡眼惺忪地走进厨房泡咖啡,出来的时候客厅又恢复了安静——想来他们已经走了。
他有些失望地靠着墙,杯中的咖啡泡着热气,苦涩的香味窜入鼻孔,胸中的空洞叫嚣着前所未有的挣扎。
你很想跟他们一起?
黎明前的光亮并不具备良好的视觉效果,但此刻会站在这里的除了他还会有谁。
奥兰比亚笑了笑,随后喝了口咖啡,道:即使我有这想法也不切实际。
沙卡利曼耶尔没有搭话,他走向落地窗,将它们拉向两边。
微弱的晨光渐渐浮出地平线,犹如把利剑,挑开了夜幕的轻纱,橙红色的光线投射过来,院子里违背四季常理的植物仿佛在迎接晨曦的曙光。
远处是那片金色橡木林,置于其中的誓约之馆就像是伫立于此地的城堡。
其实方法不是没有,你我都知道不是吗?沙卡利曼耶尔突然笑道,言传天使的话不是说给你听的。
闻言,奥兰比亚的脸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他想起了前不久被惊醒的梦。
他梦见他站在错过了无数年的天界土地上,像过去那样踩上石阶,一步接着一步,向那席帘幕之后的神圣巨大的身影缓缓靠近,凝望着眼前总是孤寂的,他们的神。
天使是不会做梦的,梦对他们而言是实境的语言。
有着天使灵魂的他是否也不会做梦呢?

 

 

 

 

 

 

 

 

 

 

 

chapter.57 水元素的波纹


他不是第一个被创造的天使,却是最早醒来的天使。
过早清醒的意识并未让他在第一时间看到他所处的世界的颜色,他的视觉神经还很脆弱,冒然睁开眼睛对他有害无益。
但他可以感受到有一双眼睛时刻在注意着他,看着他成长,看着他每天的变化,所以他不觉得静静地等待是件枯燥的事。
他知道那双眼睛的主人是他的创造者,他的神。
直到有一天,他终于睁开了双眼。那是一双海蓝宝石般的眼睛,如同一汪湖水那般迷人,衬着那头浅金色的长发,漂亮得连神光之下的世界都为之失色。
长发覆盖于尚在成长的身体上,他紧咬双唇,无助地看着眼前的一片黑暗。
明明打开了心眼睁开了眼睛,却没有其他颜色映入眼底,那种被贯穿意识的感觉并非源自他的内心,他不确定地睁大双眸,以此想看清更远的地方。
然而他失败了,那种莫名的空虚感依然存在,随着时间、随着气流,更进一步地触动着他的情绪。
他感到十分压抑,不由自主地看向身边的仍旧没有动静的灵体,希望他能尽早醒来结束这种不适。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景象终于变了,不再是一望无际的死寂,目光所及是一片苍茫,如他所想的天界的模样。
时间悄无声息地从指尖流过,有几次他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近在咫尺,翠绿色的双眸柔和地注视着他,好看的嘴唇微微上翘,掌心的温度似乎穿透灵体表面的隔膜,传入他的知觉神经当中。
当他终于凭自身意志站立在这片土地上,用手触摸着自己的身体,他明白了自己的力量之源,还有名字。
他本能地朝着源头飞去,却忽略了那出自于浅青蓝光之下的声音。


遥远的记忆隐隐自灵魂深处浮现,那是连加百列都模糊不清的诞生之初的记忆,那段与主神独处的时光之于日后的年岁是如此短暂,以致他将其遗忘。
也许是那个梦境开启了潜在的记忆之门,但那种事他怎么下得了手。
奥兰比亚警惕地看着沙卡利曼耶尔,对方的脸上透着笑意却不乏危险的气息,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从封印之境走来的堕天使,浑身充斥着毁灭的压力。
遗失的天之力必将汇聚……吗?沙卡利曼耶尔重复着言传天使的话,或者说是对即将发生的事的告知。想要尽快凝聚溃散的神之力只有通过同源的存在,即是说只有与你具有相同羽毛的水之精灵王才行。
你想干什么?奥兰比亚锁紧眉头,双拳紧握,连指甲刺进肉里也不觉疼痛。他用力呼出一口气,似是下了巨大的决心:如果你的怨恨还在的话,就杀了我吧,现在。
沙卡利曼耶尔一愣,不解地看着奥兰比亚。他发誓从未想过要他的命,可是为什么依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突然,他身形一动,背后那对黑色羽翼随着他的动作张开,很快融入晨曦的雾霭中。
站住!
奥兰比亚焦急地冲出去,七彩炫光汇聚的同时身后的洁白羽翼如期展开,很快追上了一身戾气的堕天使。
沙卡利曼耶尔,你怨恨的对象是我,何必再迁怒于无关的人!
奥兰比亚挡住堕天使的去路,对人对事淡然如他竟被激起了深深的怒意。
沙卡利曼耶尔审视着他,指间流窜的火焰毫无征兆地涌向眼前的人,平静地看着他狼狈地躲避,却还是无法避免翅膀与火焰的摩擦。




没有知觉其实不是什么苦恼的事,至少喜怒哀乐等该有的情绪天使一样不缺,而且就算摔得鼻青脸肿也不会痛得泪洒大街。
加百列深有感触地看着米凯尔呈大字型趴在自己脚边,看样子是没飞穏从天上掉下来的。
我亲爱的米凯尔,你的力量架构已经很完善了吧。加百列蹲下看着灰头土脸的伙伴,调侃道。
我怎么知道,我不过动了下翅膀。米凯尔从地上站起来,雪白的长袍占满灰尘,他稍微拍了拍胸前的灰,却因为脚下一动踩住了长袍下摆,他又一次摔倒。
“……”
加百列扶额,他真怀疑主神勒令米凯尔穿得这么累赘是在罚他撞坏了大圣堂的门。
米凯尔再次顽强地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起飞,翅膀扇出的强大气旋刮落了一地的树叶。
加百列会心地笑了下,也展开了自己的翅膀,娴熟地朝着大圣堂飞去。
巨大的琉璃穹顶构成天界独一无二的建筑,外围散发着圣洁的金色光芒,里面却充满了青蓝色的光。
加百列步履轻盈地走上阶梯,打开那两扇金碧辉煌的拱门,缓缓步入,身后的门便自动合上。
我来了,你在吗?
他仰头朝帘幕后的身影喊道,耐心地等待身影的主人将时空回笼,以便现身于这个世界。
许久,他看到面前突然飘来十个发光体——十个没有任何生命系统的灵体。
尔后便是那熟悉的声音:这是我在创造人界的时候产生的灵感。
天使?他好奇地看着它们。
没错,将与人界共同降生、并且掌握一种人界自然现象的天使。
帘幕无风自动,掀起一角,露出那张美丽圣神的脸庞。
加百列,给他们起个符合他们将来身份的称号吧。
闻言,加百列陷入沉思。他看着十个可爱的小东西想了很久,最后郑重其事道:既然是自然现象的天使,那就叫现象天使吧。
好,听起来不错。


翅膀的刺痛刺激着奥兰比亚的神经,那些久远的记忆不受控制地涌现,令他无法集中精神应付眼前的麻烦。
金色橡木林上方,一白一黑两道身影彼此缠斗,水与火的敌对自古便存在,只是谁曾想他们曾经也是亲密无间的双生子。
撒旦叶,你又在发什么疯?!
小曼站在屋顶上朝着天空怒吼,好不容易那两个天使走了以为可以睡个回笼觉,结果又被打斗声吵醒,睡个觉有那么难吗?!
谁知,沙卡利曼耶尔竟真的停下动作,转而向仍在屋顶控诉的黑猫投出一个个黑色火焰。
小曼!
奥兰比亚急红了眼,滑过掌心的水流冲刷着空中的炽热,为黑猫制造了逃生的机会。
小曼立刻窜进屋内,堕天使好像一改初衷反而对其紧追不舍,一路跟到三楼的魔界入口。
一连三道身影跃入其中,几乎同一时刻,小曼不再维持猫的形态,变为水之精灵王的模样。
沙卡利曼耶尔默念了一段咒文,周围的空间变得扭曲起来,奥兰比亚突然觉得很不舒服,一股不祥的预感堵在胸口。
又一团火焰袭来,温婷下意识地去抵挡,却感到力量被抽离的痛苦,不禁发出一声轻吟,无力地承受着席卷全身的热浪,身体仿佛要蒸发了。
奥兰比亚见状忙飞过去,竟意外地感到一股不属于他的力量闯入他的身体,于胸中汇聚。
转瞬间,以二者为中心辐散了夺目的七彩之光,在这耀眼的光中,奥兰比亚看到了脚下的封印。
不同于令加百列惨败的封印,这个封印不具备任何威力,只是能量的传送阵。
我好像明白那两个天使的话了。
危急时刻,温婷的镇定倒是让始作俑者刮目相看,但沙卡利曼耶尔早就打定主意,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会这么做。
快离开这里,出了这个封印就没事了。
奥兰比亚使劲把温婷往封印外推,奈何对方就像生了根似的纹丝不动,手触摸的地方居然已经出现结晶化。
温婷苦笑道:精灵枯竭的时间是无法阻止的,你我都越不过那永恒之死的不同时间洪流。
沙卡利曼耶尔震惊地看向这个即将逝去的生命,只为那句道出了事实的言语。




巨大的帘幕后是那永恒沉睡的影子,永世不泯的威光之所在。
此刻,分散的思维正渐渐聚拢,他结束了又一次精神奔驰,神圣的身影出现于帘幕之后,自天界有序以来,他第一次走下他的位置。
他来到中庭,那是天使都不知道的地方,上方宽大的天井使之看上去就像个露天广场,抬眼望去是一片星河。
中央的池水泛着细微的波纹,继而激烈,最终闪耀着淡蓝色的水波。
他知道,那个唯一可以承接他力量的天使回来了。


剧烈的光芒引来了很多人,魔王看着失去意识的黑猫,叹了口气,对沙卡利曼耶尔道:你这么做并不能挽回什么。
沙卡利曼耶尔脸色苍白,目光未曾离开过跪坐在地上独自垂泪的金发天使,良久才道:我知道。
魔王又看了眼背对着他的奥兰比亚,无声地走到他身旁,轻声安慰道:她还活着,你强烈的意志使得小部分力量仍留在她体内,或许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她会醒来的。
奥兰比亚抱起黑猫站起身,海蓝宝石般的眼中充满了坚不可摧的信念。
我会让她醒来的。
他轻柔地抱着黑猫,仿佛生怕弄疼它。他踩着坚定的步伐走出一段距离,然后毅然张开巨大有力的白色羽翼,及腰长发随之牵动,如锦如缎,顷刻间消失在了无边的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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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58 加百列(上)


地之精灵王诺姆可以说是最无忧无虑的精灵了,自诞生伊始便一直存在,其他三位元素精灵王在回归和重生之间实现生命的轮转,他却终日待在黑乎乎的山洞里瞌睡。
没弄错,是瞌睡。
诺姆没有别的兴趣爱好,突破睡眠时长记录是他的目标,连同伴回归他都懒得去送上一程。
此刻他连打了五六个哈欠,耷拉着眼皮,有气无力地对一旁站如松的天使说道:我这里不是宠物医院……”然后又是一个哈欠,眼皮一松准备接着睡。
与其他精灵王相比,诺姆的长相稍显逊色,额上有着绛红色月牙形图腾,双眼下是两条同色系菱形图案,金色长发被胡乱地扎成了两条麻花,令他看上去多少具备了些野性(说难听点就是不修边幅)。
她不是宠物。天使倔强地辩解道,她是我朋友。
诺姆用呼噜回应他。
良久,他掀起左眼皮,诧异地看着天使道:你居然还在。
天使坦然道:在你答应我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的。
诺姆终于改卧为站,走出了他长年栖息的洞穴。
魔界的环境跟精灵界相比少了份空灵,但却是大多数生命都适合居住的地方。诺姆刚来到魔界便看中了这座耸入云天高山,如同身披鳞甲的银龙,向着万里晴空飞腾。位于山腰的洞穴不仅正对着远处的诺丽特斯湖,也可以近距离仰望那片茫茫云海,若是云层降低,更像是浸沐在烟云之中。
他回头看着蜷缩在天使臂腕里的黑猫,伸手轻抚了那身光滑的细毛,脸色变了变,不确定道:她的羽毛呢?
天使垂下眼敛,指了指自己胸口道:在这里。
这下,诺姆想不知道天使的身份也不可能了。他不禁感叹道:居然有这种事,可也不难理解,如今你身上既没了禁锢力量的神威,本质又一致,取代温婷成为精灵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但有违规则。
规则?诺姆嗤笑一声,你告诉我何为规则?精灵界消失是规则吗?你们的神驱逐你们是规则吗?他驱使天使彼此残杀是规则吗?人类肆意破坏自然是规则吗?如果你无法回答的话那我告诉你,存在即为规则,正因为存在着,所以就理所当然。
天使默然,诺姆的言辞固然过激,却没有他可以反驳的地方。
不管怎样,我还是希望她能在你的空间里待着,这么放任下去残留的力量将无以为继。
诺姆掌握着一切生灵与死灵的时间与空间,小曼既然失去了精灵王的力量,那么于他便是次一等的存在,或许同为精灵的他可以做到自己做不到的事。
天使的想法很简单,但的确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你可真看得起我,天使长大人。诺姆无奈地接过对方手里的黑猫,好吧,她就先放在我这,但我也不能保证真的有用。
天使松了口气:谢谢,我一定不会让她有事的。
我不清楚你要去干什么,但希望不是什么抛头颅洒热血的事。如果你们的神还是不开窍,可以考虑在魔界供职,待遇不错的。诺姆朝他眨了眨眼睛,戏谑地说道。
天使低笑了下: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诺姆撇撇嘴,下了逐客令。
因为我要睡觉了。
天使迟疑地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看了眼安静地趴在诺姆怀里的黑猫,眼底的忧虑一闪而逝,毅然决然地展开羽翼飞往既定的目的地。
诺姆看着天使离去的方向老半天才收回视线,低头看了眼沉睡的黑猫,絮絮叨叨地说:冲动是魔鬼啊,我怎么就答应了,你要是不争气地消失了我的信誉岂不也跟着玩完?说着,他伸手在空中抓出一把赛过他身高的斧头,对着虚空用力一挥,像扔垃圾一样把黑猫扔进了凭空裂开的缝隙中,然后连同斧头一并扔了进去,裂缝随之并拢,全然不担心会砸中里头的生物。
事后,诺姆拍拍手伸了个懒腰,躺下继续睡。


阿布西尔的金字塔群工程草率是世界公认的,但它的特殊性显然不曾为人类瞩目。
因为一场大天使间的决裂之战,改变了这里的地理结构。曾经崎岖不平的岩地为黄沙覆盖,翻滚的熔浆成了飞扬的沙粒,所涌起的褶皱如凝固的浪涛,延伸至远方金色的地平线。
那精灵王枯竭而成的巨大晶簇也为后来的人们加以利用。
奥兰比亚在一座金字塔前收起翅膀,两侧带有诅咒性质的警告自然阻挡不了他的脚步,他沿着甬道往里走。尽管一条条岔道使金字塔显得像个迷宫,但他却能毫不犹豫地选中一条继续前行。
幽暗的环境在天使之光的照耀下削弱了它的本质,明亮得就像个平常的房间。
奥兰比亚轻而易举地进入隐藏在金字塔底下的空间内,周围的岩壁内镶嵌了晶石,泛着淡淡的红光。
他以为沙卡利曼耶尔会将关于沙拉曼德的一切都带走。
他们出发了。
身后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在空旷的环境里形成一串空灵的回音。
奥兰比亚知道沙卡利曼耶尔一直跟着他,他就索性再来看一眼那位美丽的精灵王遗留的痕迹。
……不走吗?
我来看看,看看那位美丽的至高精神体所留下的死亡火光。
奥兰比亚的掌心躺着一粒细小的火红结晶体,湛蓝的眸中倒映着红光点点,好看得不得了。
沙卡利曼耶尔痴痴地看着他。
我能明白你对她的迷恋从何而来。
不是这样的,我……”
奥兰比亚用行动堵住了对方犹在嘴边的话语。
这是有别于第一次那种炽热中带着情欲的吻。舌头深入口腔内攻城略池地占领其中的每一寸角落,席卷着胸中涌出的苦涩。舌尖裂开的刺痛也没能压下心底的烦躁,反而激发了最原始的冲动,淌下的银丝为一室静穆增添了旖旎。
我的爱不曾改变,但不表示我会姑息你的指控和行为。
留下这句话,奥兰比亚头也不回地离开,长长的金发在堕天使眼前划出一道弧度,后者情不自禁地握住一簇亲吻,却在触及唇边的刹那消失。
沙卡利曼耶尔以最快的速度尾随那道白色的身影,他站在金字塔塔尖,看着美丽的天使长以武装的姿态穿过层层云海,朝着人界的边陲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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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59 加百列(下)


天界有多久没进入备战状态了?这个问题其实不难回答,端看现象天使“4000”的成形年度就能大致推测出来。
当时天使长米凯尔率领数以万计的天使军对抗以黑帝为首的叛军,场面之浩大无法用言语形容,以致在日后口耳相传的版本里只能用拂晓之星路西华在宇宙中拖曳无数个晨昏最终堕入黑暗来模糊地概括。
现在,当天使们看到六名散发着有如星辰爆炸般的光芒的天使时,或惊喜、或悲伤、或好奇……当然也有震怒。
米凯尔以赤焱切开了天界之外的时间与空间,强行使他们身上的时间与空间和这个有形世界的时间与空间产生错身。然而他不知道他们究竟与他们的神错过了多少,所以他只能不断重复相同的动作。可如此一来等于是破坏物质世界的平衡,为此,尤利耶儿难得没有怒骂,相当配合地拉开极为广阔能量屏障,以稳定岌岌可危星体构架。
当他们身上的时间与空间和天界的时间与空间吻合的刹那,米凯尔一声暴呵首先冲入了那个期盼已久的世界,身后的同伴也紧随其后,而尤利耶儿则留下来修补宇宙的漏洞。
加百列?
尤利耶儿无比震惊地看着降落在他面前的天使,浅金色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轻盈地起伏,身后的翅膀洁白而巨大,一如过去见过了无数遍的身影。
应该还来得及吧。
奥兰比亚的声音如从前那样冷静温和,再大的事他都能从容面对。
你这个样子是怎么回事?
抱歉,我不想说。
没事,你不用道歉。尤利耶儿微微侧身,快走吧,趁我们与他的时空还相连。
奥兰比亚朝他点点头,迅速展翅飞向那在午夜梦回时总会想起的地方。
对于御前七大天使,已经很少有人还记得他们的长相,顶多是职能和称号。
守在外围的是清一色天界品牌——拉杰尔,这一批显然是升过级的,因为背后的翅膀没有悬浮着。
哈尼雅调侃道:实践果然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米凯尔撇撇嘴:难道这次要拔翅膀?
拉斐尔没好气道:你这战车就不能用正常的思路解决问题吗?
卡麦尔已经摩拳擦掌了:管他正不正常,这可是隐藏副本啊,我们一口气杀过去!
众:“……”
拉斐尔虚心求教:他在说什么?
查德希尔黑线:游戏而已,别理他。
卡麦尔不解地看着他的半身:你不觉得这场团战我们的胜算很高吗?
哪来那么多废话,赶紧的!查德希尔一脚踹过去,卡麦尔直接冲到最前线。
拉杰尔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变化打乱阵脚,纷纷敬业地做着分析工作,然后淡定地无视一系列爆表的数据,开始执行拉锯战。
天界边境,一场没有原因的战争悄然打响,没有人可以解释得清他们究竟为何而战。那些经历过上次大战的天使们只知道天界最强的战斗力回来了,但却是以武力强行扭转了有形世界的时间和空间为代价。
一直以来都不明白为什么大天使们宁可背负背叛的罪名也不肯回来,如今这个原因轰轰烈烈地摆在他们眼前,让他们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再来反观大天使们,尽管都没表现出身处战场的自觉,但他们为压抑爆发的力量显得过于拘束的身手令不擅长的战斗的天使都有所察觉,可见他们此刻所为并非出于本意。
拉斐尔站在好友们身后,尽量使自己避免战火波及,其所拉开的庇佑屏障很好地保护了战场之外的天使。
持续的力量抗衡导致地面的植物付之一炬,所过之处无其他生命迹象,天光穿透之下任何事物都无以遁形。
看着满目苍夷的大地无人不痛心。
主神始终没有动用他的力量,任凭双方的攻击引起雷霆万钧的威力,气势磅礴仿佛割裂了周围的空气。
米凯尔终于忍无可忍了,他愤怒地用赤焱劈出一道气旋,将拉杰尔逼退数步,然后白色羽翼怒张飞至高空,朝着大圣堂的穹顶喊道:为了阻止我们这里变成废墟也无所谓吗?!
空气的流动似乎因为他的怒吼有所减缓,就连底下的混乱也出现了瞬间的停滞。
他没有得到回应,反而是一支燃烧着火焰的箭矢直冲他的心口,但被他轻而易举地截住。掌心的灼热对于火元素而言微乎其微,他看着前方与他对视的天使。
天使身上升腾的火焰很明亮,可在米凯尔面前玩火就太班门弄斧了,不过他的出现倒令一向火爆的天使军统帅没了脾气。
米凯尔叹了口气,主神的脑回路真是有够复杂的,他想。
其他大天使也有着同样的想法。当他们看到另外三种元素以极其山寨的形式攻击他们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精彩来形容了,尤其是那一根根坚硬的冰柱,尽管速度欠缺,却总能准确无误地锁定他们的位置,然后便是接踵而至的攻势。
经此一役,再不会有天使敢嘲笑这批新生的天使,他们的优势不在于对元素的掌握,而是天生的默契,这点恐怕连最擅长战斗的米凯尔和路西华也不敢打包票。
恰在此时,一道道淡蓝色的光芒形成的水幕冲刷着千仓百孔的战场,将穿梭于空中的冰柱尽数击溃,一时间周围都被万丈浮光包围,在拉斐尔的屏障下竟是令死寂的地表恢复了生机。
米凯尔离天空最近,他第一时间看清了那道熟悉而美丽的身影轻快地拍打着翅膀,如同过去在人界传播奇迹那般神圣与高贵。
很快,在场的所有人都注意到了突然出现在空中的天使,他举起白皙修长的双臂,淡淡的水色光芒以其为中心延展,将战争的损耗降至最低。
加百列!
米凯尔冲奥兰比亚使劲挥手,脸上的兴奋无以言表。奥兰比亚打赌,若非形势所逼,他肯定会直接飞到面前给自己一个米凯尔式的拥抱。
奥兰比亚朝他笑了笑,没有在边境停留太久,因为他的目标是大圣堂。
这一次他一定要见到他。

 

 

 

 

 

chapter.60 对峙


作为主神精神汇聚的中心,大圣堂其实是天界最大的建筑,但比起天使们刻意将自己的宫殿营造得富丽堂皇,它就有点圣神有余华丽不足了。
奥兰比亚清楚地记得这里的每个细节。偌大空旷的神殿使它看上去多了份威严与肃穆,浅青蓝色的光芒熙和又不失夺目,那席阻隔了两个不同时间与空间的帘幕内本该有着其主人留下的身影,此刻竟然空无一物。
他缓缓走上高台——过去他曾很多次站在上面瞻仰那道穷他之力都无法逾越的影子。
帘幕无风自动,却始终没有出现他所期待的身影。
我知道你一定在这里!他朝帘幕喊道,笃定的语气令自己也吓了一跳。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高台上,思绪快速闪过无数画面。从初次见到主神庄严俊丽的容颜,到后来所见的巨大影子,那种明显的差距他一直都明白,可却从来不去深究,他以为这才是神与天使该有的距离。
如今想来,当他第一次凭自身意志站起来时,就已经错过了很多。
帘幕旁的神圣之光突然变得更为绚烂,而从中走出的人令奥兰比亚脸上的诧异尽显。
我们并非没有这么交谈过。
主神需要压制多少力量才能将自己庞大的形体控制在他能平视的程度,这是奥兰比亚从不敢想的问题。此刻他就这么看着主神迈着稳健的步子朝他走来,周身的光芒将他的天使之光尽数遮盖。
你是故意的。
奥兰比亚闭了下眼睛,尔后对上那绿宝石般的双眸,用他们曾经惯用的谈话方式,陈述着一个事实。
是。主神看了眼大圣堂的门,仿佛能透过那里看到边境飞扬的战火。然后他用他那如甘泉般的声音道:可是无论我做什么都得不到我要的东西。
为什么?奥兰比亚觉得他的声音在颤抖,创世神已经不在了,为什么你始终不愿承认?!
“……”
没有什么是不会消逝的,就算是创世神也一样。
这就是你得到水元素精灵王的力量后想要说的?
一想到小曼的事奥兰比亚就感到心口像针扎一样难受,但他又不得不逼自己去面对。
你不愿引动咒文,却又以这种方式让我恢复力量,是在惩罚我吧,就像很久以前那样。
主神深深地看了眼悲伤的天使,绿色的眸中闪烁着难以读懂的光芒。他转身背对着他最宠爱的天使,朝着他的位置走去,自口中道出的话语令奥兰比亚犹如置身冰窟。他说:你走吧。
奥兰比亚简直不敢相信他听到的,他艰难地问道:……认真的吗?
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打破了大圣堂的宁静,自星辰之战后一直保养良好的大拱门终于迎来了它的退休之日。
米凯尔怒气冲冲地握着赤焱,保持着劈开障碍的姿势,背后的羽翼完全张开,在宫殿门前投射了巨大的阴影。
这一次你总是故意的了吧。
主神转过身看着已成废墟的大门——有史以来坏得最彻底的一次,惋惜地叹口气,丝毫没有掩饰语气里的无奈。
米凯尔愣了愣,问了个大逆不道的问题:你是主神?
“……”

必须承认,有米凯尔在地方绝对不会因为他的本质而升温,不过他没见过主神将力量禁锢在他所能见到的形体内倒是事实。
主神没好气道:你以为呢?
米凯尔摸摸鼻尖,又恢复了来时的怒意:那你为什么放任这场战争?你真的想看到天界毁于一旦吗?!
饶是跟主神最熟的奥兰比亚都觉得米凯尔的口气欠妥,但看主神的样子似乎并无怒意,反倒老神在在地任他发泄完,然后慢悠悠地说:我以为你会质问我赶走你们的原因。
米凯尔重重地把剑往地上一插,剑尖与地面接触的刹那发出清脆的响声,却没损坏玉石的一分一毫。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们必须回来!
米凯尔用他那漂亮的浅紫色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们的神,认真的神态竟是令主神一阵错愕。良久,主神微微勾了勾嘴唇,道:你们身上的时间与空间和这里的交汇不会持续太久。
闻言,不光米凯尔,奥兰比亚的脸色也变得相当难看。
赤焱虽可以令他们获得回到天界的契机,但充其量只是临时通行,他们在这里越久,尤利耶儿支撑物质世界所耗费的力量就越大,所以如果不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他们还得原路返回。
天使军统帅头一次感到自身处境的尴尬,一直没有散去的怒意似乎到了爆发边缘。
米凯尔几乎是咬着牙才说出完整的句子:你难道真如外界所传的那般无聊吗?
——
因为忌惮天使长的力量所以才将潜在的威胁驱除。
鉴于这句话本身的矛盾性,别人也许不了解,但身为当事人的他们不可能不清楚自己之于主神的差距,米凯尔是气昏了头才会把这种无稽之谈拿来泄愤。
主神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奥兰比亚:你们可以走了。
米凯尔急了:你甚至可以看到未来发生的事,真的有必要那么做吗?!
你没资格评判我的正误,我所要面对的事物比你多得多,但即便是我也会有不想面对的东西。
主神没有给米凯尔过多的思考时间,仅仅转身的刹那,周围的青蓝色光芒突然变得刺眼,逼得他们不得不闭上眼睛。神之威光从未如此强烈,强大到超出了天使长所能承受的极限。
奥兰比亚拦住打算硬抗的米凯尔道:别冲动,先出去。
米凯尔愤愤地举剑朝某个方向的白玉石地面用力一挥,然后非常不甘地同奥兰比亚一起飞出了大圣堂。
强光散去,神殿恢复了本来的模样,而主神脚下光洁的地面则多了道明显的划痕。
“……”
与其追究他放任战争的责任,不如自我反省放米凯尔进来的后果。
主神看着地上的痕迹不由得摇了摇头,他的宫殿遭受了史无前例的创伤。
两侧的大门失去作用,他只得用光来分开内外的界限,但这实在太不自然了。
他又看向地上的痕迹,像是在沉默中受到了某样东西的指引,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那道深深的刀痕上,仿佛那里有什么吸引了他。

 

 

chapter.61 归途(上)


据说,尤利耶儿在床上躺了三天,拉斐尔精神焕发端茶送水不亦乐乎。
据说,米凯尔把黑帝宫殿里能砸的都砸了,路西华不幸成为魔君中最穷的一个。
据说,撒旦叶和托瑞多族三代在誓约之馆开辟了持久战,全年无休。
以上系江湖传言,大天使们几乎前脚踏入魔界,它后脚就跟刮风似的传开了,真假度对半开。


人界。
台湾市区的某幢公寓内,拉斐尔看着在床上挺尸的尤利耶儿,抑制着浇他一壶水的冲动,磨了磨牙道:你是现在就起来,还是让我揍一顿你再躺?
尤利耶儿躺了一会儿,眼角瞥见拉斐尔左右按压指骨,并伴有清脆的摩擦声,他可怜兮兮道:我的好兄弟,看在我消耗那么大的份上,让我躺吧。
拉斐尔一掌拍在床上,形成的掌风令尤利耶儿不得不滚到床的另一边,最后两脚着地,头发凌乱。
尤利耶儿哭丧着脸道:我又没要你端茶送水。
拉斐尔板着脸道:流言没出来的时候你怎么不躺?
每个流言的背后自有它存在的价值,我们应当有选择性地遵循。
拉斐尔又是一掌——床裂了。
尤利耶儿:“……”
或许我们可以讨论一下,为什么流言会在我们刚好回来的时候传开。尤利耶儿整了整头发,走到拉斐尔身边,严肃道。
拉斐尔倒了杯茶,把茶壶往对方手里一放,自顾自地喝起来。
我以为你的反应会再迟钝点。
尤利耶儿拿起一个空杯子也倒了一杯,道:就目前来看这个流言只具娱乐性,如果你气不过的话,权当散散心好了。
气不过?拉斐尔侧了下他金灿灿的脑袋,反问道,何以见得?
难道不是?你明明内火这么旺。尤利耶儿夸张地比了下高度。
拉斐尔拿过他手里的茶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我不会质疑他的判断,而你更不可能。
尤利耶儿看了眼他的背后,挑眉。
拉斐尔无视对方的小动作,茶水一饮而尽。
尤利耶儿惊讶地看着他,这么个喝茶方式要放在以前他肯定免不了一番说教,如今自己做起来居然毫不含糊。
我只是不想面对什么都做不了的现状。
可是你最后还是面对了。
是,我面对了,可依旧不能改变什么。
尤利耶儿想要反驳,却突然像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脸色变得十分古怪,然后一脸悲壮地看着他的双生天使:我想你是对的,我也不想面对了。说完,他重重地摔回断裂的床上,把脸陷进裂缝中。


地狱。
黑帝的宫殿内,米凯尔心情恶劣地踹开书房的门,宫殿的主人正埋首伏案聚精会神。米凯尔扯开嗓门吼道:路西华,快跟我打一场!
路西华头也不抬,在文件上一个重要议案下划了两条线,道:十几个拉杰尔还不够你打吗?
他们一见我就跑我还怎么打?
你一回来就对着他们扔了十几团火,他们能不跑么。路西华终于抬头,看着一脸怒意的红发天使,没好气道,相比之下,流言还真是客气了。
米凯尔瞪了他一眼:你到底打不打?
打。路西华放下手里的文件,认真地看着他。
米凯尔一下子怔住,紫晶般的眼睛眨了眨,不可思议道: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
路西华起身,绕过书桌行至米凯尔身旁,张开双臂将呆愣的天使抱在怀中。
如果打一架能让你继续冷静地思考,其实很划算。
米凯尔把头靠在路西华肩上,闷闷地说:我看到了,他把他庞大的形体禁锢到你我都能平视的地步,是不是意味着他的执念开始淡化了?
路西华拍拍他的背,道:我不清楚,我从来都不认同他的处事方式,也许是无法理解。但有一点你必须记住,如果有一天你厌倦了,这里永远有你的位置。
米凯尔抱了会儿,慢慢离开路西华的怀抱,稍微斟酌了下道:我想你等不到那天。
路西华的眼角明显地抽动了一下:你还是那么固执。


魔界。
地元素精灵王诺姆近来很憋屈,某天使隔三差五地串门严重打乱了他的作息规律,他都可以挑战短时间睡眠记录了!
在又一次醒来见到天使的脸后,诺姆痛苦道:你有完没完?
天使歉意道:抱歉,我那里太吵了。
诺姆无语了,看了他两三秒,直接伸出右手自掌心凝起一股气旋,经反复压缩后形成一块巴掌大的水晶,一只黑猫正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
天使激动地身体前倾,指尖刚要触及便被诺姆躲开,后者解释道:你最好别碰它,能量晶体很脆弱,力道控制不好就会碎裂。
天使迟疑道:小曼在里面?
怎么可能,我只是做了个媒介让你看看她还活着。诺姆没好气道,你整天往这跑难道不是因为这个。
天使尴尬地笑笑:谢谢。
诺姆捏了个拳再放开,水晶已归于空气的一部分。他把半个身体靠在岩壁上,打了个哈欠,闭着眼睛道:看样子你们失败了。
天使低笑道:其实从不存在所谓的成功与失败,他只是需要时间。
你可真自信。
是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不会放下他的责任。
好吧。诺姆摊摊手,无奈道,算我说不过你,你赶紧走吧。
天使依然不动,泰然自若地闭目养神。
老半天没听到动静,诺姆睁开一只眼扫了下周围,待看到天使悠然自得地斜靠于岩壁,恬静得就像是躺在自家沙发上。
诺姆颤抖地指着他道:看都看了你怎么还在?
天使煞有介事地说:我那里真的很吵。顿了顿又补充道,天天有人打架,火光冲天的,警察都来过两次了。
诺姆:“……”
天使苦着脸道:所以你就让我多待会儿吧。
我觉得只要你回去,他们肯定都会自动消停的。
可是我不太想回去。
过了很久,诺姆细微的声音飘过来:不愧是神的天使,都一个毛病。
天使愣了愣,旋即露出了似有若无的笑容,尔后学着诺姆的样子,两手交叉置于脑后,仰面躺在厚厚的干草上,再次闭上眼睛。

 

 

 

 

chapter.62 归途(中)


三条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只有最后一条可考,两位当事人确实不分早晚打得天昏地暗,地上一片绿色嫩叶,树枝都快秃了。
米凯尔回地狱的第一件事就是一拳揍飞一个拉杰尔,速度快得连路西华都没反应过来。
沙卡利曼耶尔在米凯尔出现的第一时间通过魔界与誓约之馆三楼相连的出入口,却只在宽敞的客厅里看见其主人走前留下的薄外套。主卧的房门虚掩,只需轻轻一推,整洁的房间便呈现在眼前。白色的主色调,天鹅绒镶金边的床帐从床顶垂泻下来。书桌上放着一台笔记本,后面的书架则摆放了一本本装订精美的书,随手取出一本都能看到翻阅的痕迹,以及用铅笔做的批注。
想起很久以前,每当加百列走进他的宫殿,迎面而过的尽是冰冷的装饰物,加百列的心情是不是也跟现在的他一样渐渐跌入低谷呢?
黄昏的夕阳深邃绚烂,如同一幅上了沉重色彩的油画,美得让人窒息。橙黄色的光芒穿过金色橡木林,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射入屋内,落在了实木地板上,有一小片阳光罩住了长沙发的一角。
直到地平线上再无一寸日光,楼上终于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沙卡利曼耶尔倏地从沙发上起身,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客厅,却见查德希尔和卡麦尔沉着脸走下来,他们也注意到了他,脸上的错愕一闪而逝。
他呢?
他?
卡麦尔的反射弧显然没能跟堕天使产生交汇,他的肚子被查德希尔的手肘顶了一下,后者不爽道:刚出天界就不晓得飞哪去了,你难道没感受到他的动向?
沙卡利曼耶尔默然,愣愣地看着楼梯的方向,不知是因为白等了一下午,还是因为双生的羁绊终于随着时间的消磨烟消云散。
此前,不论他堕天,还是他重生,他们始终是天地间最亲近的双生子,无论一方思考如何浮动,另一方都能感觉到。
如今,他一手将他推向彼岸,他们不会再有交集。是解脱?还是又一场纠缠的开始?
不过到底怎么回事?不管我们怎么问他都避而不答,最后干脆跑了。
查德希尔又说了什么沙卡利曼耶尔没有听清,他总不能回答因为他想要加百列恢复与他同等的力量来满足他失去沙拉曼德带来的缺憾,而强行转移水之精灵王的本源,结果却误打误撞看清了真实了解了真相明白了真心。
他又一次将他伤得体无完肤。
这一回,他总算体会到那种得不到对方回视的痛。
他们自始至终都走在各自的一条路上,参商相隔,在遥不可及的彼岸思念着另一条。
时间令隐匿的东西显露无遗,也使灿烂的东西黯然无光。
从前,他拥有着世间最美丽的笑容,却无情践踏。
此刻,他失去了世间最耀眼的容颜,故心如刀绞。
他在自以为是的愚蠢中一错再错,从今往后,也将在遗失自我的清醒中尝尽孤独。
奇丽灿焕的钻石谷,永远焕发着夺目的光彩,他们彼此依偎彼此互诉,繁花丛中两人的身影成了永恒,恍若隔世,又仿佛就在昨日。
他缓缓走向玄关,查德希尔又要追上去询问,被卡麦尔拦下,朝他摇了摇头。
这是他们的事。
加百列摊上这么个双生天使真是找罪受。
身为局外人的你可没资格评论别人的感受。
好吧,我认输。查德希尔举双手表示投降,就当帮他看房子了,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卡麦尔好笑道:你倒是吃上瘾了。
查德希尔点点头:我发觉人类真是会享受,以前觉得拉斐尔的茶就是世间美味,后来吃了人界的菜我才发现我的想法太幼稚了。
卡麦尔扶额:茶跟菜是不同的吧……”
查德希尔吐了吐舌头,拉着卡麦尔就往门口走,一开门就看见低空中快速穿梭的两道身影,以及各种犀利的招式。
查德希尔、卡麦尔:“……”
查德希尔激动得声音都抖了:这是新欢和旧爱的争夺战啊!
卡麦尔:“……”
查德希尔大力拍打卡麦尔的肩:加百列的魅力果然是最大的!
卡麦尔:“……”
我们得赶紧把加百列找回来,当事人不再何以定局!
“……”

最后,卡麦尔捂着查德希尔的嘴绕过战场匆匆离开橡木林。时间久了频繁的打斗已多见不怪,凭借自身能力横穿战场也驾轻就熟。
奥兰比亚在当天晚上就回来了。
月光下,林间缠斗的身影若隐若现,堕天使俊逸的侧脸融入黑夜,两扇幽暗的羽翼浓重如墨,仿佛能够遮天蔽日。
四道视线就在这片夜色中交接,两双眼睛倒映着彼此的身影,蓝如宝石、黑似点漆,似是诉说了无数年的等待与背叛。
加百列……”
沙卡利曼耶尔的声音即使沙哑了也同样好听,奥兰比亚心想,也许发生再多的事他都无法对他产生恨意。
昔日光辉明亮的金银双色长发,而今光泽亮丽的黑色长波浪;昔日炫目的蓝晶色眼睛,而今深沉的黑色瞳孔……不一样的颜色一如往昔的容姿,这些都是令他沉迷的理由。日日夜夜的沉沦,无数个朝暮晨昏,他们其实从未了解过彼此。
沙卡利曼耶尔,你的愿望究竟是什么?奥兰比亚用那对海蓝宝石般的眼睛看着他,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都无从知晓你想要什么。
我只想要你!沙卡利曼耶尔差点冲口而出,可话到嘴边却生生咽了回去,只能用那双黑亮的眼睛注视着他,仿佛要眼前之人的形容牢牢地印入眼底。
一时间,天地为之沉醉。
像极了还在天界的时候,他与他的初次相视。
身后的一波攻击打破了短暂的静穆,沙卡利曼耶尔不得不移开视线,愤怒地朝蝙蝠丢去几团黑色火焰,再回首,已然不见了令他魂牵梦绕的身影。
接下来的场面不用描述,叶子像不要钱似的哗啦啦往下掉,第二天警车开过碾压一片,查德希尔和卡麦尔躲在屋里不敢出来——通缉犯伤不起。
最后还是拉斐尔出面,用他无人能及的口才录完口供才算完事。
之后,奥兰比亚就三不五时地拜访诺姆的洞穴,一次比一次时间长,发展到后来索性就待在里面了。
直到拉斐尔慌张地跑来告诉他们,尤利耶儿失踪了。

 

 

 

 

 

chapter.63 归途(下)


大天使失踪跟大活人失踪有着质的区别。正常情况下,只要拉斐尔的神智没问题,尤利耶儿就是上天入地他都能感觉得到,所以所谓的失踪应该是尤利耶儿的处境到了连他都不能把握的地步。
不过话又说回来,能或者会拐走君主级天使长的,上天入地也找不出第二位了。
米凯尔拨弄了下垂落至胸前的长发,淡定地告诉拉斐尔,随遇而安顺其自然。
拉斐尔差点把一口茶喷出来。
这件事发生后的第二天,第一条流言升级了。
拉斐尔重重地一掌拍在茶几上,三条裂纹应运而生,看得米凯尔不禁活动了下手掌。
我该赞叹地狱的信息业发达,还是该讽刺地狱的墙都是透风的?
“……
确定不是你刮的风?
米、凯、尔!
拉斐尔咬牙切齿地吼出三个字,闻着头皮一麻。
米凯尔揉了揉耳朵,道:流言止于智者啊,吾友。人界有句话说得好,身正不怕影子歪。身为学术天使,你怎么好意思被几句流言乱了心性?
教训米凯尔是个常见的现象,被米凯尔训话就是一大奇观了,何况被训的还是天使中最聪明的那个。
更奇的是拉斐尔只是抽动了下嘴角,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滑到椅子上,闷闷地说:我倒真希望尤利耶儿被流言气回来。
汗,这真的是拉斐尔?
米凯尔默默地揩掉一额头的汗,尔后正襟危坐,认真道:放心吧,尤利耶儿这时候肯定不会闲得脱毛。
拉斐尔黑线:什么意思?
米凯尔做高深莫测状:意思就是,他会人尽其才的。
拉斐尔更揪心了,因为他完全没法跟上米凯尔的节奏。
不过,米凯尔的思维再跳脱,也争不过流言的传播速度。
阿斯蒙蒂斯甚至表示,为了哈尼雅,只要拉斐尔点头,他可以随时让贤。
流言是止于智者,但没说智者不能激动。是以拉斐尔直接从椅子上跳起,却被米凯尔和哈尼雅一左一右架住再按回去。
哈尼雅:冷静,千万不能冲动。
米凯尔:镇定,你是学术天使。
拉斐尔:“……”
路西华揉着额头派人调查流言源头,毕竟过去同事一场,拉斐尔颜面全无他脸上也无光。结果查了两天功夫不负有心人,流言确实是在地狱生根的,但却不是在地狱发的芽。
那段日子恰好是血族界代表团访问时期,玛门作为地狱代表热情接待,恨不得腾出自己宫殿给团长住。
不过,团长似乎并不领情,执意要跟团员们住事先安排好的住处。
众魔君摸摸下巴,一致认为,千年寒冰就是用地狱业火和天界明火同时烧灼,也许能滴出水来。
代表团结束了第一天的行程,玛门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家宫殿,幽怨地俯视一片灯火。
又不是霓虹灯,老这么看着不腻吗?
熟悉的声音自窗台下传来,玛门惊得俯身往下看,却见一棕发天使面朝外,两手环胸,兴趣缺缺地对魔控照明灯评头论足。
他揉了揉眼睛,不确定地道:你是谁?
棕发天使突然回头,翅膀微微扇动,令他的身体往上提了提。
才十几分钟没见,你敢说你不认识我了?
这下玛门清醒了,竟是一副吞了苍蝇的表情。
亚列?!
玛门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幕,雪白的羽翼下隐约可见的黑色羽毛,显得十分突兀。这绝非神赐的翅膀,也不是堕落后的黑翼,这样的存在超出了他的认知。
亚列撇撇嘴,收起翅膀一脚踩上窗台,轻松地跃入阳台。
玛门跟见了鬼似的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亚列的动作,直到一张俊脸的特写出现在自己面前,他才勉强扯动嘴皮子:好逼真的翅膀。他想抽自己耳光。
本来就是真的。
什、什么?
我被初拥后翅膀还在,只是丧失了飞行的能力。后来碰到个身负黑翼却想拥有身体的恶灵,我就用咒文满足了它的要求,代价是它的切风羽。亚列张开翅膀轻轻地扇动了两下,左右两边的黑色羽毛也跟着抖动着,虽然难看了点,但好歹功能齐全了。
这话听起来比较冷,落到玛门耳朵里就更冷了。
言者无意闻者有心,亚列绕着房间踱步一圈,玛门依旧站在原地扮雕像。
亚列用手在玛门眼前晃晃,道:听说大天使们都去天界了?
玛门机械性地点头。
亚列的眼珠子若有所思地转了转,凑到玛门耳边低语了几句。
什、什么?!
你就不能说些别的?
玛门咽了咽口水:他们要不回来呢?
那就一直待着!
最终,大天使们还是回来了,亚列在得到消息后不怀好意地笑了下,随即带着他的访问团回了血族界,很快流言蜚语满天飞。
路西华无力扶额,玛门如同犯了错的学生垂着头站在他面前,一旁的拉斐尔眼里能喷出火来。
他图什么?
他说他是密党新闻组宣传办公室主任。
“……”

其实就是个官方八卦组织!
路西华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最后化成一声叹息:将功赎过吧,一天里给我把流言摆平了。
流言的前因后果搞清楚了,拉斐尔的一世英名也保住了,尤利耶儿还是没有回来。
跟天界相比,人界的时间过得飞快,期间拉斐尔又出了两本书,抢了次奥兰比亚的生意。米凯尔不甘示弱,天天提着笔杆子奋笔疾书,然后交给回声输进电脑。
与此同时,尤利耶儿则过着真正度日如年的日子。他觉得天使的故乡就算是天界,在自身的时间与空间得以矫正的同时也该倒倒时差,不然真的会搞混天和年的差异。
天界过去不到三天,人界弹指一挥二十多年
一次新书签售会上,拉斐尔突然接收到了其双生天使的心智思考,嘴角动容地牵出一个细微的弧度,引得粉丝们尖叫连连,场面一度失控。
事后,他去找米凯尔,没找到,倒是意外地发现奥兰比亚坐在路西华的书桌前。
拉斐尔困惑地问:他们人呢?
奥兰比亚不温不火地说:环游世界。
拉斐尔嘴角一抽:这个世界是泛指还是专指?
哪个范围广指哪个。
“……”

拉斐尔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奥兰比亚对面,道:你在看什么?
奥兰比亚把他正在看的文件正面朝向拉斐尔,后者一囧,标题是《论股市存在的必要性》。
地狱陷入财政赤字了吗?
那倒没有,不过那样的话不应该是发放国债吗?
拉斐尔:“……”
奥兰比亚:“……”他放下文件,你找他们有事?
拉斐尔迟疑了半晌,把早前米凯尔跟他说的话复述了一遍,尔后道:你说他是不是早就知道?
奥兰比亚想了想道:我看未必,八成是猜的。
那主神为何独独让尤利耶儿回去?
形势所逼吧。米凯尔劈了大圣堂的门又毁了地板,尤利耶儿既然连宇宙构架都能稳固,我想土木工程应该难不倒他。奥兰比亚摊摊手,人尽其才嘛。
拉斐尔:“……”
天界的任何建筑、一草一木皆源自主神的一念间,他这么做是否可以理解为已经放下了心中的执念?奥兰比亚双手支撑着下巴,努力想象着尤利耶儿添砖加瓦的模样,不禁笑出了声。


网上的文字版没找到换算关系,不知道新版里有没有,但根据漫画版加百列说过的天地大战持续了三百万个人界年,却只是短短一千个天界年来看,“300w人界年≈1q天界年,算下来人界20年,天界只过去了寒酸的2.4天(如果1天界年=365天界天的话orz)。

 

 

 

 

 

 

 

chapter.64 奇怪的掌印


小曼的情况不好不坏,至少在诺姆的空间里没再出现生命力流逝的情况,但他也没十成的把握保证能一直持续下去。
在不断造访诺姆洞穴之后,奥兰比亚终于被其一个禁制堵在了洞外。
洞内,诺姆抱着一捆干草睡得酣畅;洞外,奥兰比亚足足愣了五秒钟,只得临时决定朝西面飞。
地狱虽然只有黑夜,但建筑物绝不是人类想象中的黑色,比起天界一成不变的金色和白色,这里的颜色确实丰富很多。
自从米凯尔来了以后,地狱的天使数量也不算多,几乎每个地狱公民都能认清他们的长相(尽管对他们而言天使的脸太没创意了),所以当奥兰比亚穿过地狱墙,陌生的外貌立刻吸引了不少眼球。
堕天使们堕落归堕落,但能飞的时候绝不会用走的,他们大都跟随路西华参加过星辰之战,对加百列的长相还有些印象,是以在见到本该陨落的天使长潇洒地从他们身边飞过整个人都不好了,有的还忘了舞动翅膀。
然而奥兰比亚刚敲开路西华宫殿的门,女管家就告诉他:我家主人和米凯尔席下去环游世界了,他让我转告您,如果您来了的话,宫殿的一切任您使用。
奥兰比亚:“……”
于是就出现了拉斐尔所见的,奥兰比亚坐在主位上,光明正大地翻阅玛门呈上来的经济报告。
路西华给了他最大的权限,但权利的背后往往是义务,他就是再对股票感兴趣也不会喜欢天天批复公文、审阅文件的。
我真希望你能罢工,不然会让我产生地狱被天界占领的错觉。
别西卜啃着油条,用油腻的手递给奥兰比亚他刚完成的餐饮业发展规划,咧着嘴笑道,嘴巴上一圈的油。
感谢地狱官方用纸不吸油——也许是路西华有先见之明地下了死命令。
奥兰比亚认真地点点头:我也觉得我简直是在拿业余时间付房租。
别西卜一惊:你的意思是你要走?
奥兰比亚眨眨眼:你不是希望我走吗?
别西卜快速解决掉油条,揩了揩手,小心翼翼地拿回文件:别让那个暴躁天使知道我来过。遂匆忙离开。
奥兰比亚目瞪口地看着他开门就往外冲,结果与端着茶点的管家迎面相撞,茶水淋了女恶魔一脸,卖相不错的点心全部掉在地上。女管家保持着良好的职业素养弹了弹裙子上的水渍,吩咐佣人收拾残局,她则向奥兰比亚打了声招呼,然后领着一嘴油的别西卜离开。
别西卜拿走了文件,意味着他暂时不用掺合地狱的事务,为了不继续参与,还是走为上计。
现在的他恢复了曾经的力量,会在失神的时候听见人世间的声潮,却怎么也感觉不到沙卡利曼耶尔的思维。这种情况以前也有过,从他斩断对方的羽翼,到魔王派他保护回声而将他从虚无中唤醒,那段时间他都不曾接收到他的思考忖度,因而才会以为他死了。
奥兰比亚将身体的重心完全落在椅背上,湛蓝的眼睛看向上方雪白的天花板,巨大的吸顶灯发出柔和的白光。
许久,他打开手机的邮箱客户端里的一封邮件,里面是一串地址和委托人的联系方式。算算时间他该出发了,如果赶上路面高峰搞不好还会迟到。
他起身打开落地窗,背后的羽翼缓缓张开,神之力流过身体的每个角落,脸上却没有一丝喜悦,反倒感觉有块石头压在心口让他喘不过气来。
才从出口出来,便见堕天使带着一脸期待等在那里,奥兰比亚自嘲地笑了笑,这岂不是他等待了无数年的情景吗?
沙卡利曼耶尔快步上前挡住奥兰比亚的去路,嘴唇动了几次却始终无法组织出语句,他头一次面对自己的半身词穷了。
奥兰比亚无奈道:我需要换件衣服,这样不能出现在人类面前。
沙卡利曼耶尔这才注意到奥兰比亚一身天使的日常装扮,除了绶带和额前的金银冠,几乎跟从前一模一样。他的脖子和手腕上佩戴着的首饰金银交错,将他白皙的皮肤衬托得如同白玉般剔透,眼睛的颜色比身为人类时更淡了、身量也更高了、头发也更长了。
他感到自己的脸要烧起来了。
奥兰比亚侧身从他身边经过,似乎没发现他的变化,平静地走下楼梯。
如果忽略小曼的事,他们的相处模式从表面上看倒是没多大改变。尽管奥兰比亚有意无意地回避,但在一方积极主动下总会有很多独处的机会,二十年的时间足以养成新的习惯。
一路上彼此无言,惟有清泉般的旋律流淌在沉闷而狭小的空间内,既显得轻灵,又有种淡淡的凄咽。
汽车在市中心的一幢两层楼的洋房前停下,迎接他们的是一名年轻的少妇。她的身材高挑过于清瘦,脸上覆盖了厚厚的粉底,却也难掩病态之色,长发披肩有些枯黄,显然她很不懂得如何打扮。
少妇看到从车里下来的两名青年时有一瞬间的恍惚,但很快便笑着上前向他们问好。
我丈夫常年在外,这里只有我和我儿子居住。她将他们带进房子,一边介绍着,主要是我儿子总是哭闹,一开始我以为他生病了,但医生说他非常健康。虽说小孩子哭闹是正常现象,可我总感到不安。请原谅,为这点小事把你们叫来。
这个时候就算真认为是小事也不好把心里话说出来,不过以沙卡利曼耶尔什么往脸上写的性格,说不说都一样了。
少妇有些难堪,但一旁的金发青年却很有礼貌地表达了他的歉意,并示意她带他们去儿子的房间。
这一去倒真去出事了。
十几个月大的婴儿满屋子爬,巴掌撑过的地方都有黑黑的掌印。
少妇惊叫一声冲过去抓起儿子的手,如糯米团的肉巴掌上毫无瑕疵,更别提诸如墨汁之类的染色剂了。
她惊恐地看着被她的举动吓哭的孩子,脸上的神情突然变得狰狞可怖,一点不像初为人母的样子。
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婴儿粉嫩的脸上,刺眼的五指印登时显现。
在她再次抬手之前,沙卡利曼耶尔果断地给了她后颈一手刀,奥兰比亚的眼角一跳,指着哭得正凶的婴儿道:他怎么办?
沙卡利曼耶尔一愣,看看婴儿又看看奥兰比亚,装傻道:什么怎么办?
奥兰比亚挑眉,以审视的目光看着他,后者被他看得发毛。最后,奥兰比亚将婴儿抱起,并朝沙卡利曼耶尔弩了弩嘴,堕天使极不情愿地把被他劈晕的少妇抱到床上。
大人处理妥当,小孩子仍旧哭得令人心疼。
奥兰比亚轻轻地抚摸着婴儿红肿的脸蛋,轻柔地为他揩掉涌出的泪水,修长的食指沾了些许透明的液体。这一幕看上去既温馨又充满暖意,金发的天使怀抱着新生的婴儿,阳光倾斜地落在他的肩头,将他白皙的颈项晕染出淡淡的金黄,比教堂的壁画美妙了不知多少倍。
婴儿的哭声终于停息,挂着眼泪玩弄起奥兰比亚的头发,嘴里不停地抽泣,扯着天使的头发不肯放。
奥兰比亚莞尔,小心翼翼地拍了下婴儿的背部,抽泣的频率渐渐降低,最后停止。婴儿睁着大大的黑色眼睛,好奇地看着抱着他的天使,扯了扯手里头发,嘴里发出清脆的笑声。
一声轻咳引起奥兰比亚注意,沙卡利曼耶尔指了指少妇道:这女人有问题。
问题不是一点点,黑掌印跟盖章似的往她脸上打,位置刚好是她给儿子耳光的地方。
婴儿兴奋地挥舞着小手,手里的金发跟着摇摆,扯得奥兰比亚的头皮一阵发麻。
奥兰比亚一边拔出自己的头发,一边试探性地将婴儿抱近少妇身边,谁知他竟探出小身板试图用手触摸其母亲脸上的掌印。在几次尝试失败后,婴儿扁扁嘴正要大哭,掌印却似有意识般向婴儿靠近,最终与其掌心贴合。
婴儿高兴地拍起手来。
奥兰比亚连续弹出三颗水晶珠子,在他正前方突然发出一声惨叫,随后一个透明的灵魂痛苦地半跪在床上。

 

 

 

 

 

chapter.65 地下室的黑暗


场面顿时变得有些超乎寻常。
一张雕花双人床上躺着一名人类女子,旁边趴着一个男人的灵魂,床边的金发天使抱着一名婴儿,堕天使在一旁饶有兴致地围观。
婴儿咿咿呀呀地朝灵魂伸出小肉掌,后者忍着身上的不适,慢慢把手伸过来,在它就要与婴儿的手接触的刹那,奥兰比亚迅速后退一步。婴儿的啼哭声再次响起,灵魂愤怒地看着阻扰它的人,日光透过玻璃斜照在床头,与其黑色的手掌形成鲜明的对比。
灵魂突然发狂,作势朝奥兰比亚冲过去,却在后者退至安全距离的同时诡异地消失了。
这个房间朝向很好,阳光充足,室内十分明亮,但灵魂终究不是低等吸血鬼,它不会遇光即化,所以肯定躲在某个角落里。
奥兰比亚在婴儿眉心轻轻一点,嘹亮的哭声戛然而止,转而是平稳的呼吸——睡着了。他将婴儿放在其母亲身边,拉过一床被子仔细地为其盖上。
沙卡利曼耶尔从床头柜拿起一个倒扣的相框,撇了撇嘴,丢给奥兰比亚,评价道:狗血。
相框内是一对男女的合影,尽管落差很大,但男子的轮廓尚可分辨,女子就摸不着头脑了。
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好像是猜到了开头没猜到结尾。
奥兰比亚没忍住笑了出来,但似乎有意不想在堕天使面前表露出太多情绪,故而连忙转身朝门口走去,以掩饰脸上的尴尬。
沙卡利曼耶尔呆了呆,连忙条件反射似的跟上去,狗腿程度不比当初的汉斯低。以致很多年后,他都不敢直视自己的行为,而奥兰比亚看上去又很乐在其中,总是恶质地拿捏他的软肋。路西华借以嘲笑他,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活该被整。
这栋洋房年份应该不大,但疏于打理显得格外陈旧,两层楼的建筑真正被利用起来的地方很少。
他们原先待的房间是位于二楼的主卧,隔壁的房间上了锁,奥兰比亚斟酌了下还是用神威撬开了。左侧墙壁上有扇门与主卧相连,这间显然用作婴儿房的房间布满灰尘,里面的一切家具摆设破旧不堪,婴儿床断成两截,成人大小的棕熊布偶伤痕累累,仿佛经历过一场殊死搏斗。
不光这间,其他房间就算没有遭到破坏也是蒙了层灰的,可以说有着人为活动迹象的只有主卧、厨房、洗手间和客厅。
他们在一楼走了圈又回到二楼主卧,婴儿还在熟睡,少妇已经醒了,愣愣地看着睡得正酣的儿子,时不时咂咂嘴,白嫩的小脸上挂着微笑。
她警惕地看着他们:你们是谁?
沙卡利曼耶尔挑眉:如果我没记错,是你叫我们来的。
少妇也挑衅地看着他:你确实记错了,我朋友只告诉我找了一名驱魔师,金发的。她看向奥兰比亚,不过,我很质疑你的职业操守。
奥兰比亚笑了笑:我记得您刚刚还质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人了。
只要面对看上去比自己年长的人,奥兰比亚都会习惯性使用敬语,但有时候表现得越礼貌,越会让人反感,毕竟看顺眼一个人很难,看不顺眼一个人很容易。
少妇抱起儿子走到奥兰比亚跟前,恶狠狠地说:那么就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吧,驱魔师!然后气冲冲地走出房间。
奥兰比亚摸摸鼻尖,沙卡利曼耶尔古怪地看着他,前者不解道:怎么?
没什么,只是好奇居然有人对你无动于衷。
“……”
当然这种人越多越好。
“……”

沙卡利曼耶尔走近他,天使绝美的容颜逐渐放大,即使不会再对他敞开心扉地微笑,也终归是他最喜欢的风景。
奥兰比亚不自觉地扭头,错开了那两道火热的视线,长长的金发轻轻扬起,随着主人的动作在空中划出几条弧线。
喂,你不要说走就走行不行?沙卡利曼耶尔终于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行。奥兰比亚背对着他甩了甩手,我现在要走了,你想跟就跟。
“……”

沙卡利曼耶尔啧了一声,还是追上他的步伐,两人一前一后脚步竟很巧地保持了一致性,跟列队行走似的。
隔壁的房间内传来震天动地击打声和婴儿的哭喊声,奥兰比亚的脚步顿了顿,从虚掩的门缝中看到少妇只是在摔打布偶后,便打消了冲进去的念头。
他很疑惑,二楼明明有灵魂的气息却锁定不了位置,要说这里存在复数的灵魂那就太不负责任了。
奥兰比亚朝四周抛出几颗水晶珠子,根据珠子反应的剧烈程度来判断出前进的方向,之后每走一步都重复相同的动作。当最后一次抛出珠子,其中一颗在底楼楼梯下方瞬间碎裂。
他们走到破碎的珠子旁,灵魂的气息虽不及二楼明显,却有种阴沉惨淡的感觉。明明是大白天,这里倒像是半夜走在墓地里一样。
奥兰比亚来回踱了几步,突然眼睛一亮,在某个位置重重踩了几下,掀开地毯,果然有块稍微凹陷的木板。
沙卡利曼耶尔也注意到了他的目的,眼尖地发现了楼梯底下靠近墙壁处仅米粒大小的凸点。他按下,木板缓缓挪开,一股呛人的腐臭冲鼻而出,随后露出底下黑洞洞的空间。
两人捂着鼻子依次下去,天光微亮,扫过地下室的各个角落。蜘蛛在网上疯狂乱窜,一个没稳住掉到边缘挂着晃来晃去。
两具腐烂得看不出生前模样的尸体毛骨悚然地横陈着,老鼠啃噬着它们的血和肉,周围血液干枯发黑。
在仔细辨认了它们的衣服后,奥兰比亚恍然大悟地击掌道:我想起来,这段时间有多份报纸刊登了两则寻人启事,服装样式貌似有点像,警方已经介入了。
沙卡利曼耶尔差点跌倒,没好气道:你不觉得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吗?他指了指上面,木板渐渐合拢,将少妇狞恶的脸隔绝在外。
奥兰比亚挑眉:这种把戏挡得了你的路?
沙卡利曼耶尔摊摊手:我认为你不会打算冲上去降临在她面前,然后说些人类,既犯错,当赎罪之类已经老掉牙了的台词。
奥兰比亚眨了眨眼,干巴巴地说:原来你都是这么看待我的任务的。
沙卡利曼耶尔立刻热情地看着他:此一时彼一时。
奥兰比亚瞥了他一眼:你倒是诚实。
堕天使失落地看着金发的天使毫不保留地将天光调亮,包裹着目不忍睹的尸体,同时驱散了刺鼻的气味,老鼠也被天使长的荣光吓得躲进洞里。
天光越来越亮,将两人围进了一个奇妙的世界。

 

 

 

 

 

chapter.66 猜不到的结局


光芒散去,眼前依旧一片白,惟有远处的地平线提示着这勉强算一个世界,而非创造出来的空间。
沙卡利曼耶尔往前走了几步,然后索性张开翅膀飞了一段距离又飞回来,百思不得其解,他从未听说过天使之光可以把人带进一方世界的。
这是哪?他在奥兰比亚面前降落,问道。
拟梦世界,或者说是灵魂的记忆。
天光已经升级到可以随意进出灵魂的记忆了?!
一直觉得天界很死板,总觉得只要有主神在,那种千万年如一日的生活方式都不会有改变,眼下终于与时俱进了?
怎么可能。奥兰比亚无情地打断他的异想天开,是灵魂有意要我们进来,我就顺着它的意思进来了。
“……”
他就说么,天界怎么可能有改变。
奥兰比亚敏感地从堕天使脸上的表情读出了他的内心想法,没好气道:就算你很久没回地狱了,也好歹关注下新闻吧。
新闻?沙卡利曼耶尔想了下他离开地狱前的几个头条,米凯尔拐了只蝙蝠,阿萨迈特家跑来要人,非但未果,还被他烧焦了翅膀。
奥兰比亚眼角一跳,他倒真不知道米凯尔有顺手牵羊的毛病。
沙卡利曼耶尔古怪地看着金发的天使,嘴唇动了动始终没把话说出来,倒是奥兰比亚看不惯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没好气道:有话快说,以前怎么没见你那么磨叽。
我以前也没见你那么性急,沙卡利曼耶尔腹诽道。为了表示他不是磨叽而是给对方面子,他特意加进了前提:是你要我说的——你们天使都喜欢诱拐蝙蝠吗?
奥兰比亚:“……”
沙卡利曼耶尔忙补充道:难道你想否认?
我为什么要承认?
难道不是事实?
是不是事实你会不清楚?
那个跟屁虫就不提了,你记得你刚来台湾的时候明明带了只。
奥兰比亚皮笑肉不笑道:所以你跟天天跟蝙蝠打架就是因为我带了只?
沙卡利曼耶尔耸了耸肩,老实道:我就是不待见那只老缠着你。
这下奥兰比亚无言以对了,一抬眼,便见一双黑亮的瞳孔里投射了他的身影,堕天使毫不回避地看着他,不再是怨恨,而是……依恋?
奥兰比亚不确定是否还有其他内容,只是曾经一无所有过,即使如今有人双手奉上,他也没勇气使用那个词。良久,他微微别开脸:他不会再来了。
堕天使愣了愣,不待细细回味,金发天使已展开羽翼飞向远处突然出现的暗黄色光点。
当他们距离光点大约一千米,从中辐散的光晕将他们笼罩起来,令他们不得不用手抵挡以减轻眼睛的压力,同时更加用力地舞动翅膀。如此持续了不到半分钟,周围终于有了其他颜色,却是那栋他们方才待过的洋房。
绕了半天,他们又回来了?
不过才走几步他们就否定了这个念头,因为它显然比现实中的房子干净多了,而且他们没法触碰这里的一切。
他们确实进入了灵魂的记忆中,就人物的状态来看应该是几个月前。婴儿尚未出生,一身粉色裙装的女子(照片中的那位)半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右手支撑着脸颊,淡淡的笑意将她明媚清丽的脸蛋修饰得格外柔美,实在无法想象再过几个月会有如此遭遇。
厨房里走来一名男子,眼含笑意,将一碗汤放在茶几上。阳光穿过透明的落地窗,洒下一道道轻柔的光束,将两人的黑发闪烁出细碎的光泽。庭院里,数只黑鸫聚集在一起,啄食着散落在地上的果实。海棠树的落英在和风中漂浮,花瓣滑进两扇窗的缝隙中,留下一缕芳香。
就连两名看客都不忍打扰如此美好而温馨的一幕。
然而,当温柔成了自饮的鸠酒,清醒时它早已流遍四肢百骸。
黑鸫用它尖锐嘴啄碎了窗,连同画面一同破碎。
他们又回到了现实中的地下室。
天使之光骤然亮起,漆黑的环境顿时亮如白昼,两具尸体经由天光的洗礼已不见触目惊心的啃噬痕迹,清晰可辨的容貌让人不由心一沉。
既然男子的灵魂犹在,那女子的灵魂又在哪里呢?奥兰比亚陷入沉思,莫非二楼那种似在非在的感觉就是?
沙卡利曼耶尔看了他几秒钟,直接朝上丢去一团黑火,脆弱的木质地板顷刻间烧出一个窟窿,然后拉着苦思冥想的天使往上飞。
他们刚降落,翅膀都没来得及收回,便听见楼上传来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堕天使挑高了好看的眉毛,揶揄道: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显然,它诡异地在灭亡后爆发了。
奥兰比亚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迳自上楼,沙卡利曼耶尔习惯性尾随。
婴儿房内正上演着惊魂的一幕。
一灵魂掐着人脖子,漆黑的手掌在女人的皮肤上烙下深深的痕迹,耷拉的四肢表明此人已生活不能自理。
在极度情绪化下还保持着灵魂的状态,所爆发的力量又严重超标,真是可看性极强的一幕。沙卡利曼耶尔用余光喵了眼奥兰比亚,果然后者的脸上也是惊讶多过急切。
金发的天使长后退一步,食指在空中画了个奇怪的图案,一小股水流顺着他白皙修长的手指所指的方向涌动,缠绕住灵魂的双臂,使它不能动弹。女人因失去支撑无力地滑倒在地,晕了过去。
灵魂试图挣脱桎梏,奈何无能为力,遂愤怒道:你已经知道是她毁了我的一切,凭什么阻止我杀她!
没有谁可以为剥夺他人生存的权利寻找理由,她若是你,我还是这句话。
可笑,她剥夺我们生存权利的时候你又在哪?现在再说这些不觉得虚伪吗?
之前是刑事案件,现在是灵异事件。她自有法律制裁,而你们则应当受到自然准则的制约。
呵呵……”灵魂突然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难道天使都跟你一样只会说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它把天使两个字咬得极重,里面的讽刺意味不言而喻。
沙卡利曼耶尔嗤笑一声:这你倒猜对了,他以前的确兼职传道授业。
奥兰比亚瞪了堕天使一眼,旋即将才收起不久的力量再次释放,那种强大而圣神的光芒令灵魂不禁颤抖起来。沾染着灿烂水光的两扇白色羽翼缓缓张开,有力地挥舞着,刮起的风让他的金发也随之漂浮。四面围墙消失不见,本就不小的房间一下子变得更大了。
沙卡利曼耶尔注视着光芒的中心,好看的黑眼睛里是那片光华沼沚中天使长优雅的动作。
但,出于好奇,他还是忍不住问道:这样会不会太夸张了?
不光灵魂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女人则好运地受到天使之光的福祉,身上的伤飞快地恢复着。
奥兰比亚看了眼自己摊开的手掌,握了握拳道:也许吧,就当是回味下从前充满力量的感觉。他顿了顿,下次是什么时候,还是个未知数。
沙卡利曼耶尔猛地看向金发的天使,嘴唇不受控制地微张,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主神打算打开天界之门,时间定在星辰之战结束后的一百个天界年整,也就是明天。奥兰比亚走向灵魂,白皙的掌心贴在它头顶,天光自上而下洗涤着受污染的灵魂。我会在那天请求主神归还羽毛。
女人脚边的棕熊布偶的缝合线突然断开,比之前更明显的气息萦绕其上,似乎受到天光的指引,一缕透明得几乎要看不见的女性灵魂若隐若现。
它没有重获自由的喜悦,反而有种摆脱囚系的解脱。两个灵魂彼此对视,一个惊喜,一个悲伤,那段深埋灵魂的思念就如同一场沉浮,过眼云烟。
奥兰比亚放开男子的灵魂,任它蹒跚地走向女子的灵魂,毫不意外地在两者接触的刹那一同走向毁灭。
婴儿的哭声从隔壁传来,瘫坐在地上的少妇动了动,艰难地抬起眼皮,一点也不为自己看到超出唯物论范畴的天使而惊讶。她用平静的口吻道:你竟然是天使,那么你是来拯救我的吗?
人类从不缺拯救,只看你敢不敢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她抬头,愣愣地看向奥兰比亚:那我的孩子怎么办?
这是你在做这些之前就该考虑到的问题。天使的声音冷静地近乎无情。
我只是不想孩子没有父亲!
但你的所作所为极有可能让他再次失去母亲。
她突然放声痛哭起来,脱力的四肢瘫软着,看上去非常滑稽。
求求你不要报警!
我不会报警。
她一愣,天使的声音再次响起:房子周围的结印已经解除,警察很快就会查到这里。
你根本不是天使!天使不都该慈悲为怀、抱有一颗怜悯之心的吗?!
天使的怜悯给予良善之辈,于奸佞之徒只会严惩。
奥兰比亚不再多言,看了眼脸色依然很难看的堕天使,道:走吧。说着便收起力量,房间顿时恢复了原样,残破的摆设凌乱地扔在一边,好像经历了一场洗劫。
禁锢过灵魂的布偶已看不出本来的模样,缝合线断成几截,脑袋里的棉花散得到处都是。
他顺手关上房门,少妇歇斯底里的吼声从里面传出,期间还有婴儿断断续续的哭声。他无奈地叹口气,光看开头的确很难猜出结尾。
走在前面的堕天使绷着脸走向轿车,阳光落在他乌黑的长发上,少了平日的锋芒,多了一丝意想不到的柔和。
车子发出一声鸣响,沙卡利曼耶尔熟练地绕道另一边打开车门坐了进去,身边靠近的金发天使让他心情更加烦躁。
奥兰比亚看了下手表,嘴角上挑:附近新开了家店,吃吃看吧。

 

 

 

 

 

 

chapter.69 回归(上)


在拖延症的作用下,地狱的发展虽然缓慢却是在稳步向前,各地区的设施初具规模,看得那些曾在天界成天喝茶聊天的堕天使颇有感慨,活着就是要有目标、有冲劲。
黑都作为地狱的标志性区域,从广场中心的黑帝雕像旁的一棵草,到黑帝宫殿的一块砖,都完美得无懈可击。
地狱的权利体系也在逐步完善,七魔君以路西华为首毋庸置疑,于他之下便是苍蝇王别西伯。据说如此安排从根本上解决了堕天使与恶魔暗地里不和谐的问题。
这片原魔界西面的土地,在路西华的治理下十足地体现了其主人的性格特点,以自我为信仰,不为他人左右,一个有别于天界和魔界的地方。在地狱,不会有山林环绕花簇锦攒的宁静氛围,它是彻头彻尾的都市。城市的喧嚣与繁华一一展现,如今即便没有那堵山寨人界的地狱墙,也不会有人怀疑它的存在。
魔王有次特地去了趟地狱,对其发展给予了极高的评价,是以在闲暇之余除了看店,也会端着杯花草茶坐在路西华宫殿的天台上打发时间。
有时候,路西华捧着文件打开天台的门,就会看见魔王陛下将身体的重心落在椅背上,仰着头看向没有云层浮动的天空。
这么想的话直接上去不就行了。
路西华说得轻松,听的人就不见得会有多轻松了。
别说得你很无所谓一样。
我确实无所谓。路西华诚恳地点头。
魔王讶异地看着他:你似乎一点不担心嘛。
路西华将被风吹到脸上的长发甩到脑后,骄傲道:与其担心未来,不如把握住到手的东西。他抬起右手用力握成拳,如今我已经得到我最想要的了。
魔王沉默了半晌,突然露出一丝轻笑:那我必须得恭喜你了,不为别的,只为你那份牢牢握在手心的自信。
路西华怔了怔,魔王的笑容更明显了,他起身走到路西华面前换了个话题:听说沙卡利曼耶儿一直在人界?
不提还好,一提到那家伙路西华就来气:加百列一走就没正常过,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
魔王想了下道:双生天使之间有神经丝线相连,同样,我和天上的统治之神也有特殊的信息交换方式。其实大天使们回去后不久,统治之神就传递了一条信息,加百列请求他将温婷的力量归还。
路西华震惊地看着魔王,一旦羽毛脱离形体,其所支撑神之力将会无可避免地再度瓦解。他突然觉得沙卡利曼耶儿的异常可以理解了。
主神答应了?
没有,所以现在天界的气氛闹得有点僵。
僵?路西华乐了,真是新鲜的名词,但这可不像加百列的风格。
当然不是他,你能想象米凯尔每天借口控制不住力量而撞坏大圣堂的门时统治之神的脸色吗?或者尤利耶儿被勒令维护门窗结构时恨不得痛揍罪魁祸首时的表情吗?唔,模仿人界比较流行的一句话,不管你能不能,反正我能。
“……”
他们究竟回去干嘛?造反吗?
魔王把杯子里的茶喝完便离开,路西华坐在他此前坐过的位子上心不在焉地看着文件——他的自信远没表现出来的那么坚定,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等,以及相信米凯尔与他拥有同样的心情。
掐指算算,地狱的天使总数最多的时候也就十来个,现在一下子全部走掉,竟会有种冷清的感觉。
其实有这个想法的不光路西华,阿斯蒙蒂斯和贝利尔是表现得最激烈的两个,后者比较直接,裹着被子死睡,利卫旦的吼声几乎天天从其寝室传出。
为此,路西华不再对两人抱有希望,只等着年度总结的时候下令他们投身公益事业。
相比之下,阿斯蒙蒂斯则比较含蓄,天天窝在家里伏案疾书。虽然不知道在写些什么,也不明白明明普及了电脑为什么还要手写,但路西华还是对他能够化思念为动力感到十分满意。
就在一年还差二十五天、七君例会开启还差十五天的时候,玛门兴奋地冲近路西华的书房,大大咧咧地将两手撑在宽大的书桌上,脑袋凑到路西华面前,龇牙笑道:老大,你猜我刚刚干什么?
路西华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继续工作。
玛门不疑有他,继续嘚瑟:我花了一个月编的病毒终于成功入侵天界的网络了!
路西华一个走神,魔法出现纰漏,羽毛笔很应景地漏出一滴墨水。
什么?
我想他们的系统应该都瘫痪了吧。
再说一遍。
我还窃取了拉斐尔电脑里的资料,不过也因此被他发现了——”
砰!
一记闷雷从玛门头顶飞过,穿透两堵墙,在正对面的屋子的墙上形成一个凹坑。
路西华动动手指造成的破坏力止住了玛门的滔滔不绝,也令他惊魂未定:老大,米凯尔都不在了你怎么还这么粗——”
又一记闷雷自玛门脖子边滑过——祸从口出。
玛门吞了吞口水,深深地感到自己正在死亡线上挣扎。
路西华调整了坐姿,淡定道:从头到尾说清楚。
玛门乖乖照办。
原来两个月前他去血族界找亚列,由于那里除了血还是血,玛门捏着鼻子提议去奇遇咖啡厅,好歹有座有喝还不呛鼻。也就是一次无心的闲聊,魔王说起了才收到不久的信息。
陛下是说,天界也铺设了wifi网络?
玛门点头:好像是米凯尔提出的,主神也欣然应允。拉斐尔作为总策划,其他天使协助,竟比我们快了将近一半的时间。
路西华眼角一阵抽搐,主神是想在网络世界精神奔驰,还是捧着平板电脑躲在帘幕后上网,抑或在二次元创造生命玩模拟人生?
玛门突然一脸不甘:明明是山寨我们的思路,主神还好意思给他们开外挂!
路西华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敢情主神真的掺了一脚?!
他佯装镇定,挥挥手,示意玛门继续。
玛门接着道:后来沙卡利曼耶儿来了,他说如果我能连接上天界的网络并获取加百列的情况,就抵消一万年打工时间。
所以你就做病毒?
玛门讪笑:我也想尝尝当黑客的滋味嘛,本来只是个窃取账户密码的良性病毒,不过好像写错代码……好吧,我承认,是歪打正着了。
我猜你的初衷应该没达到。
玛门一脸震惊:你怎么知道?!
路西华拿起羽毛笔用魔法重新往笔芯里灌墨水,没再理会玛门。
别说加百列本就是他们当中隐藏得最深的,现在的状况更是让人难以捉摸,玛门若是查到什么他就该做好应战准备了。
地狱七魔君里头活得最不像样的不是成天嚷着要让位的阿斯蒙蒂斯,也不是一天到晚没影的沙卡利曼耶尔,而是挂着贪婪的罪名实则经常被沙卡利曼耶尔牵着鼻子走的玛门。玛门名下资产确实不少,却也是地狱响当当的技术宅。
这个技术宅高智商、低情商,在沙卡利曼耶尔追踪人类近乎失去耐心的时候告诉他没有加百列的情报,当即就被愤怒的堕天使以虚假服务为由追加了百分之五的打工年限。

 

 

 

 

 

 

chapter.67 等你回来(上)


这家店开业没多久,总店为了回馈新老客户推出了除酒水外一律半价的活动,为期六天。
奥兰比亚很走运地赶上了末班车,并领着预约号带着堕天使在一众食客的注目礼下走进一间可容纳六人的包间。
甫一入座,沙卡利曼耶尔就迫不及待地问道:你最好把话说清楚,归还羽毛是什么意思?
奥兰比亚悠闲地拉出椅子,用事不关己的口吻道:字面意思。
堕天使还想说什么,服务员敲门进来送菜单,红着脸看了下面带微笑的金发男子,在触及到两道冰冷的视线后,慌张地打了声招呼退了出去。
奥兰比亚看了眼被带上的门,再看看眼前跟罩了层寒霜似的冷酷脸庞,无声地翻开菜单,才看一眼他就后悔了。
沙卡利曼耶尔注意到他僵硬的动作,只看菜单上的照片便猜出了缘由,烦闷的心情顿时好了些许。他用手背支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金发天使时而蹙眉,时而撇嘴,一本菜单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才挑出五道菜。
由于人多,等菜全部上齐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最先上来的冷菜盘子也已撤下。
之后的四道菜奥兰比亚很少动筷,倒是喝了不少饮料,还老是往嘴里吸气,却又极力保持一本正经的模样,沙卡利曼耶尔一边忍着笑意,一边主动扫除菜里的辣椒。
噗!
最终,沙卡利曼耶尔没能忍住,一声轻笑自然而然地从嘴里流出,他也不用手遮挡,渐渐地笑声越来越大,肩膀也一并颤抖起来。
笑够了没有?
奥兰比亚瞪了他一眼,抓起一边的水杯倒了满满一杯,仰头一饮而尽,尔后又不断吸气。
堕天使好不容易平复了呼吸,挑了挑眉:没见过你这样的,吃不了辣还专门来川菜馆。
奥兰比亚一噎,竟无言以对。
许久,嘴里的辣味是淡了些,但嘴唇还是又辣又麻,看着四道菜却一点食欲都没有。
奥兰比亚一口一口地喝着柠檬水,状似活跃的气氛又有些浮躁,惟有空调制冷发出的细微响声。
沙卡利曼耶尔擦了下嘴道:一定要回去吗?
奥兰比亚歪了歪头,浅金色的长发在灯光的打磨下更加耀眼。
有什么问题吗?
沙卡利曼耶尔咬了下嘴唇,斟酌着把话说了出来:归还羽毛后你就会再次进入轮回吧。那具人类的躯体早就因无法承受神之力凝聚而崩溃消失。
奥兰比亚点点头:基本上是这样。
不觉得可惜吗?如果仅仅靠复灵你可能、可能——”
可能永远恢复不到全盛状态。奥兰比亚轻描淡写地接下对方的话,其实能不能恢复也是个问题。
沙卡利曼耶尔的手放在腿上,手心里全是汗,他不知道奥兰比亚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种话。就如他当初在加百列耗尽生命的束缚下用尽所有的意志力才不至于动摇心神,而那时他的目的竟是毁去加百列的力量之源。
很多时候,当回过头来想想曾经所为,会觉得可笑得连自己都不敢想。
他曾执着于频临死亡的沙拉曼德,曾一味要求他的双生天使理解他的想法,甚至站在他的立场去思考他们存在的意义。
他在永无止境的黑暗里以恨为精神依靠,把失去爱人失去力量的罪名强加于唯一爱他的人;他不停地思考折磨加百列的方式,却刻意忽略被自己隐藏的真实内心。
此刻,即使他不停地翻弄回忆,也寻不回那时的自己。
只因为垂手可得,所以置之不顾。
实在是愚蠢至极的想法!
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奥兰比亚的声音将沙卡利曼耶尔从自责中拉回来,亮晶晶的蓝色眼睛朝对方眨了眨,嘴唇因为辣椒的关系有些红肿。
沙卡利曼耶尔突然感到口干舌燥起来。
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因为得不到回应,奥兰比亚又问了一遍,这次得到的是堕天使忙不送迭的点头。
奥兰比亚愣了愣,显然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干脆。他放下杯子,认真道:我想请你找出那位将灵魂封印在布偶里的人,并监视他。
沙卡利曼耶尔蹙眉,不满道:你叫我监视一个人类?
奥兰比亚抿了抿唇:我知道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你可以——”
我答应。
咦?
其实你知道现在的我不可能拒绝你的任何要求。
“……”
这也是你第一次对我提要求。沙卡利曼耶尔摩挲着调羹柄,视线飘向窗外的街道。我只希望不会是最后一次。
奥兰比亚沉默地看着他,结果一不留神夹了个花椒放嘴里,被辣得够呛。
沙卡利曼耶尔好笑地给他倒了杯水,眼角的揶揄表明他毫不怀疑奥兰比亚带他来这里不单单为了吃饭。
别西卜嗜辣如命,导致地狱过半的食物都是辣的,至于人界的辣……”堕天使故意拉长尾音,只是颜色深了点。
沙卡利曼耶尔看着咳得眼泪溢出来的金发天使,犹豫了下,俯身用舌尖轻轻地为其舔去眼角的泪水,渐渐地变成炽热的吻。
室内的温度呈直线上升趋势,堕天使的吻从眼睛下滑到鼻尖,然后停留在湿润的双唇上。奥兰比亚的双手攀上对方的肩膀,却冷不丁一个发力,将沙卡利曼耶尔推向墙边,而他则顺势起身按住他,继续方才的吻。
一连串的动作让奥兰比亚掌握了主动权。金发与黑发在冷风中轻盈地起伏,仿佛交织了一首跨越世纪的舞曲。
奥兰比亚搭在沙卡利曼耶尔肩膀上的手顺着他的背脊滑到腰间,撩起他的上衣下摆,直接探进衣服内。奥兰比亚可以感到对方轻微的颤栗,在他深色的皮肤上一路揉捏着,留下红色的痕迹。
奥兰比亚的手灵巧地滑到沙卡利曼耶尔胸前,捏住了两颗乳粒,轻巧地揉搓起来,他感到对方的呼吸在渐渐变得急促,细碎的闷哼自交缠的唇瓣间流出来。奥兰比亚愣了愣,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chapter.70 回归(下)


沙卡利曼耶尔觉得他被耍了。
在完全没有线索的情况下,即便是他这个非人类要找个毫无目标定位的人类也是跟吞了黄连一样有苦没脸说。
他本以为既然能让奥兰比亚另眼相待,那么此人的能力肯定是货真价实的,是以他很认真地从实际出发。先是潜入看守所,从那名少妇口中得知她所谓的朋友确实跟他要找的人是同一个,但也只是有金钱往来而已,所以他等于是找一个凭空冒出来的人。
然后,他去了各地教会,虽然利用自身之便省去了交通上的麻烦,但一个个排查神职人员的隐私让他有种自我唾弃的冲动——只有恶魔才会有偷窥的癖好。
最后,他茫然了。神职人员私底下可能是驱魔师或狩猎者,但从事驱魔相关工作的人不一定非得在教会任职,他们当中有些连有神论者都不是。
沙卡利曼耶尔奔走于人界期间,玛门设计的病毒入侵了天界的网络。不过不知是病毒危害不够大,还是天界的防火墙够玄妙,但凡联网的电脑损失虽参差不齐,可百分比是一致的,都是全部资料的10%
为此,几个新生天使跑去大圣堂弹劾拉斐尔,理由是他故意开了10%的漏洞。
帘幕内空空荡荡,天使们吃了闭门羹,只得悻悻而归。
中庭天井内,两道身影一坐一立,浅金色长发轻轻地贴在背后,璀璨星光下如同两道金色的瀑布垂泻而下。
你说,拉斐尔是不是在发泄?
他是个心胸宽阔的人。
听起来像是你在抱怨。
是陈述事实。
我听得懂你的意思。
天使笑着在平板电脑的屏幕上点了一下,立刻引来对面之人的不快。
让老板不舒服的员工不是好员工。
所以责令坏员工停职才是明智之举。
是休假。
天使愣了愣,不确定道:你同意了?
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起身把自己的电脑往天使手上一放,后者匆忙接住。
你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天使张了张嘴,突然感到周围的光芒变得剧烈,以压倒性地强度掩去了他的天使之光,或者说仅仅是他本身的力量变弱使得他已经没资格再待在这里。
他尽力张开翅膀,在那双翠绿色眼睛的注视下艰难地飞出大圣堂。
一个小时,足够了。
他的力量以极快的速度减弱,散逸的神之力迅速流失,甚至快要无法支撑他在这个高层次的世界里飞行。
自大天使们归位,他们的宫殿便再度出现,而加百列的宫殿大门却在其主人进入后再没打开过。
官方解释是他需要休养,因为为了创建网络架构他使用了过多的神威。
从大圣堂一路飞到边陲地带,天界的点滴如电影快进,尽管同过去相差无几,但也确实带来了新元素,让他更加留恋、更加不舍。
站在天界边缘,一望无际地星辰空间提醒着他,只要迈开这一步就可以离开,也许会很长时间见不到关心他的朋友,但可以完全放下心中的负罪感。
广阔的星空并非纯黑色,而是黑中透着一片无垠的深蓝,一直延伸至远处,即便是他也无法刺探天之尽头究竟是什么。
星空深邃依旧,群星灿烂依旧,一如他挺拔的背影在这片苍茫中化作明亮的光点。
……
米凯尔无精打采地撑着窗台栏杆,看向天边加百列刚刚急速飞过的地方,但很快他就感觉不到加百列的力量了。
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尤利耶儿气呼呼地走进他宫殿,就看到天使军统帅软绵绵地趴在窗台上,火气居然掐灭了一半。
这下你高兴了?
高兴什么?米凯尔连头都懒得回。
加百列走了。尤利耶儿没好气地在他旁边坐下,我是不是也该高兴一下,你不用再去撞大圣堂的门了。
米凯尔尴尬地转了个身坐直,道:你是了解加百列的,他心里有根刺,不拔了它我们永远看不到他真正的笑容。
尤利耶儿啧了一声,揶揄道:看不出来啊,我们的统帅大人也会分析问题了。
米凯尔得意地笑道:那是,一切为了我的加百列。
尤利耶儿嘴角一抽,不跟他一般见识,遂换了个话题:下午格林莎举办茶会,记得过来。本来还想叮嘱米凯尔不准发疯搞破坏,但想想路西华又不在,火药都是需要点燃引线才会爆炸的,是以又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然而事实证明,尤利耶儿实在高估了战车的自制力,而且令拉斐尔倍感焦虑的是天界的战车数量有增无减,达到了三部。以致茶会结束后,心情不好的他更改了几组代码。
网络世界的另一头,原本被沙卡利曼耶尔剥削地几近吐白沫的玛门吐血了,他眼前的电脑屏幕突然一片黑,然后他的Q版形象蹦出来狂撒金子。
拉、斐、尔——”
据传当时玛门的吼声在空气中的传播速度超过了理论值,但这并未降低人们对其的抱怨,论谁打开电脑后看到的尽是他在抛金子都不会保持平常心的。
这个暂且称为玛门抛金的病毒肆虐着地狱的网络,七君列会破例在年初又开了一次,黑帝的脸色就跟他的称号一样黑。魔王戏称这是二次元版的星辰之战。
会议之后没几天,沙卡利曼耶尔终于找到了那个人类,不过是在电视上。那是个犯罪纪录片,纪录的正是当时那起带有灵异性质的案子,也是奥兰比亚在人界时接受的最后一项委托。
在提及如何将另一名逍遥法外的犯罪嫌疑人逮捕时,沙卡利曼耶尔气得差点朝电视机扔团火。
只能说方法实在太现代化了,导致堕天使一下子适应不来。
现场提取指纹,DNA比对,道路监控……鉴于本案的特殊性,教会方面确实帮了忙。
换句话说,他将近一年都白忙活了,他要找的人其实早就咽气了。
沙卡利曼耶尔捏着遥控器,塑料外壳被捏得咯咯响,但捏着捏着又觉得不对劲,他松手把它扔在一边,自己却慢慢走向楼梯,等了半晌都没动静。他蹙起眉头,刚踩上一格阶梯,就看见一个脑袋出现在转角,随后便是整个身体。
黑猫看了眼楼下的堕天使,一扭头,快速地下楼跑向门口,熟练地开门关门。
沙卡利曼耶尔呆呆地立在原地,老半天才意识到问题所在,随后一种说不出的苦涩堵在胸口,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身后的开门声并未引起他的注意,小曼叫了一声不情愿地跑去后院,路过客厅时还不忘朝堕天使龇牙咧嘴地威胁一下——基本上两人的梁子算结下了。
一声轻笑刺激着堕天使的神经,他跟上了发条似的一点点转身,待看清来人的脸后震惊得都快以为他也跟人类一样做白日梦了。
眼见堕天使一副难言的表情,来人尴尬地摸了摸脸:变了很多吗?理论上应该是从二十年前算起啊。
不,一点都没变。沙卡利曼耶尔渐渐靠近,熟悉的模样、熟悉的气息,一切就像是昨天的延续。他将对方牢牢地搂住,过了很久才道,欢迎回来。
奥兰比亚也顺势回抱住他,笑道:是啊,市场震荡形势严峻,晚一秒钟回来都怕被套牢。
沙卡利曼耶尔抿着唇不说话,奥兰比亚放开他就看见其冷着张好看的脸。
我错过很多,如果从现在开始换我追逐你的背影还来得及吗?
这是沙卡利曼耶尔想了很久的话,他以为他不会有说出口的一天,也认为奥兰比亚不会给他想要的回应。
事实上,奥兰比亚也确实没有给予正面回复,但比起他曾经做过的,他觉得自己实在太幸运了。
当我得以真正回归的时候,若你还在原地,到时再说吧。
其实,两生纠缠两世纠葛,彼此伤害又彼此原谅,有时候并非是对感情低了头,而是对习惯投了降。
他们,只是习惯了彼此而已。




小剧场:


堕天使愤怒地指着电视,犯罪嫌疑人被押送至刑场的画面持续了数分钟。
奥兰比亚好笑道:你认识他?
沙卡利曼耶尔觉得他要被气吐血了:人都死了你居然还叫我监视他?!
奥兰比亚一脸无辜:我又不知道他是重刑犯。
参与了凶案的能不是重刑吗?!
那你真的去监视了?
怎么可能,找都没找到!
刚说完他就后悔了,只见奥兰比亚捂着嘴巴眯起好看的海蓝宝石眼睛,笑得肩膀都抖了。
不准笑!
好,不笑。说是这么说,肩膀反而抖得更厉害了。
沙卡利曼耶尔气结。
奥兰比亚拍拍他的肩,安慰道:我这不是给你个奋斗目标嘛,谁叫你那时一副要哭的表情。
沙卡利曼耶尔咆哮道:谁哭了!
奥兰比亚没说话,直接吻住了他的嘴唇,吞掉了他所有反驳的声音。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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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耶,我居然写完了,近18w字诶~~破纪录了。接下来咱番外见,我闭关去了\(^o^)/~

 

 

 

 

 

 

番外2:天使们的日常
一、新的开始


拉斐尔回去后又开始犯他的职业病——换上大礼服进行着各式各样的发明。
圣殿格林莎又恢复了常态,放有图书的书架在最显眼的位置,再往里走便是排列整齐的茶具架子,这些构成了智者之堂特有的风景。
拉斐尔刚回到格林莎那天,特地花了很长时间在里面转了一圈。看着熟悉的陈设、熟悉的装饰,心头一阵激荡。他一向被誉为沉着睿智的天使,而当他再三告诉自己,他真的回来了,那种难以名状归属感便发自内心地充斥着他,正如他背后那对曾被他舍去的翅膀,此刻散发着令人目眩的光芒。
拉斐尔在最后一排书架前发现一名天使,他捧着本书靠坐在墙边看得入迷,时而蹙眉、时而展眉、时而微笑……拉斐尔想起过去曾有个小天使也喜欢看他的书,脸上的表情永远会随着剧情发展而变化。
天使的注意力一直在书上,身边站了个人都没察觉。拉斐尔很有耐心地看着他的动作,好一会儿才想起他们其实在战场上打过照面了,他的风暴还跟自己的庇佑屏障死磕过。
终于书翻到了最后一页,天使懊丧地叹了口气:竟然是坑?!
因为那个时候没来得及写。
天使被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一跳,定了定神发现来人正好笑地看着他。
怎么是你?!
拉斐尔的笑意更浓了:怎么不能是我?
天使抿了抿唇,估计是想起了原委,遂极不情愿地把书塞给拉斐尔,道:还给你。
拉斐尔看了眼封面——那是他最后编写的故事,一个十分励志的故事,本想借此令加百列暂时放下伤痛,却由于星辰之战,他无法继续写下去。后来他走出虚无,在人界完成了它,却没有交给他属意的读着,而是成了人界的畅销书。
你喜欢看?
天使别扭得点点头。
想不想知道下文?
天使瞪了他一眼:剧透可耻。
拉斐尔轻笑了声:原作者笔下出来的文字哪来剧透一说。
天使睁大眼睛道:这本书是你写的?
当然,这里所有的书都是我和我朋友们的作品。拉斐尔翻开最后一页,笑道,既然来了,那就去庭院喝杯茶,我来续写后面的内容。
一连好几天,他们就在庭院里,一个喝茶看书,一个喝茶写书,有时候意见相左,拉斐尔会停笔与他探讨。几天下来,原本对拉斐尔抱有几分敌意的天使不得不承认,他已折服于大天使的知识之广理解之深了。
相比格林莎的安逸舒适,大圣堂外就热闹得过了头。
米凯尔隔三差五横冲直撞,毁门数举不胜举,主神在他撞坏第一扇门后就理所当然地交给尤利耶儿一个任务,美其名曰售后服务,因为那扇被米凯尔故意劈坏的门就是尤利耶儿修复的。
知情者自然知道米凯尔的用意,但对于不了解天军统帅的天使而言,圣天使的行为简直是在刷新他们的三观。
尤利耶儿气急败坏地找米凯尔算账,他是神的守护天使没错,但职责并非在神的门上!
数天后,天使高兴地抱着几本书走出格林莎,就感到迎面一阵风,然后听见拉斐尔用惊讶的口吻说道:今天不用修门吗?
另一个声音有些咬牙切齿:我是天使不是工匠!
他知道另一个声音的主人是谁,会被主神拉去修门的天使全天界找不出第二个,是以他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宝贝似的抱紧了怀里的书,展开翅膀轻快地飞上天空。
宫殿内,尤利耶儿一连喝了两杯茶,还是觉得气没顺,准备伸手再倒一杯却被拉斐尔拦下。
茶是用来品的,不是灌的。
尤利耶儿收回手,看着他的双生天使认真道:我的好兄弟,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拉斐尔也很认真地回看他:我的好兄弟,只要不修门一切好说。
尤利耶儿脸上堆起的严肃感差点龟裂,漂亮的脸蛋不明显地抽了抽,他吸了口气才道:主神要你负责天界的网络创建事宜。
什么?!他没听错吧?
尤利耶儿倒了两杯茶,把其中一杯往拉斐尔手里一放,便自顾自地喝起来——这次他终于很优雅地品掇了。
拉斐尔一口把茶喝下。
尤利耶儿:“……”他真想让其他天使也见识一下他们高深莫测的学术天使真实的一面。
究竟怎么回事?你别告诉我主神在你修门的时候窥探到了虚拟世界的真谛。
请别老抓着门的事不放!
拉斐尔撇撇嘴:那我换种问法——主神终于领略到二次元的奥妙了?
“……”

尤利耶儿终于明白查德希尔的心情了,搞不好米凯尔提出创建网络他的半身才是最兴奋的。
拉斐尔用指尖摩挲着杯沿,眼中透着慧黠,让人背脊生凉,犹如跌入边境钻石谷的深潭一般。
为了阻止拉斐尔不必要的脑补,尤利耶儿赶紧纠正道:只是个通称而已,虽然神威和魔法处于两个次元,但主神的意思是希望你能通过新的架构引出一条连线。
拉斐尔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其实就是入侵吧。
尤利耶儿干咳一声:主神似乎很期待这一构想的实现。
拉斐尔看了他半天,似乎想从对方身上扒出更详细的内容,奈何尤利耶儿也只是过来传个话,顺便喝口茶歇口气,谁也不知道下一秒米凯尔会不会又发疯。
突然,拉斐尔朝尤利耶儿勾了勾手指,后者莫名地作侧耳倾听状。拉斐尔扬起嘴角在他耳边说什么,他惊讶地看了眼大圣堂的方向,尔后晃了晃手里的茶杯,笑道:我想他一定也会爱上喝茶的。
一声熟悉的巨响将尤利耶儿逼出格林莎,不过这次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怒气,竟连米凯尔抱胸站在裂开的拱门前的动作他都觉得有些可爱。
米凯尔疑惑地看着尤利耶儿一言不发地修门,吃不准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殊不知仅仅因为拉斐尔的一句话。
——主神似乎放弃以命令来体现他的统治。
在天界,能够聆听神之声音的天使少之又少,而命令之于旁观者更是无上的殊荣,可对于真正承受它的人而言却是一段悲伤的记忆。如果能不再想起,那是否意味着可以从新开始呢?

 

 

 

 

二、有始有终


不少天使觉得天界要出大事了,原因之一便是天界损失了10%的数据,尤其还是在天使长推波助澜的作用下;另一方面,神殿里帘幕后的那道神圣巨大的身影不见了,即使透过掀起的帘幕一角,也因所处的时间与空间差距过大而无力窥探。
综合上述两点,才消化掉内战始末的天使们又过上了神经兮兮的日子。
拉斐尔数万年积累下来的人气正经受着考验,偏偏主神什么命令也没下达,天界的气氛顿时微妙起来,这个微妙点在一次茶会上成了引线。
大天使的地位于天界固然不可撼动,但并非同过去那样有着百分百的群众基础。星辰之战后诞生的天使由于受到流行于天界的通行版本的影响,始终认为御前七大天使集体背叛了神,而在主神最新创造的天使中,有两名表现得最突出。
如今,大君中的三位一位闭门不出,一位跟门过不去,一位故意开后门……要说这些都是巧合,那也太巧了!
大多数普通天使只能压着满腹疑问低头喝茶,惟有少数有阶级的天使端着茶杯,用带有敌意的目光扫视着几位大天使,屋内的花香仿佛随时会冻结。
……几位有什么问题吗?
拉斐尔喝了口茶,笑着看向几个一本正经的小天使——他对那些在战场上配合默契的天使十分感兴趣。
我们想知道你们回来的动机。
发言的天使有着一头红发,不同于米凯尔的金红中带着橙亮的长发,它是一种透着淡粉色的珊瑚红。拉斐尔记得他,敢于在战场上向米凯尔拉开弓弦的天使估计不会再有第二个了。相比之下,与他同为火属性天使的双生子倒是沉稳了不止一点,事不关己地喝着刚泡好的茶。
不等拉斐尔开口,米凯尔的急脾气就上来了,他蹙着眉不悦道:回来就回来了,哪来那么多理由!
天使看也不看他,直接回道:又没问你!
你说什么?!
我说我懒得跟脑壳比门还硬的笨蛋废话!
米凯尔的动作比在场所有人的反应都快,待他们回神,就见天使军统帅不顾形象地跟人打起来了,对象还是出生不久的新天使。
尤利耶儿无比后悔叫米凯尔过来,本以为少了路西华他的暴脾气会收敛一点,如此看来真是高估他了。
事后,拉斐尔黑着脸收拾残局,天知道他用了多少意志力才克制自己没把那台实体捕捉影像仪搬出来,而承受了他大部分怒气的就是倒霉的玛门,据说当时地狱的网络一连瘫痪了好几天。
主神一直没过问天界损失的十成数据,一些天使一边抱怨他们损失惨重,一边又诡异地没发现少了什么,是以天界危机论的流言不攻自破。
那么,所谓的数据到底是什么?
所以你究竟干了什么?我们都觉得电脑里少了东西,但不管查几遍都没结果。
某天下午,几位大天使坐在格林莎闲聊,聊着聊着又把话题扯到了那次中毒事件,这件事令他们困惑了很久。
拉斐尔喝了口茶,笑道:其实没什么,只是复制了些手工书的电子档进你们的电脑,之后的事不用我说了。
嘿,吾友,真有你的。,米凯尔兴奋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我已经可以想象路西华该有多郁闷了。
何止郁闷,路西华头一次萌生了想找人打一架的念头。
玛门说窃取了拉斐尔了资料,他还以为会是些实质性的内容,结果竟是他们还在天界时编写的手工书的电子版!
拉斐尔是有多无聊才会将那么多书输入电脑?他有些懊恼地揉了揉额头,实在不想承认他最近越来越烦躁的原因是想那个红发天使了。
奥兰比亚回到人界已有一段时日,路西华还专门找过他,结果就对上对方笑得讳莫如深的脸,外加一张盘面华丽的光盘。
哪来的?路西华问道。
如果我说是在主神的电脑里发现的,你敢用吗?奥兰比亚笑道。
主神的电脑……路西华被这五个字狠狠地击中了。
奥兰比亚笑得灿烂,路西华却觉得他笑里藏刀,犹豫着接过光盘看了看,然后默默地放回对方手中。
“……你真干脆。奥兰比亚撇了撇嘴道,东西是主神电脑里的,但我们人手一张,谁知道他塞进去就不拿出来了。想了下又道,不过也有可能是他故意的。
其实路西华没明白奥兰比亚在说什么,但当他举起光盘在路西华眼前晃了晃并揶揄道:米凯尔也有哦。路西华果断拿下。
光盘里有不少东西,整合了人界和地狱的大多数常用软件,当然还有天界特有的,端看那些个金色白色为主色的图标,路西华就懒得点它们。可鉴于奥兰比亚的话,他把目光锁定在一个特殊的软件上,它的特殊之处在于它的名称简单直白——魔界客户端。
路西华始终记得这张光盘来自于主神,既然它的存在得到认可,那么把它交给魔王才比较恰当吧……
加百列就这么擅作主张地给他真的好吗?!
路西华一脸黑线地安装、打开,弹出来的消息框让他有种被远程控制的错觉。
——新的网络架构正尝试链接,目前检测当前网速。
路西华紧缩着眉头看着屏幕上不断游走的滚动条,感觉一颗心被吊得老高,甚至都无法用平常心去看待在主神电脑里待过的东西。
良久,消息框的字变了:网速测试正常,链接中,请稍后。
然后,路西华终于知道这是个什么软件了。
待他完成一系列操作,果然在列表中见到不少熟人的名字。
他点了其中一个名字,很快,米凯尔的特写出现在电脑屏幕上。
喂,路西华,你看得到我吗?我看得到你诶!
有一种人,你越是见不到就越想念,一旦见到了你会很想揍他。
米凯尔兴奋得整张脸都快贴到屏幕上了,漂亮的浅紫色眼睛亮晶晶的,如同夜空中所见的星辰一般。
路、西、华!听见没有?迟迟未见路西华有何反应,因而米凯尔又问了一遍。就在他准备把平板电脑当其本人来回晃时,懒洋洋的声音才飘进耳朵:听到了。
米凯尔抱怨道:你怎么这个反应,以后我们能随时随地见面了你难道不高兴?
高兴,你没见我高兴得都没表情了吗?
你什么时候有过表情。米凯尔小声嘟囔了下,转而又对路西华道,这边还有些事情要处理,等完了我就去找你。
米凯尔说风就是雨,才说完他的名字就变灰了,路西华维持着同一个坐姿好一会儿才郁闷地退出软件,将安装文件复制过来并更名为地狱客户端
从前路西华就不会当着半身的面说真话,动辄言辞犀利让对方噎死,要么打架打得全天界人尽皆知。也许比起创造了他的主神,米凯尔才是最了解他的人,不论他们相隔多远,他们的心始终如一。

 

 

 

 

三、稳操胜券


米凯尔兴冲冲地跑来誓约之馆的时候,奥兰比亚正在上网,屏幕上是好几条红绿两色的走势图,显然米凯尔来得很不巧。
给,拿着。
他不由分说地塞给奥兰比亚一张存折,后者狐疑地打开,一串零呈现在眼前。
你给我这个干什么?
对于天军统帅不按常理出牌的举动奥兰比亚早已习以为常,但习惯是一回事,明不明白是另一回事。
钱啊,拉斐尔说这是人界必备。
好吧,我换种问法。你哪来这么多钱?
米凯尔得意地笑道:当然是稿费了。这次我换了家出版社,没出什么问题。
问题大了,就算是补贴家用不应该给路西华吗?奥兰比亚可清楚地记得地狱有不少东西是进口人界的。
米凯尔不知道奥兰比亚的心理活动,还在那喋喋不休:听拉斐尔说驱魔师没有国家补助,他之前是靠出书、尤利耶儿也会当当平面模特,所以他们的日子过得还不错。但你就不同了,不但要交水电煤,还要养沙卡利曼耶尔,应该会很辛苦吧。
所以你就特地跑来支援我了吗?奥兰比亚心道,这个时候他需不需要掩面垂泪来应应景?
见奥兰比亚不语,米凯尔以为他触到了对方的痛处,遂挠挠头以掩尴尬,支支吾吾道:那个,加百列,我知道你不好意思,但也不能亏待了自己的胃,我记得你说过人类是需要进食的。
他是说过,但不曾讲过他穷得没钱进食。
奥兰比亚颠了颠存折的含金量,心有余悸地看着他,道:这次你又写了什么内容?
米凯尔目光炯炯:天使的诞生。
奥兰比亚松口气,这应该不会太狗血,不过他能不能别老借天使的梗,花样写自传很有意思吗。
就在奥兰比亚思绪千回百转的的时候,米凯尔的注意力全跑到他正在用的平板电脑上。
要说拉斐尔的发明里什么最实用最流行?那就非电脑莫属了。虽说聪慧如他也躲不了山寨的嫌疑,但论起操作性,端看米凯尔也能使用自如便可知。
天界的电脑秉承了天界的一贯风格,外观华丽颜色单一。主神的金色、米凯尔的浅红、拉斐尔的银白、加百列的水蓝、尤利耶儿的橙黄、查德希尔的水绿、卡麦尔的雪青、哈尼雅的玫红,其他的清一色暗黄,这使得错拿事件时有发生。
而米凯尔此时所见的便是款式与他相同却隐隐散发着金色光芒的电脑。
我肯定是进门的方式不对。他开始自我暗示。
奥兰比亚则笑着举起电脑在他面前晃了晃,看得米凯尔心惊胆战,随时做好接物准备。
没错哦,是他的电脑。
米凯尔愣了几秒钟,旋即激动地扯开嗓门:为什么他的电脑会在你这里?!
奥兰比亚一脸无辜地摊摊手:回来前他往我手里一放,我就顺手带走了。
“……”
后来我发现他连光盘都塞在里面,于是就给了路西华。
“……”
你们应该联系上了吧。
等等。米凯尔觉得他已经站不稳了,现在光盘还在路西华手上?
“……
也许吧。奥兰比亚难得如此不负责任。
最后,奥兰比亚揣着存折目送米凯尔匆匆从窗户飞出去,想着得找个机会交给路西华,他虽不富裕,但喂饱两个胃还是绰绰有余的。
瞥了眼频幕右下角的时间,刚好饭点。
通常这个时候沙卡利曼耶尔总会出现,不是硬着头皮咽下奥兰比亚的蔬菜三明治,就是拿着肉王证书杀去饭点开荤。
今天也不例外,三楼准时响起熟悉的脚步声,不多时一袭黑衣的堕天使便一步一阶地走下楼梯,脸上的线条依然锐利,却多了一分柔和。
奥兰比亚一走出房间,便见沙卡利曼耶尔跟尊雕像似的站在楼梯口,视线都不知飘哪去了。他好笑地看着这一幕,他的食客似乎越来越皮薄了。
今天吃什么?
除了肉。
奥兰比亚点头,正要去厨房,来人又急忙补充道,也不要蔬菜。
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金发美人错愕的表情,沙卡利曼耶尔突然词穷了,看着奥兰比亚迟迟没有下文。
奥兰比亚想了下,转身回到卧室,随意拿了件外套又返回,朝着依旧愣在原地的堕天使道:走吧。
去哪?沙卡利曼耶尔一个激灵,反射性地问道,同时迅速跟上眼前的人。
交易所旁边的小吃店。
为什么不是附近的小吃店?
直到车轮滚动,两边的梧桐快速向后倾斜,沙卡利曼耶尔才将这个疑问搬上台面,却换来奥兰比亚一声轻叹。
因为交易所不在附近。
沙卡利曼耶尔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我以为你就算没有见过猪跑好歹是吃过猪肉的。
沙卡利曼耶尔更加莫名其妙了。
秉着安全驾驶,奥兰比亚索性不作声了,副驾驶座上的乘客更是安静地连坐姿都没变过。
两个人在诡异的气氛中花了四十分钟抵达目的地,限量版的奥斯莱斯成了众多视线的焦点,下一刻从里面出来的两人盖过了车子的光芒,于众目睽睽之下走进了门面颇为陈旧的小店。
这究竟是体验生活还是打肿脸充胖子已经无从考证了,一直到当天华灯初上,店里的服务员妹子都在脑补着种种做着白日梦。
小吃店的特色其实是各种小吃——这是废话。奥兰比亚在这座城市待了二十多年能吃的都吃遍了,而沙卡利曼耶尔则相反,地狱的美食街开张至今愣是没去过一次,一些特色连血族都有涉猎他却闻所未闻,更别说人界某个国家的当地小吃了。
在口腹这点上奥兰比亚自问有些苛刻了,除了给人吃肉就是蔬菜,尽管堕天使不会存在三高问题,但吃多了搞不好会留下心理阴影。
是以他良心发现了,而且是在沙卡利曼耶尔欲言又止的情况下发现的。
这家店的外观是旧了点,但里面很干净,墙上挂着老板一家的照片,看上去既温馨又有家的味道。关上门后隔绝了外界的嘈杂,吃着美味的小吃,听着特意调低了音量的轻音乐,会突然发现一开始嫌弃它的外表有多么可耻。
两个人本就不多话,又在这样一个环境下吃东西,除了能增加吞咽的速度,还能给周围制造点八卦。从他们入座到出店门,店里安静得出乎寻常,待他们一走,本就被故意压抑的情绪爆发了,只是当事人一个字没听到。
他们没有马上回车里,而是徒步朝着不断有人进出的交易所走去,沙卡利曼耶尔不是第一次跟奥兰比亚来这里,但鉴于有些观念先入为主,他始终无法将他跟一个正常的人类划上等号。
至少交易所旁的自行车停放点的角落里,一个对着墙壁——以旁人的眼光来看那确实是墙壁——正说着什么的人类就算不上正常。
奥兰比亚远远便看见紫杉把一鬼魂堵在墙边,料想是他又接到了委托,只是光天化日之下他的行为太显眼了,时不时有人对他指指点点。
沙卡利曼耶尔以为他要过去打招呼,谁知他竟悄悄地绕过紫杉躲在一根靠墙的电线杆旁,正好挨上对方的视线盲区。
紫杉和鬼魂的对话一字不落地传进他们耳朵。
我要走了我的股票怎么办,刚刚还听人说它又涨了。
“……
你可以带着你的股票一起走。
那边也有交易所?
你可以开一个。
那岂不要很多钱。
前期投资越大后期收益越大。
鬼才会上你当!投资大小跟风险是成正比的。
“……
没有风险就没有收获。
鬼魂沉默片刻,继而正色道:你说得很有道理,我决定了,上路!
……

鬼魂就这么被骗走了,紫杉心安理得地拍手收工,才转身就见奥兰比亚神色古怪地看着他,旁边的堕天使倒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紫杉若无其事地打趣道:奥兰比亚,真巧,你也是来炒股的吗?
奥兰比亚点头,他的确是来买只新股的,因为不大会网上操作只好跑一趟,顺便捎上食客改善下伙食。
可紫杉真的只是单纯地开玩笑,谁叫他刚刚送走一个自称股神的鬼魂,又初闻奥兰比亚也是同道中人,遂直接凌乱了。
……炒股?股票?
奥兰比亚再次点头,点得无比认真严肃,并打了个六的手势道:我还有六只在里头。
“……”

别说紫杉,就连当初沙卡利曼耶尔亲眼见到他进出交易所时也很震惊,所谓人不可貌相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半晌,紫杉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但还有些口吃:涨、涨了没?
这回奥兰比亚没点头,用波澜不惊的口吻陈述一个血淋淋的事实:都跌了。
紫杉哑然,是安慰还是鼓励,他没了明确的方向,不过现实似乎没要他做这个选择,因为奥兰比亚无所谓地朝他甩甩手示意先走一步。
事实证明,奥兰比亚的淡定是师出有名的,手里的六只全线飘红,新买的虽然红了两天就泛绿,但实际上还是赚的。
掐掐手指,眼瞅着交易量增多,奥兰比亚又一次带着沙卡利曼耶尔去了趟交易所卖掉两只,然后开着洗得发亮的黑色轿车回家。行至半路,他突然说道:过几天我打算离开这里。
你收到新委托了?
不,是去照顾别的迷途羔羊。
有那么一瞬间,沙卡利曼耶尔露出惊讶的表情,但马上便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重生的天使会随机降生在任何一个平行的世界里,奥兰比亚将照顾他们视为己任,可以说他生活的重心是以他们而展开的。想到这一层沙卡利曼耶尔不免有些失落,他于他不再是不可或缺的半身,或许他的感情一如往昔,但也不会再像过去那样了。
你是跟我一起走,还是留在这里帮我看着股票?
奥兰比亚说得很随意,就像是情理之中的事,去留二选一,无论哪一样都没有撇清彼此的关系。
沙卡利曼耶尔张了张口,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类似的话很久以前听过很多遍,但没有一次像此刻令他心驰神往。
久久得不到回应,奥兰比亚在路边停车,侧头看向垂首抿唇的堕天使。
沙卡利曼耶尔有些局促和紧张,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他才将头转过来,看着对面那双宝蓝色眼睛的主人,以一贯的冷静口吻道:有你的地方岂能没有我?
类似的问题当然要报以类似的答复。
今后的道路他是追随者,会一直站在他的身边,无论到哪,他的眼里只会存在一个身影。他相信,终有一天,他与他的距离可以缩到最小,直至坦然地面对彼此,一如他们诞生之初。

 

 

 

 

 

四、兄弟之间


路西华显然是个上道的堕天使,在处理好手头的事后便亲自去找魔王陛下,结果一路找到奇遇咖啡厅。
杰伊斯正尝试一种新茶,将魔界和人界的花草晒干后混合加水冲泡,闻起来清香扑鼻,不下于其他品种,但由于比例失衡,不是甜得掉牙,就是苦得涩嘴。
路西华这时候去找他除了可以享受魔王的服务,还得喝下不知多少杯的茶,光是看着液面漂浮的花瓣,他都觉得血糖和胆汁在对冲。
当新茶的比例调配成功的时候,路西华已经不想再看到任何跟水有关的东西了。他故作镇定地把光盘放在吧台上,什么也不愿多说,旋即化作一道暗黑色的炫光闪出玻璃门。
人界有句俗话,一倒霉喝凉水也塞牙。
路西华的情况正好相反,他喝了那么多的茶,倒不倒霉尚且未知,但这个时候见到米凯尔怎么都不能算好事。
路西华,加百列给你的光盘呢?
路西华觉得他的自制力就要崩溃了,如果米凯尔提别的还好,他可以直接叫他闭嘴,但偏偏提的是加百列……
我已经给陛下了。
米凯尔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可加百列说那是主神的。
路西华的额头开始冒青筋:我知道。停了下又马上补充道,还有,我现在不想说话,你别来烦我。
米凯尔的反应比脑子快,直接一拳挥在路西华脸上,怒道:你再说一遍!
路西华也回他一拳,但什么也没说。
米凯尔的火气直线攀升,理智本就细如头发丝的他很容易走极端,平时打架如此,星辰之战亦是,不论事态轻重缓急,只要一扯上天使军统帅,必定不可能和平收场。
也许是想借此蒸发掉堆积的水分,或者是履行他的承诺,路西华竟然十分配合地与米凯尔打了起来,全然不顾宫殿的破坏会给女管家带来多大麻烦。
另一边,路西华走后没多久,杰伊斯就笑容可掬地在屏幕上敲了行字并发送,很快下方就出现回复,之后便是有来有往的日常闲聊。
杰伊斯总算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热衷于网络聊天了,平时不会说的话在这个时候都有可能不假思索地以文字呈现。
这时,回声如往常那般推开了奇遇的玻璃门,忽明忽暗的环境每次都会令她产生进入了一个秘境的错觉。现在恰逢新的醒月花刚刚长出花苞,几朵老花的七彩之光也比以往谈了些。
杰伊斯正认真地敲击着键盘,嘴角偶尔会往上翘,让他英俊的脸庞平添了几分柔和的线条。
回声呆呆地看着他。
杰伊斯听见开门声便抬头,就看见女孩像被施了定影术般杵在那里,遂好笑道:回声,你站在门口做什么?
回声一个激灵,脸颊开始发烫,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肯定很红。她不敢对上杰伊斯那双仿佛能够洞察一切双眸,微微低着头走向吧台,支支吾吾地岔开话题:杰伊斯,你、你不会也在写书吧。
也?
回升点点头:米凯尔就在写,这几天我都在帮他把文字输进电脑。
……
这家伙真是屡教不改,哪跌倒从哪爬起来。杰伊斯发自内心地想。
我只是和网友聊天而已。
回升惊讶道:你也会聊天?!话才出口她就觉得不妥,脸又红了起来,尴尬道,我、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会找网友聊天。
杰伊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不是我找他,是他找我。
诶?
杰伊斯似乎不愿多言,回声也不好多问,是以喝了杯花草茶,又聊了些学校里的事,然后她突然想到什么,紧张地看着他,犹豫了半晌道:杰伊斯,你以前说过我的愿望会达成是吗?
杰伊斯合上笔记本,微笑道:没错。
回声更紧张了,不自在地揉搓着裙摆,回想着前几天路过证券交易所时,在人群中见到的熟悉身影。如记忆中的神圣高贵,不可思议的优雅举止,完美得令人窒息的侧脸,以及那一头如同丝绸般光滑柔顺的浅金色长发。光是想想她的眼眶都会被湿热的液体浸满,那是她今生的痛,深入骨髓。
回声?
杰伊斯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她红着眼睛把她见到的事情说了出来,到最后不得不接过对方递来的纸巾。
何不亲自去证实呢?也许你已经达成了。
杰伊斯的话就像一剂猛药,将她埋藏心底的苦涩渐渐化开。
回声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无声地拎起书包离开了。
直到玻璃门重新合上,杰伊斯继续心情愉悦地敲击着键盘。
听说天界的网络瘫痪了?
如果这句话成立那我现在用的是什么?
如果对象是你完全可以做到独善其身。
可惜我现在特别想同甘共苦。
修斯,你变得我都不认识了。
杰克,你确定你认识过我?
……

如果仔细看的话,来来回回的对话用了两种语言,杰伊斯因为系统缘故用的是中文,对方用的则是神语。再者,敢直呼魔王名讳的光用膝盖想想也该知道是谁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种毁形象的言辞要是让第三者看到,心中的幻想肯定破灭。
对此当事人倒并不在意,他们明明可以通过知觉感应知晓对方的情况,却还是义无返顾地走上了这条迂回之路。就像两个人明明面对面却表现得没微信就不会说话一样。
奇遇外表是咖啡厅,实则是位于时空缝隙的神秘地带,里面的时间流速不受外界影响,有时候甚至可以看到过去或者未来的某个时间点发生的事。
就像现在,杰伊斯忽然停下手上的动作,视线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了。
他知道这是基于他此刻的心境而产生的真实写照,是对于现在相当遥远的往事。
他出生即被赋予了创造之名,用以创造创世神未完成的一切。
眼前的一幕毫无偏差地再现了当时的场景,也许正是他创造的本质才得以实现这种类似立体电影般的回放。
很快,他看到另一个孩子在氤氲的薄雾中诞生,金色的短发软绵绵地贴在脑袋上,浅绿色的眼睛犹如一对璀璨的绿宝石。与他创造的本质不同,这个孩子将统治所有需要被统治的一切。
其实要说不认识也没错,他确实没见过长大后的修斯。在创世神离开后他们也就分别去履行他们的职责了,若非他的天使折腾出那么多事估计他们现在还各过各的。
杰伊斯关了电脑,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他最后发送的一句话是:别老宅着,偶尔用眼睛去感受下世界吧。
良久,那边才回了一个字:好。
虽然只有一个字,杰伊斯依然可以通过它想象出本人别扭的样子,一如当初他转身离去的倔强背影,固执得让人头疼。
他们本是共同降生的兄弟,创世神并未限制他们的立场。创造之于统治、统治之于创造,相对又统一,他们本无需分属于两个世界,却因为各自的性格分道而行。
统治的本质是驾驭,或许会本能地排斥他所驾驭不了的东西,也因此精灵给统治之神创造的名称里有了支配之意——修斯·多米梅特
然而,纵使身为统治者,也无疑是他的兄弟。


关于主神之名的由来:
主神しゅしん(罗马音)syushin→(读音)xiuxin→(去字母音变)xiusi→修斯
统治/支配→dominate→(谐音)多米梅特
= =多粗糙的命名法

 

 

 

 

 

 

番外3:花前月下夜朦胧
这个故事发生在奥兰比亚恢复记忆前,作为正文的补完,所以完全可以当做前传来看。傻蛋同学一如既往地双商下限(情商拉低智商),汉斯忠犬又炮灰的命避无可避。


第一章 缘起
一、


夜幕如期降临,幽蓝的天空中冉冉升起一轮圆月,如同玉盘一般璀璨生辉。银色的月光映着几丝羽毛般的轻云,像极了银白的柔纱,美妙极了。
大教堂的钟声适时地响起,悠远肃穆,仿佛来自苍穹,又像萦绕耳际,化解了日间奔波的疲惫。
里昂城的树木、房屋、街道在月光的映衬下犹如镀上了一层水银,光滑而明亮,将这座古老的城市笼罩在朦胧的月色之中。


这是由两条河流孕育而出的城市,是法国东南部仅次于巴黎的大城市。
然而,这座大城市的治安却遗憾地跟文明脚步脱了节。在科技发展的今天,各种技术手段都能被用于案件侦查,但就像昆虫对杀虫剂的抵抗力越来越强一样,凶手的犯案手法也在进步,至少最近的连续命案依旧是个谜,报纸的大肆报道令民众对警察的办案能力深表质疑。
时值早上八点,奥兰比亚坐在旅馆的餐厅吃着简单的早餐,手边是刚刚送到的报纸。
头版头条便是昨晚的第五起命案,跟前四起比起来更加利索了,简直是一刀封喉。五个受害人唯一的共性就是他们的血几乎都被抽光了,网上评论多的是围绕吸血鬼,但马上就遭来反驳,因为死者脖子上并没有血窟窿。
这不禁让人联想起发生在19世纪英国伦敦的连续杀人案,不过这次的案犯似乎没有前人那么重口味。
里昂街头人心惶惶,不论男女一到晚上都不敢出门,即使是大白天也不似以往那般热闹。
奥兰比亚吃完最后一口三明治,正准备回房,却被迎面走来的三名身着制服的警察拦住了去路,其中一名向他出示了证件并说着一贯的台词。
他在这里住了一周,这家旅馆也因入住了名长相柔美身材顷长、颇具中性气质的客人而热闹过一时。
此刻,因为同一个人,旅馆又热闹了一回。
为此,奥兰比亚在警察局坐了一下午,不是为了配合调查,而是帮他们调查。
警官先生,我想您是不是搞错了,我是驱魔师。奥兰比亚忍着嘴角的抽动,委婉地表达了异议。
对面的警察看上去步入中年,从肩章来看警衔应该不低,眼睛周围深深的黑眼圈表明此人严重睡眠不足,显然最近的案子给他的压力不小。
我没搞错!现在的年轻人自以为有点本事就不把别人放眼里了,如今是科学社会,别以为装神弄鬼能瞒过我的眼睛,科学的力量战胜一切!
“……”
好了,言归正传,最近的案子你也知道吧。说着,警察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以其办案多年的经验观察奥兰比亚的反应,直到后者露出惊讶的表情后才稍微满意地点了点头。
看样子你并不是徒有外表的驱魔师。
您看起来也不像是只看外表的警察。
警察突然大笑起来,半晌才道:抱歉,我想你能明白,如果一件案子必须借助非自然手段的话,警方的信誉将会遭到严重打击。
所以才要像对付嫌犯那样对他说一遍米兰达告诫,然后顺理成章地塞进警车、押送进警局?
不爽归不爽,他还是将注意力放到照片上。
这张照片不曾流传于网络,想来是警察找上他的原因:藏青色连帽披风的下摆被撕下一大块,片片血迹干枯发黑,帽檐处粘连着疑似头皮的物质(因为有一簇头发从两者间露出来)。披风内测、靠近后颈处绣着一幅月牙的图案——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奥兰比亚抬头看向警察道:这应该不是五起案件中的吧,因为背景不同。
警察用赞许的目光看着他:不错,确切地讲总共是六起,可是我们在现场只发现了这件披风,由此我们推测受害人可能还活着。
那么,当务之急难道不是寻找受害人吗?
当然。警察起身走到墙边,从咖啡机里倒了杯咖啡,正色道,我们第一时间找到了他,但他很不配合,非但不肯透露凶手的情况,甚至拒绝我们的保护。
奥兰比亚沉默了片刻,尔后斟酌道:可能是担心家人受到牵连。
也许吧。警察喝了口咖啡道,但也不排除一种可能。
你们怀疑他也是那边的人?
你的洞察力的确令人赞赏,我总算明白局长为什么要推荐你了。
奥兰比亚一愣,他可从未跟警察局长打过交道,何况他在法国也没几个熟人。
从警局出来的时候太阳几近落山,西边的日痕仿佛垂挂于枝头,透过稀疏的树叶倾泻出最后的能量。不久,太阳落尽,天边的晚霞随之消逝,天空由铅灰色变成深黯,直至呈现出唯一的颜色。
奥兰比亚不得不开始重视这件事。藏青色披风是当地教会统一下发的服装;月牙图案在古时体现了对自然力的敬仰,于今则更代表了一种宗教信仰。
两者合二为一从很大程度上扩大了它的传播途径,案子的诡异程度也很难以常规思维去判断,况且身边的吸血鬼确实不曾吸血却总是端着盛有红色液体的高脚杯。
奥兰比亚刚踏进旅馆就被叫住,十几双眼睛纷纷看向声源,然后跟着声音主人快步行走的方向齐齐看向站在门口的金发青年。
人们的眼神突然变得怪异起来。
汉斯焦急地跑到奥兰比亚跟前,担忧道:怎么样?有没有事?那些警察有没有为难你?别怕,我一定让他们尝尝滥抓无辜的后果。
奥兰比亚被他飞快的语速炸得一个头两个大,没好气道:有事我还能站在这里?倒是这里确实不能再住了。
汉斯连连点头,点到一半突然顿住:怎么了,委托取消了?
不是——”奥兰比亚瞥了眼周围,不禁愣住——几乎半个大厅的客人在看他,甚至都有指指点点的。他只得停下话题,上去再说。
汉斯的脸色本就苍白,再用一双阴森森的眼睛扫了圈周围,室内温度骤降一成,客人们一阵哆嗦,赶紧各回各屋。

 

 

 

 

 

 

 

 

二、


奥兰比亚来此确实因委托之故,但眼下他必须把这件事交给其他人处理了,因而在回来的路上便联系了当地的同行。
当他推开房门,幽暗的空间里几双泛着冰蓝色火光的眼睛整齐朝门口看去,一下秒它们纷纷扑向奥兰比亚。
这些低等的魔物不具备攻击性,它们胜就胜在量多,普通人可以直接被活埋,但对驱魔师而言连开胃菜都不及。
汉斯反手关上门跟在奥兰比亚身后,后者朝屋里撒了把水晶珠子,它们弹跳着将魔物圈在一个范围内,一边朝一个方向回旋,渐渐缩小面积,数个魔物在珠子内咆哮。
黑猫小曼龇牙咧嘴地朝魔物挥舞着爪子,它聪明地在珠子外围走来走去,不会打扰到主人的工作。
随着水晶珠亮度的增强,魔物的抗拒也在减弱,直到它们消失于无形。
奥兰比亚走到床柜旁,一个长形木盒安静地躺在抽屉里,周围的所罗门结界为其抵挡了魔物贪婪地掠夺。
汉斯凑过来,习惯性地把下巴搁在奥兰比亚肩上,问道:里面到底是什么?就算平时带在身上也不见你撤掉结界。
奥兰比亚摩挲着绑住盒子的缎带,视线落在上面,仿佛能够穿透略显陈旧的木头感受到其中的物事所流出的强大力量。
史东的遗物。
是的,它是史东的遗物,他曾为它献出了生命,即使他活着的时候从不相信神的存在,却仍旧义无返顾地寻找它。奥兰比亚想,无论今后自己是否找到答案,它都会是史东的遗物——这个世上唯一教授过他知识、给予他关心的人最后留给他的东西。
汉斯很诧异:难道除了那柄猎枪史东还有其他能令魔物感兴趣的东西?
奥兰比亚挑眉:何不抓个魔物盘问?
汉斯的手不老实地抚摸起奥兰比亚的脸颊,轻佻地说:其实我更想亲自盘问盘问你。
奥兰比亚曲起手臂猛地朝汉斯胸口就是一捅,速度快得肉眼难以捕捉,汉斯痛得脸都扭曲了。
我不过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你至于吗?!
奥兰比亚摸了摸手肘,淡然道:手滑了一下。
汉斯捂着胸口,幽怨地看了眼金发的驱魔师,最后颓丧地坐到床上,悲戚道:说吧,你有什么打算。
去老城,这边的事我已经安排好了。
汉斯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旋即油腔滑调的表情变得严肃,断然否定了奥兰比亚的计划。
奥兰比亚并不想在言语上与他多有争辩,那双海蓝宝石般的双眸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吸血鬼,很明显对方知道的比他了解得多。
汉斯烦躁地抓了把头发,蹙眉道:那里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看你的反应,我现在更加确信,最近的命案跟那里脱不了干系。
所以你去了那里又能干什么?
你觉得驱魔师去那里能干什么?
就我所知,过去也有驱魔师或者猎人为了一探究竟而潜入,但没一个出来的。汉斯突然瞬移到奥兰比亚面前,直视对方美丽的脸庞。我想你应该猜到了。
奥兰比亚点点头:能令你也惧怕的存在,想必是有阴影国王之称的吸血鬼之王。
汉斯一点不惊讶奥兰比亚的知识面之广,史东对他的教育堪称全方位,拥有狩猎者的速度与身手,加上驱魔师的应有的素质,他的能力和手段在同行里很难再找出比他更出色的了。
即便如此,在汉斯眼里,奥兰比亚的行为也无疑是送死。
但是,他左右不了他的意志,从他第一次在史东的旧居见到年幼的奥兰比亚时,他就知道,他栽了。
汉斯夸张地叹口气,无奈道:真是败给你了,别人避之不及,你倒好,迎难而上。
奥兰比亚也被逗乐了,笑道:或许事情不会太坏。
汉斯瞪了他一眼:记住,不许离我太远!
奥兰比亚独立惯了,史东也总是教导他若想变得强大就必须一个人,但多年游走、独自驱魔的经历也没让他失去辨别是非的能力,他听得出来汉斯是在担心他,是以他不再多言,只是笑着回答道:好。
翌日清晨,奥兰比亚退了房,从地下车库开出车子,一只蝙蝠扑腾着翅膀由远及近,尔后贴在挡风玻璃上。
奥兰比亚打开喷水器开关,立刻有两道水柱冲刷着玻璃,蝙蝠顺着水流被冲走,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不耐冲。
副驾驶座的车窗缓缓下降,蝙蝠直接飞入,同时变成年轻英俊的优雅贵公子。
奥兰比亚用雨刷擦干玻璃踩下油门,很快白色轿车便驶入晨曦的雾霭中。
老城区位于索恩河的右岸、富维耶山的山脚下,车程不过半个小时,却仿佛进入了时光隧道。各种古旧建筑彼此相连,沿途的风景投射出从罗马时代到中世纪的城市遗迹,俨然构成了一片文艺复兴式的街区。
山顶的圣母教堂是当地著名的人文景观,它的精美壮观融合了建筑艺术与宗教文化等多方面的元素,悠久的历史使它毫无疑问成为世界遗产的一部分。白天,它向世人展示着它的恢宏与美丽;夜晚,当月亮自东方升起,另一种活动便在其下悄然进行。
很少有人知道教堂底下有个广阔的地下室,史东留给他的资料里对此事也描述甚少,可以说那里是个既隐秘又危险的地方。而从汉斯的反应来看,其危险程度已经超出了常识范畴,以人类的力量实在太薄弱,可继续放任的后果只会更严重。
一路上,汉斯一改往日的潇洒不羁,老实地坐在座位上,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前方,动作都没怎么变过。
人类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平时说着不喜欢某些行为,可一旦这些行为收敛了,就会很不习惯。
奥兰比亚就属于不习惯汉斯突然变安静的那种,但他不会刨根问底,多看了两眼后便专心开车了,这个时段路上车辆不多,他可不想错过高速驾驶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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